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人生的每一段路,都是一种领悟:陆小曼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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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文坛新月

弹指一挥间,1924年的春天到来了。

这一年是陆小曼的婚姻和命运发生转折的关键性一年。面临这种转折的,不只她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同样处在矛盾而复杂的情感之中不能自拔。这个人就是一代情圣,大诗人徐志摩。

徐志摩(1897-1931),祖籍浙江省海宁市硖石镇。原名徐章垿,字槱森,又小字幼申。笔名太多,有南湖、诗哲、海谷、大兵、云中鹤、删我、心手、黄狗、谔谔等。现代诗人、散文家。因小时候有一个和尚叫志恢,摸过他的头,预言“此人将来必成大器”,其父望其早日成才,故在他1918年去美国留学前,为他更名为“志摩”,“志”含和尚法名“志恢”里的“志”。也有人说“摩”喻指唐代诗人王维,王维字“摩诘”,志摩,寓意成为像王维一样的大诗人。

其父徐申如,清末民初实业家。徐氏祖上世代经商,独资经营徐裕丰酱园。1897年,合股创办硖石“裕通钱庄”,后又开设人和绸布号,成为远近闻名的硖石首富。

徐志摩是徐家的独子、大少爷,公子哥儿一名。亲戚中,沈钧儒是他的表叔,金庸是他的姑表弟,琼瑶是他的表外甥女。

陆小曼和徐志摩的相识,还得从印度诗人泰戈尔访华和新月社说起。

“新月社”成立于1923年,是“五四”以来最大的以探索新诗理论与新诗创作为主的文学社团。主要成员有徐志摩、胡适、梁实秋、闻一多,还有余上沅、丁西林、陈西滢、林徽因、张君劢等。

这是一批有梦的青年,绝大多数都有留学英美的经历,彼此志趣相投,热衷文学,意欲在文学和艺术上开辟一条新路。

“新月社”的办公地址在当时的松树胡同七号一座花园的一栋平房里,聚会时热闹非凡,平时又十分冷清,除了徐志摩还是徐志摩。徐志摩经常在这里吃饭、看书、写字、会客、睡觉。尽管这个团队人数众多,但真正能够撑起一片天的只有徐志摩一个人,他几乎就是“新月社”的代名词。

另一个重要人物是胡适。胡适,著名学者、诗人,原名嗣穈,学名洪骍,字希疆,后改名胡适,字适之。安徽徽州绩溪人,以倡导白话文,领导新文化运动著闻于世。胡适和徐志摩都是梁启超的学生,是正宗的同门师兄弟,当然,也包括陆小曼的丈夫王赓。王赓在后来的师生交往中,认识了胡适、徐志摩并与二人成为好朋友。

胡适和徐志摩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结识,也源于他的引荐,他后来极力撮合他们的婚事,成为他们的结婚介绍人。

梁实秋和闻一多都是20世纪上半叶的文坛大家,由于与本书无关,在此就不必赘述。但另一位女性则不得不提,她就是林徽因。

林徽因(1904-1955),生于浙江杭州,原名林徽音。中国著名建筑师、诗人、作家。代表作《你是人间四月天》《莲灯》《九十九度中》等,曾经参与人民英雄纪念碑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深化方案的设计工作,更因与徐志摩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而引人注目。

1920年,林长民携爱女林徽因赴英讲学期间,与当时在英国留学的徐志摩他乡遇故知,彼此交谈甚为投机,来往密切。这种关系说来似乎有些复杂,林长民既是徐志摩的师长,也是良友,两人更像是一对好兄弟。

徐志摩当时有妻子有家室,却昏了头一般热烈追求林长民的女儿林徽因。年仅十六岁、青春烂漫的林徽因曾经有过动摇,却因为无法忍受自己对徐志摩妻子张幼仪的伤害抽身而退,跟随父亲不辞而别,回到中国。

其后,徐志摩与张幼仪离婚,又听说林徽因与老师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成定下婚约,于是放弃学业匆匆回国,不顾老师梁启超的劝阻,继续追求林徽因。

在林徽因的眼里,徐志摩只是她的好朋友、好兄长而已,她不忍伤害他,但也绝不会接受他。因为兴趣爱好,她也成为新月社的成员,经常参加各种活动,聊一聊相关感兴趣的事情。

总体说来新月社是徐志摩、胡适等人发起成立的一个新文化运动沙龙,也可以叫“名流俱乐部”或“海归俱乐部”。这里精英荟萃,群星闪耀,正如一轮新月,拱照大地。

泰戈尔来华讲学,名义上是梁启超主办的“讲学社”出面邀请的,实际上是徐志摩暗中恳请他的恩师出面发邀请函,由新月社具体策划组织承办,以徐志摩、胡适、林徽因等为首的新月社同人成为这次陪同接待的主角。

如此文坛盛典,这有陆小曼的什么事呢?名媛对社会公益事业的推动有责任和义务。不过,陆小曼这次并不是主角,她的工作是在5月8日这一天,在北京协和医院大礼堂门口,为泰戈尔庆祝六十四岁生日时,负责宣传、发放演出的说明书册子。

