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林女士有早产迹象,必须马上进手术室。”卜文有点紧张地说出检查结论。
“那还磨蹭什么?赶快进手术室!”看着习宝愈发抽曲的脸蛋,郑世昌有点气急败坏。
“啊?噢,快!你们几个把病人推过去!”平日里从容沉稳的卜文,今日里居然有些乱了阵脚,跟在后面有点自惭形秽。好在大家都比较慌乱,没人注意到,否则,他一直以来的权威形象恐怕得垮掉!
产房外,郑世昌愈发坐不住了,那撕心裂肺的嘶喊声似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每尖叫一声就刺他一下。他忽地站了起来,搓着手,来回踱步。他从来不知道,生孩子竟是这般痛苦。当年,前妻董薏然生女儿郑心的时候,他正在国外谈生意,现在想想还真有几分愧疚。
郑世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习宝生孩子我心疼,是为项云天疼的,绝对是为项云天疼的!
这时,产房的门开了。卜文举着沾满血的双手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郑先生,产妇难产,她说要见项云天,否则就不生了。郑先生,麻烦你联系下项云天吧。”
“难产?有没有生命危险?保大人!”郑世昌还算冷静。不过,姑奶奶啊,让他去哪里联系项云天啊?罢罢罢,死马当成活马医,反正自己和项云天长得一样,郑世昌一咬牙,“我进去!”
“好。好。郑先生你先把除菌服换上。”卜文有点蒙圈,人家叫项云天进去,你郑世昌进去干嘛?额,不会又一个三角债吧?卜文的八卦细胞忽然雀跃了。
看见习宝,郑世昌的眉毛不由拧成了一团。她的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头发黏黏地贴在额头上,嘴唇已被她自己咬的血肉模糊。四目相对,郑世昌下意识上前攥住习宝的手唤出一声“宝儿”。
她哀痛的表情让郑世昌明白,这个女人已经生无可恋,一心求死,如果他再不帮她,就没有人能帮到她,结果定是一尸两命,“项云天,算我郑世昌欠了你……”
“宝儿,我回来了。答应我,好好活着。好不好?”郑世昌一边为习宝擦着上额头的汗水,一边轻声说着。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习宝终于有了反应,泪如雨下。她两辈子的眼泪,恐怕都在今天流尽了。
她缓缓拿起郑世昌放在她额头上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吭哧”一口咬了上去。这一回,郑世昌没有甩开习宝,因为他此时经历的疼痛比起习宝正经历的疼痛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哇,哇,哇……”千呼万唤的项大宝终于打娘胎里血淋淋地钻了出来。习宝却因为精疲力竭晕了过去。
“郑先生,是个男孩。脐带是你剪,还是由我们……”卜文举着医用剪刀问道。其实,卜文一直在心里思量着该不该对郑世昌说声“恭喜”。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言多必失。
“我来。”卜文话还未讲完,剪刀便被郑世昌夺了过去。卜文满头黑线,呆立当场,心道:这也太心急了吧,俺们又不会跟你抢……
说实话,在剪上脐带的瞬间,郑世昌的手是颤抖的。这脏兮兮皱巴巴的一团,就是项大宝吗?郑心当年也是这个小模样吗?
郑世昌刚剪完脐带,产房便又陷入一片混乱中,因为,产妇的血还没有止住,还因为,剪脐带的人华丽丽地晕倒了。
卜文说不出的头痛,这是什么情况?这位大人物是晕血,还是老来得子紧张的?上边会不会怪罪自己照顾不周呢?大伙儿莫怪卜文,郑世昌忽然晕倒的原因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知晓。
烟雾弥漫,远远望去,奈何桥上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接过孟婆那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时,有人木讷,有人悲痛;有人淡然,有人忐忑;有人绝望,有人不甘如项云天。
因为项云天是踩着点儿赶来的,所以位置排在最后。强大的执念令他看上去比站在他身后的黑白无常还要阴郁。他好不甘。然而,再不甘,来到这座桥上又能奈何?
太过强大的执念,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与郑世昌的某些神经还能保持断断续续的互通,比如听觉。
忽然,项云天耳边隐隐传来几声习宝痛苦的嘶喊声,和医生慌乱的脚步声以及卜文与郑世昌对话的只言片语……这一切,令原本沉静的项云天立时不安起来,他转过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想飞过去却被黑白无常出手锁住。
项云天无奈就地打坐,耳边忽然又传来几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他兀地睁开眼,满眼担忧之色,“宝儿,你怎样了?”
“产妇大出血晕过去了,快抢救!”
“小辉,快通知血库再送来1000CCA型血!”
强烈的刺激令项云天怒气喷张,他汇聚全部精气逼出魂中魂,直飞产房。
“你疯了吗?!”黑无常想出手阻止,可惜迟了一步。
昏厥后的习宝脑海里漆黑一片,没有丁点光亮和色彩。
“宝儿是万念俱灰了吗?都是我的错……”项云天站在这片黑暗里,期期艾艾地自责着。
“宝儿,别睡;宝儿,快醒醒!宝儿……”项云天四处寻觅呼唤。终于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缩成一团的习宝。
“宝儿,宝儿,醒醒,我是天天。天天来看你和大宝了……宝儿……”项云天把习宝紧紧地抱在怀中,贴在她耳边深情地呼唤着。
“天天……呜呜……”习宝睁开眼看到项云天,顿时如孩子般哭泣了,“你怎么不要我了?我好怕……”
“不怕,不怕,我的宝儿最坚强,最勇敢!”项云天满眼不舍地看着习宝,柔声哄着,“不要自暴自弃好不好,你这样,大宝该怎么办?”项云天忽然头晕目眩,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却还是宠溺地笑着,“你要乖,否则我又怎么会安心投胎……”
“天天!怎么了?”习宝腾一下站起来,扑了过去。只要项云天有事,这个女人就从不会示弱或退缩。这就是爱!强大的爱!
“宝儿,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会魂飞魄散,郑世昌已经陷入昏迷了。”项云天吃力地说,“宝儿,答应我,好好活着。”
“嗯……”习宝再一次泪流满面,她又怎会舍得他魂飞魄散啊,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也好。
习宝的手缓缓抚上项云天的脸,有哀恸,有绝望。两个人相拥而泣……项云天在习宝的怀里渐渐透明,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