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所谓跖犬吠尧,是说跖的狗对尧叫唤。跖是强盗,尧是圣人,强盗的狗为什么向圣人狂叫呢?难道是圣人不够贤明吗?不是。跖犬吠尧,各为其主,而不是说跖比尧贤。如果懂得了这一道理,我们就不会对许多“奇怪”的现象感到奇怪了。
【事典】
貂勃曾经在朝堂上毁谤田单说:“安平君(田单的封号)是个小人。”
田单听说了,觉得很不理解,他认为自己没有得罪过人。于是,他特意宴请了貂勃,并客气地对他说:“田单哪里得罪了先生呢?致使先生常在朝中诋毁我呢?”
貂勃当然明白田单的意思,说:“现在假设公孙子好,徐子不好,再假设公孙子与徐二人打斗,徐子的狗还是扑过去咬公孙子的腿,这是各为其主啊!若能离开不好的主人,做好主人的狗,那何止是扑过去咬对方的腿肚而已!”
田单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听您的意见,当然会尊重您的。”
第二天,田单就将他推荐给齐王,并要齐王重用他。
齐王有九个宠幸的臣子,而这几个人心术不正,田单很讨厌他们。因此,他们经常说田单的坏话,并想害田单。齐王听信了这些人的话,真的想杀田单。
于是,田单被迫摘掉了冠帽,赤着脚,脱去上衣,露出身体,先上前,再退来请受死刑。过了五天,齐王说:“你不曾得罪寡人,你照着臣子之礼做,我照着君主之礼做就是了。”而这时候,貂勃出使楚国去了。
貂勃出使楚国回来,知道了事情的原由。齐王赐他饮酒,正喝得高兴的时候,齐王说:“请田单来。”
貂勃听了齐王的话,于是离开了坐席,叩头说:“王为何说出这种亡国的话呢?您比以前的周文王如何呢?比最近的齐桓公如何呢?周文王得了吕尚,以他为太公;齐桓公得了管夷吾,以他为仲父。现在您得了安平君,却独称他‘单’(直呼其名,在当时看来是无礼之甚的行为),为何说出这种亡国的话呢?况且王当初无法守住先王留下的社稷,燕国攻打齐国的时候,大王逃到城阳的山里,安平君以危殆孤立之城、残弱瘦羸之兵,虏获了燕军的司马,收复齐国的失地。这都是安平君的功劳。根据当时的情况,安平君如果关闭城阳,自立为王,天下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然而,从正道来考虑,从公义来着眼,他认为不可以如此。所以,他才修筑栈道木阁,到城阳的山中,去迎接王及王后,王才得以重掌国家,治理百姓。现在国家已安定,百姓已安居,王却称他‘单’,即使是一个幼稚的儿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王不尽快杀掉您那九个宠幸的臣子,向安平君谢罪,国家就危险了。”
齐王听了这一番话,真如冷水浇背,豁然醒悟。于是杀了那九个人,并驱逐他们的家人,再将夜邑的一万户封给安平君,作为向他谢罪的表示。
更直接地使用这句话的人是西汉著名的说客蒯通。汉高祖刘邦从前线平叛的军中回到京城,见韩信已死,又是高兴又是悲伤感慨。他问吕后说:“韩信死时说过什么话?”吕后说:“韩信说悔恨没有听从蒯通的计谋。”高祖说:“蒯通是齐国的说客,很有智谋。”就诏令齐国捕捉蒯通。
蒯通被带到,皇上说:“你唆使淮阴侯反叛吗?”蒯通回答说:“是的,我确实教过他,那小子不采纳我的意见,所以有自取灭亡的下场。那小子如果采纳了我的意见,陛下怎能够灭掉他呢?”皇上生气地说:“烹死他。”蒯通说:“哎呀,烹死我,冤枉啊!”皇上说:“你唆使韩信造反,有什么冤枉?”蒯通说:“秦朝法度败坏,政权瓦解之时,六国大乱,各路诸侯纷纷起事。一时之间,天下豪杰像乌鸦一样奔聚,都想得到秦朝失去的帝位,天下英杰都来抢夺它。于是才智高超,行动敏捷的人率先得到它。跖的狗对着尧吠叫,并不是尧不仁德,因为他不是狗的主人。正当这时,我只知道有个韩信,并不知道有陛下。况且天下磨快武器、手执利刃想干陛下所干的事业的人,真是太多了,只是力不从心罢了。您怎么能够把他们都烹死呢?”
高祖刘邦听了蒯通的这一番话,觉得他说得十分有理,就说:“让他走吧!”于是赦免了蒯通的罪过。
在中国历史上,蒯通说服刘邦的这个故事是十分著名的。蒯通用跖狗吠尧的故事来说明各为其主的道理。他把刘邦比作尧,把韩信比作跖,把自己比作狗,既抬高了刘邦,又为自己做了很好的辩护,应该说是十分高明的。
【评议】
必须看到的是,各为其主这句话表面上看来天经地义,毋庸置疑,但细想起来并非如此。如果其主正确,各为其主固然不错;如果其主不正确,各为其主就要出问题了。用今天的话说,如果不加分析地各为其主,就容易造成宗派主义,容易产生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