【引言】
事君是一门极其高深的艺术,如果事之无道,不仅难以升官,恐怕连头颅都难以保全。那么,应该怎样事君呢?
唐朝的宦官仇士良一生大得皇帝的宠爱,在他告老还乡时,他的徒子徒孙小太监们,专门为他举行隆重的送行宴会,虔诚地请求仇士良传授他们一点在宫廷里混饭吃的本领。仇士良说:“你们侍奉皇帝,要诀是千万不要让皇帝闲着,皇帝一闲着,就想读书,就想接待儒臣,就想讨论治国方略。如果是这样,皇帝就会变得明白起来,不再追求吃喝玩乐,也就不再宠信我们。因此,你们要想方设法投其所好,不给他留出一点空闲。这样,皇帝就不再留心学问,也无暇过问政事,反倒觉得我们十分忠心,也就只有靠我们去替他办事。这样,我们岂不就可以专权了吗?”一番话,说得小太监们一个个如醍醐灌顶,欢喜而去。
这是臭名昭著的太监说的话,非正人君子所为。那么,“正人君子”就一定不是这样吗?
【事典】
曹振镛在乾隆年间中过进士,做过翰林;到了嘉靖年间连连升官,可谓飞黄腾达,一直升为尚书、大学士;到了道光年间,他更是如鱼得水,晋武英殿大学士、赠太傅,赐画像入紫光阁。曹振镛于八十一岁高龄去世后,谥赠“文正”。“文正”的谥号在清朝有特别的意义,不仅是对故世大臣的最高评价,还说明了满清统治者对臣子的高度信任。纵观整个清代,享受这种殊荣的也不过七、八个人。
曹振镛作为一位汉族官僚,是有显赫的武功呢?还是有过人的才能?这两样他都没有。那么,他为什么历仕三朝,不仅没有遇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麻烦,反而愈老愈受皇帝宠爱,仕途越来越顺,官越做越大,他到底有什么诀窍呢?
别人对他的为官之道都怀有一种神秘感。有一次,他的门生向他讨教,问他作为三朝元老,是怎样深受皇帝的宠信的。他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只回答了六个字:“多磕头,少说话。”意思是说,对皇帝、对上司,要多表示顺从,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实,这没有什么神秘的,对于这一点,今天的人大概体会最深,不用特别解释。但需要特别解释的是,少说话并不是不说话,不说话是傻子,少说话则是聪明人,关键看你在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样的话了。
曹振镛对此是深有研究。
清朝的前期还是政治比较安定、经济比较发达、人民的生活相对有所改善,但到了乾隆以后,各方面的矛盾都凸显出来,逐渐有了江河日下的景象。尤其是政治,虽然自雍正实行新政以来,政治局面曾出现好转,但此时已今非昔比,好多政治制度已有过时之嫌,许多大政无不弊端累累,积重难返。地方官员在具体处理事务时遇到了很多问题,他们纷纷把这些情况上报朝廷,等待皇帝拿出办法。每天堆在皇帝面前等待批阅的文件有几大摞,道光帝实在应接不暇,搞得十分烦躁。但如果不看这些奏折,又会落得个荒废政务的恶名,这种烦躁的情绪表现得十分明显。
曹振镛经常侍奉在皇帝的周围,又善于察颜观色,对此深有了解。他经过一番琢磨,决定在合适的时机向皇帝“奏上一本”,为皇帝“分忧”。他一反往日“少说话”的常态,发表了如下的高论:
今天国家在陛下的英明治理下,已太平无事,但一些大臣偏好生事,在奏章里讲一些危言耸听的话,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博取直言的虚名,哪里是对国家尽忠!对于这些沽名钓誉之徒,皇上又不好降旨治罪,如果降旨治罪,陛下就会蒙受拒谏的坏名声。依臣之愚见,陛下今后只要在批阅奏章时选择其中的细枝末节上的错误,降旨严厉斥责,臣下就会慑于您的圣明与天威,知道陛下对天下事早已了如指掌,一定不敢再上那些搬弄是非的奏章。
曹振镛这一番奸佞之言正中昏庸的道光帝的下怀。此后,道光帝居然真的照着曹振镛的办法去做,专门挑剔大臣奏章中细枝末节的小毛病,甚至是字体和行文上的毛病,他也不放过,动不动就降旨申斥,虽然没有杀人,倒确实使不少人为此丢官。
这种方法的确是效验若神,没多长时间,就弄得满朝文武官员谨小慎微,以致人人自危,不仅不敢轻易上书,就算真的发生了问题,也是尽量隐瞒不报。有时发生了大事,实在隐瞒不了,也往往是避重就轻地说上几句,就此完事。这样一来,朝廷上下就形成了一股互相欺瞒、报喜不报忧和粉饰太平的恶劣作风,结果使国家的许多弊政得不到及时改进,矛盾越来越激化,终于酿成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前后的全国性的农民起义,几乎使清王朝灭亡。
不仅如此,曹振镛还善于谗毁。阮元是清朝著名的古文学家,学问精深,著有多种著作,也深受朝廷的信任,但遭到了曹振镛的嫉妒。阮元与曹振镛都是清乾隆朝进士,且同为乾隆、嘉庆、道光三朝的元老重臣,但曹振镛对阮元心存疑忌,一直寻找机会排挤他。
一次,道光帝与曹振镛偶然谈及阮元,道光问曹振镛说:“阮元年青时就中进士,刚及壮年就升至二品高官,后来又历任封疆大吏,镇抚一方达三十余年,他是靠着什么过人的本领才有这样的成绩呢?”曹振镛听后,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便装出一副十分真诚而又佩服的样子说:“阮元很有才能,皇上可能还有所不知。他之所以能得意于仕途,一帆风顺,步步高升,原因就在于他对琴、棋、书、画皆有擅长,无所不通,而其中又以学问见长。”道光帝接着问:“阮元长年做官,哪有时间研究学问,何以以学问见长呢?”曹振镛回答说:“阮元现任云贵总督,当地百业待兴,政务繁忙,若是其他督抚,必会忙得废寝忘食,焦头烂额,决无时间研究学问。但阮元不然,他爱好行文,每天都在总督衙署与一班文人学士谈论文章,考据古籍,夜以继日,孜孜不倦,是以他的学问尤好。”道光帝听后,十分吃惊,当时没有说什么,但后来还是受了曹振镛的影响,借故将阮元调为有名无实的大学士。
【评议】
曹振镛死后谥“文正”,在中国历史上,谥为“文正”的人并不多,如宋朝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谥为范“文正”公,意思是说范仲淹既懂文治,又中正无私,这是多么高的评价啊!然而,这个谥号,放在曹振镛的头上,怎么就那么别扭?也许,官方赠与的谥号本来就不那么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