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习宝绝望不已的时候,一棵歪脖子老树映入她的眼底。她这才发现,她和项云天又回到了那个山洞附近。
习宝抱着项云天在那棵老树前跪下去,带着哭腔道:“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只给了我武功,却没有教我如何救人,师父……”
正六神无主的她脑中忽然浮现四句话,正是《天道决》最后一页所述的传功口诀。
她低下头,看着项云天。此时的他,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习宝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上那张毫无生机的脸。那张脸,已感受不到什么温度。但她心中的决定却愈发坚定起来,虽然不知道这个决定会给她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只是,她这样对自己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能来到这个世界,本就已经是个奇迹。而得到这身内力,更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白捡。如今,项云天心脉受损,濒临油尽灯枯,如果得了她这身功力,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吧。或许,还会锦上添花。
当然,她扪心自问从不是个高风亮节、舍生取义的人。但,项云天于她终究是不同的。这份不同,从她砸落项云天的怀中开始。对不对,缘分这东西,就是怪。它不走寻常路,更不按常理出牌。说,也说不清楚。
她抱起项云天,快步走进山洞。虽是故地重游,她却无暇感慨,径直扭动机关进入暗室。石床之上,她将项云天扶坐于身前,背向着她,而她的双手覆在项云天的后心之上,默念口诀发力。
一刻钟之后,项云天的心跳变得有力,体温开始回升;半个时辰之后,他已能睁开双眼。震惊之余,他失声道:“习宝,你……”
“闭嘴……”只是两个字,习宝竟说得异常吃力。
项云天虽是心急,却也不敢妄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习宝毫无生息地瘫倒在石床上。
项云天飞快转身,将她抱了起来,却见她脸色铁青,牙齿打颤。他赶紧抱着习宝跳下石床,她已经没有内功护体,如果在这冰冷的石床上呆久了,会要了她的命。
他快速走出暗室,在潭水附近生了堆篝火。
篝火近前,他怀抱着习宝,就像当初她怀抱着虚弱的他。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习宝,眸色渐深。眼前这羸弱的女子,气势上从不输男儿半分,感情上也从不拖泥带水。只是,他值得她这样吗?值得吗?
她毫无生气地趴在他的胸前,令他颇为不适应。印象中,她从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项云天忽然撇嘴笑笑,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她一个小丫头,等新鲜劲儿过了,还会记得他这个老头子是谁呀?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右手还是抵上她的后心,缓缓输送真气,直到她不再打颤。
一个时辰后,习宝突然叫了声“天天”,惊惶地坐了起来。直到看清身前的项云天,她才颤声道:“我以为,你又不辞而别……”
项云天心下一软,柔声道:“不会。”
习宝这才安心,重又扎进他的怀抱,她还很虚弱,浑身乏力。才一会儿工夫,习宝又道:“我如今没了内力,以后你可要保护我。”
好半天,习宝都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一阵难过。满心幽怨地想:那项云天现在这样护着我又是什么意思?是怜悯还是愧疚?
她想挣出项云天的怀抱,却被他收紧手臂,动不得分毫。
“我会。”
尽管那声音低不可闻,习宝还是听到了。
她,闷声笑了。
诸位,别有啥疑问,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原本就是如此奇奇妙妙的。
项云天却一脸无奈,仿佛被占尽了便宜的小媳妇。唉,沾上这个精灵鬼,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果然,他的胸被习宝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天天,你又欠我一命,这可怎么办才好呢?要不,这人情债,你用肉来偿?”
项云天好一阵干咳,这丫头点哪里不好,偏偏点那里!幸亏他今天穿得不薄!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相扶着来到山洞外。
项云天选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站定,从袖袋里掏出那根管状物体,在它的尾部一拉。只听“嘭”地一声,一条耀眼的火龙喷出,在空中炸裂开来。
澄澈的夜空瞬间映现出一个粉红色的“天”字,在群星的陪衬下煞是好看。
“真美!”习宝不由发出惊叹。但她还没有过足眼瘾,便被项云天扯进茂密的草丛里。
看到项云天一脸郑重,她才反应过来,刚刚的烟花是信号弹。既是信号弹,勿庸置疑会引来自己人,但也可能引来敌人。
尽管屈身于草丛中,习宝的双眼还是贪恋着星空中熠熠生辉的“天”字。而那个“天”字,居然整整保持了五分钟才渐渐隐去。
这在当时,也算是奇景了吧。习宝的惊叹不已却引来项云天的无数白眼,那意思很是明显,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啦,少见多怪啦,等等。
习宝见状撅起嘴巴,脑袋一歪,小声抗议道:“人家的确没见过嘛!再说了,你的头发可不见得比我短……”项云天只得无声叹息,那丫头,歪理邪说可真多。
半个时辰后,一阵马蹄声传来,“阁主,阁主……”
这时,隐在草丛的项云天不慌不忙地戴上人皮面具,负手走出。
“大哥……”那个叫狂剑的高大男人,哽咽了。
习宝愣住,于泪眼朦胧中悲怆决堤。她身形踉跄,连连后退。那张人皮面具,竟是莫应天。
“参见阁主!”狂剑身后数十名戴着鬼脸面具的男人单膝跪在项云天身前。
“起来吧。”项云天微微抬手。那样子,似是君临天下,高不可攀。
在习宝发呆的瞬间,黑衣人变魔术般组装出一顶宽大的轿子。
“阁主,请——”
项云天刚迈出一步,便察觉不对。他扭头望去,才发现习宝已然不在他的身畔。他长叹一声,转过身去,毫无情绪地盯着习宝。
习宝的眼泪却已经落下,颤声道:“为什么?”
项云天不答,却是一身冷意,“过来。”
习宝不为所动,仍是一脸决绝,“我问你,为什么?”
“习宝,这是最后一次。”项云天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过来!”
习宝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
项云天竟真的不再说话,一甩袖子,转身上轿。轿子转瞬消失于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