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习宝翻看手机,只有韩欢每天23:30都会准时发来的一条短信:习宝,今天可好?
习宝开怀一笑,将手机扔在一边,在心里答道:好,甚好。
韩欢知道,习宝是夜猫子,白天按部就班俗不可耐,晚上爬格子,在网上码字,猫一般舒展爪子与锋利。
习宝在单位从来混日子,一直没有施展所学,白白占着董事长助理的位子。助理有两个,另一位是名精明干练的小伙子,负责协助杨飞达处理业务,而习宝这一位则被专门用来出席各种酒宴应酬。
习宝倒是无所谓:迎来送往之事能奈我何?反正本人酒量甚好,嘴巴又厉;反正予我丰厚的年薪,实在乐得逍遥。”
不过,逍遥的日子在那个饭局后戛然而止,一去不返。
杨飞达把那个投资近10亿人民币的项目交给了习宝,她要负责项目的规划与各种预算。
自然少不了与惠家明的接触。
这,正和很多人的意。
包括习宝。
为了便于跑项目,杨飞达专门为习宝配了部车,她毫不客气地选了台红色悍马越野车。自此,习宝开始窝在家里召开各种视频会议,遥控小组里的各路精英,黑白颠倒地做计划书,研究可行性。
白天她呼呼大睡,饭时,韩欢会送来各种各样的菜式。晚上她奋笔疾书,累的时候,就倚在窗口吸烟,看楼下的韩欢。
十年来,韩欢每晚都会在习宝公寓的楼下守着,习宝什么时候熄灯,他什么时候走。不同的是,以前他坐在草地上,现在是坐在敞篷车里。
夜色里,习宝看不到韩欢的表情,但一定满是欣喜与惊讶。十年来,习宝何曾盼顾过他?她忽然生了一丝愧疚。
果然,一袭白衣的韩欢在敞篷车里站了起来,使劲儿向习宝挥手。
三个月后,项目图纸、规划与预算草案出炉。杨飞达看过后,连说不错。
“这样吧,小林你负责把这些给惠书记送过去,先请他帮咱们过过目。只要他认为妥当,就不怕不成事。”杨飞达边说边饶有深意地盯着习宝。
按程序,市委书记惠家明并没有直接审批的权限,但兜兜转转之后,还是要落在他那里。
“哼,俗人!”尽管习宝的心中充斥着对杨飞达的鄙夷,但表面上还是顺着他的意,“董事长,我不会叫您失望的!”伴着一番嗲声嗲气,习宝扭着身子出发了。
这将是习宝和惠家明第一次正式见面,她不禁有些忐忑不安,思量着该如何有的放矢。片刻后,她决定先回公寓。
回到公寓后的第一件事,把脸洗净;第二件事,把头发压直扎成马尾辫;第三件事,穿上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蓝色棉布褶裙。一顿捣扯之后,习宝俨然一个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
习宝这番洗尽铅华的模样想必令许多人不适应,包括惠家明,他甚至没有认出她来。
“惠书记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刚才我们还通过话呢。”习宝抱着一摞文件,歪着脑袋看着惠家明。
“咳咳,两个都是习宝,差距却这么大,可怪不得我这个老人家呦。”惠家明撂下手中的派克笔,兴致勃勃地打量起习宝。
习宝用毫不掩饰的一双大眼迎上去,五秒钟后递上了她的计划书等,利落地说:“请惠书记阅示。”
“调皮。”惠家明边说边戴上眼镜。这句话,拉近了俩人的距离。
“您近视么?”
“你这个大博士都没近视,我更加不会。老了,眼花喽。”惠家明口口声声称自己老了,可是举手投足间却写满了活力。
习宝窝在深褐色的真皮沙发上,一边品茶,一边品他。
虽然,岁月在他的头上新添华发;沧桑在他俊朗的脸上烙下纵横印迹。但那坎坷铸就的富足,经验累积的深刻,豁达沉淀的气魄,却是无人能及。
惠家明坐得笔直,双眉微蹙,派克笔不时在计划书上圈圈点点。
诺大的办公室里,沉静得只能听到表针滴滴答答的声响。
阳光,歪歪斜斜地洒进来,铺到惠家明的身上,又溅到习宝的脸上,流淌着暖暖洋洋的暧昧。
“嘭,嘭”。两下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进!”惠家明的声音洪亮而正式。
“惠书记,差五分钟开常委会了。”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
“好。”惠家明并没有抬头,“知道了。”
得到答复后,男子退了出去。
“这样吧,习宝,我看完给你打电话。”惠家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叫习宝“小习”。这种直呼其名的方式让习宝感到平等、亲近,还有些许兴奋。
“除了遵命还能怎样呐,书记大人!”习宝假装不满,语带娇嗔,不等他回答,便挥了下手跑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习宝要做的事只有一件——等待。
晚上,习宝被杨飞达召去参加一个宴会。
到场的都是A市的名流骄子。骄子们个个衣着华贵,面色和气。实际上,却个个戴着面具,表面谦卑地与心里瞧不上眼或者咬牙切齿的人碰杯,谈笑风生。
杨飞达泥鳅一般穿梭于宴会大厅,习宝却早已不厌其烦,端着红酒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
当舞曲响起时,她看到了韩欢。此时的韩欢不同往日,他从容华贵,游刃有余,身边围着不少名媛。
“韩欢,三十二岁,白手起家,现在是清扬实业掌门,货真价实的钻石王老五噢。”
习宝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咬耳朵的女人,看她们的样子,对韩欢很是垂涎。
像突然发觉身边的孩子长大了一般,习宝忽地生出一丝自责来。认识十年,她对韩欢的认识,除了房子由小变大,车子从简至奢外,居然再无其他。
忙,原来只是一种最蹩脚的借口。只要愿意,纵使日理万机也总能挤出时间来,韩欢于她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习宝的心不由紧了一下,对那些慵脂俗粉瞬间生出些许嫉意。她面露妩媚蛇行过去,不霸道十足地拉起韩欢滑入舞池。而韩欢,一扫平时的不安与局促,他从容、笃定,看习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邪魅。毕竟,这里是他的战场。
习宝回到公寓已是凌晨。在她懒散地躺在浴缸里的时候,一旁的手机响了,是惠家明办公室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