据一位叫赵森的人回忆:“在礼堂的外部,就数小曼一人最忙,进来一位递上一册说明书,同时收回一元大洋。看她手忙脚乱的情形,看她那瘦弱的身躯、苗条的腰肢,眉目若画,梳着一丝不乱的时式头——彼时尚未剪发——斜插着一枝鲜红的花,美艳的体态,轻柔的喉咙,满面春风地招待来宾,那一种风雅宜人的样子,真无怪乎被称为第一美人。”因胡适与陆小曼较早之前就认识,经介绍,徐志摩就这样和陆小曼初次相识了。

盛会开始了。礼堂内座无虚席,灯光由强变暗,帷幕徐徐拉开。

朦胧中,一位婀娜少女的背影投射在舞台中央。幕墙上一轮弯月挂在星空,那流光,仿佛天外来客,簌簌坠入江河。远山黛绿,重峦叠嶂中释放出青草的气息。当聚光灯由暗变亮时,那位少女缓缓转过身来,清晰的轮廓立即映入观众的眼帘。只见她长发披肩,身着印度古典服装,慢舒双臂,凝目痴望,似奔月之状,又如虔诚膜拜。两波深潭,凝聚着所有的光辉;樱桃小嘴,羞展春日柔媚。裙底万顷波涛,云遮雾障。她,就是林徽因。

这开幕的造型,就是“新月”的徽章和标志,也是对泰戈尔《新月集》意境的再现。接下来,要演出的正是泰戈尔的戏剧《齐德拉》,公主齐德拉由林徽因扮演,徐志摩则饰演爱神。他们真实地再现了剧中齐德拉与爱神之间难以言状的感情纠葛和千丝万缕的幽怨情结,而剧中的预言性结局,正是徐志摩与林徽因两人的现实写照。

在台下某个角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直在默默地欣赏、静候,她无端的思绪融入了这巨大而震撼的场面,为林徽因的美貌和优雅柔美的气质发自内心地折服,也被剧中人物的命运深深地吸引。

她万万没有想到,剧中那位男主角将会成为她生命中的爱神,并走向曲折波澜的一生;她也不会知道,这之后的金秋八月,当再次和这位天才诗人徐志摩相遇时,那爱的火山就会立刻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光焰。

自泰戈尔4月12日从上海登陆中国,到泰戈尔5月20日离开北京到太原,转道日本,一直都是徐志摩担任翻译,并一路张罗,热情接待,无微不至。无疑,泰戈尔在中国的生日晚会是这次活动的高潮。

林徽因也是这次泰戈尔中国之行的随行翻译。徐志摩、林徽因这对金童玉女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与老诗人相携而行,真可谓一幅苍松竹海、小径溪流、鸟语花香的三友图。徐志摩多么希望这样美妙的时光一直走下去,一直与他心爱的人相伴终生。

泰戈尔访华是徐志摩追求林徽因的最后一次机会。泰戈尔听完徐志摩的感人故事后,也为之动容,他试图充当中国的月老,为他们撮合,但最终归于失败。在泰戈尔六十四岁生日演出后的5月17日晚上,林徽因找到徐志摩,做了一次倾心的长谈。

林徽因对徐志摩说,自己将于近日和梁思成一同赴美留学,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兄妹关系,无法进一步发展成为恋人关系了。这对徐志摩来说简直就是五雷轰顶,是伤心欲绝的宣判。这么多年来,孜孜不倦地追求,夜以继日地思念,眼见得美人即将归附他人,不由得心如刀绞,万念俱灰。

梁思成的胜利的喜悦和徐志摩的失败的忧伤,构成五月火红的炎热。

生活仍将继续。5月20日,在陪泰戈尔离开北京去太原之前,徐志摩终于拿起笔给林徽因写了这样一封信,其中他说:“我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话……这两日我的头脑只是昏沉沉的……离别!怎么的能叫人相信?我想着就要发疯,这么多的丝,谁能割得断?我的眼前又黑了。”

失恋的痛楚一直伴随着徐志摩陪泰戈尔到了日本,在日本逗留期间,他写下了那首温柔缠绵的佳作《沙扬娜拉》: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沙扬娜拉”在日语里,即“再见”的意思。这首诗名义上是写给一位日本女子的,现在看来,不如说是写给林徽因的更为贴切。因为在赴日本前,林徽因才和志摩分手,这种心情在脑海中不会“一片空白”,他只不过借了日本女子的形体和仪态,道出了自己的心声。那是和林徽因的“沙扬娜拉”。

从日本打道回府的徐志摩又与张歆海一同上庐山避暑,并借此机会整理泰戈尔在华期间的演讲稿,8月中旬回到北京。

古人云,鱼与熊掌,不可得兼。1924年4月至8月的徐志摩,因泰戈尔的访华收获了名声,却失去了爱情。不过,生活仍将继续,诗歌不能停留,无论是新月社的活动、他的文学工作,还是命运的滚滚车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