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春
1950年四月,宁夏省委、省军区派我带领蔺怀鹏、张克成和6个警卫战士,到阿拉善旗保安总队去作政治工作。当时,阿拉善旗工作委员会书记由曹动之同志担任,同时,他还兼任旗保安总队政委,我任副政委,总队长是罗巴图孟柯(当地蒙古族人)。保安总队有官兵1000多人,其中,还有一个文艺宣传队。这支部队,绝大部分是蒙民,但都能说汉话,很多人都有蒙、汉两个名字,如总队长罗巴图孟柯,又叫罗相丞。
阿拉善旗上层领导于1949年9月23日通电起义后,当时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高瞻远瞩,立即转告起义领导者达理札雅,仍由他主持旗内的一切工作。两个月后,在与达理札雅协商后,我们先派去一个牧区工作组。1950年1月,又派以曹动之为首的中国共产党工作委员会,到阿拉善旗进行建设新政权的工作。我们到保安总队后,在工委的领导下,逐步在这支蒙军部队展开政治工作,主要是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民族政策,革命的大好形势,有时以个人的苦难史,向蒙军战士进行一些忆苦思甜教育,以启发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增进他们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人民解放军的感情。
当时,我们几个政工干部及警卫人员和文艺宣传队住在一个前后院里。开始,宣传队的干部和战士对我们还热情,但和他们一谈话,哪怕是聊聊天,他们就不大肯启齿言谈了。从平时的言语行动中,我发现宣传队的干部有着浓重的旧戏班子习气,特别是队长王洪君,一班长杨志义,阴阴阳阳,流里流气。
1950年7月26日,曹动之同志动身到银川去参加宁夏省第一次中国共产党代表大会。动身前,他召集工委委员开了个会,宣布他到银川开会期间,由工委副书记云祥生同志主持工委的日常工作,并要我们一切谨慎行事,注意提高革命警惕,防备郭拴子等股匪骚扰,使蒙汉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不应有的损失。第三天,我发现宣传队的人,在情绪上有些异常,他们见到我们时,有的格外亲热,有的低头而过,特别是那个队长王洪君,平时见到我满脸不高兴,而今天却龇牙咧嘴地奸笑起来,这倒引起我的疑虑。
7月30日,我走在大街上,看到有的大商店没有开门,群众中谣传郭拴子要攻打定远营,这更使我感到焦急,心想,曹书记赶快回来吧!
草原上的夏夜,幽静,燥热。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深夜12时许,我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过了一会,有一个人轻轻推开宿舍门,悄悄走近我的床边,小声说:“今夜不得了,快走!”我睁眼一看,来人是宣传队二班长岳万新,正要问个究竟,他已走出去了。我急忙披衣下床,叫醒了旁屋睡的蔺怀鹏、张克成和警卫人员,准备对付不测之事。约凌晨3时,突然听到城外响起枪声,我估计一定是郭拴子匪徒来骚扰了。我想带人与云祥生取得联系,但看到前院宣传队队部的灯亮着,看样子只好出去了。
霎时,枪声越来越紧,宣传队一班长杨志义突然闯进我的屋子。这个人是王洪君的得力干将,几天来,不知钻到哪道阴沟里去了,一直没露过面,今夜却在城外发生严重匪情的时候,手持短枪突然闯进我的住室,这大有文章,立即引起我的警惕。我厉声问道:“你来干什么?”他看到我和身边的七八员虎将,一个个手持武器,早有精神准备,顿时吓得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我来保护政委。”我接着问道:“怎么进来不敲门?”他回答说:“我看屋里亮着灯哩!”我大声地说:“半夜三更进屋子,怎么不喊‘报告’?”他低下头说:“忘……忘记了。”我缓了一下口气说:“那你就呆在这里吧!”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右手一动,我看他想动枪,立即命令到“不许动!”把他的手枪下了。这时,一向神气十足的杨志义,居然站立不稳,全身筛起糠来。我让人把他就地看管起来。随即又带上人,直奔宣传队的宿舍。找到王洪君后,我命令他全副武装,紧急集合宣传队。王洪君摸不清来头,想违抗也不敢违抗,只好下令把宣传队集合起来,此时,城外枪声大作,我急忙对宣传队员们说:“没大的情况,把枪架好。回屋里睡觉去吧!”王洪君急忙说:“外面有匪情,得准备战斗呀!”我说:“城门把得牢牢的,来了几个小小的毛贼怕什么!”队员们一听,都回屋子去了。我指定两个人看枪,并说:“没我的命令,不准动用一杆枪。”
在黑洞洞的夜里,我带上人又赶紧到工委去找云祥生,把宣传队发生的事,向他作了详细汇报,这时,总队长罗巴图孟柯也来了。在研究分析敌情时,有的同志分析是小股土匪,估计是想抢城外的贸易公司、盐务局,主张组织力量奔赴城外,去支缓贸易公司和盐务局,坚决保住刚运来的丝绸、布匹和晶盐,否则我们今年改善牧民生活的计划就落空了。而罗巴图孟柯说:“据这几天的情报看,今夜攻城的是从贺兰山下来的郭拴子匪徒,敌人有多少,我们还弄不清,况且城内情况复杂,如打开城门,敌人冲进来咋办!”我沉思片刻后说:“我同意总队长的意见,在未查明土匪的情况前,决不能开城门和敌人硬拼,但要想法去支援贸易公司。”云祥生同志说:“在达理札雅主席外出、曹动之书记赴银川开会之际,郭拴子乘机来攻定远营,这是有明堂的。据我了解,城内又出现了一些复杂情况,我同意罗巴图孟柯和朱子春同志的意见,决不能轻易开城门,但要派得力人员出城侦察敌情,必要时组织人员保护贸易公司、盐务局。”
天亮后,我立即带上工委和派到保安总队工作的20多名干部,全副武装,到城外去支援贸易公司、人民银行、盐务局和税务局。据这些单位的同志说,夜里在抗击郭栓子匪徒的战斗中,打得非常顽强。敌人攀到贸易公司的房上时,副经理贺荣兴带领全公司的工作人员,在房顶上与谢占奎股匪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经过几次拚杀,终将匪徒全部赶下房。在激战中,前一天来支援贸易公司的盐务局盐警班班长负了重伤,因流血过多,抢救无效,光荣牺牲。银行的金库主任李克金同志,为保护金库的金、银及人民币,在与匪徒激战中,也负伤。盐务局处于凹地,匪徒们占据高处,拚命想攻下盐务局。李文琦局长带上干部和盐警班战士,一次又一次打退匪徒们的围攻,直战斗到天亮。我们快到贸易公司时,发现南山梁上冲下来一股匪徒,指导员张汉清是有名的神枪手,他一举枪就打倒了一个匪徒。只听到匪徒们呼喊着:“老蒙来了,快跑!”这时,匪徒们像一群无头苍蝇纷纷向山里逃窜。
这天晚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在审讯杨志义时,杨犯交代,此次郭栓子来犯,一是准备在城外打死曹动之书记;二是由杨志义和潜藏我床底下的一个敌人,在匪徒攻城时打死我,然后,杨犯用盗窃的钥匙,打开城门,里应外合,夺取定远营。因杨志义被我们牢牢地看管着,匪徒打了大半夜,看里边的人不开城门,怕天亮被我们歼灭,就纷纷逃进贺兰山。
这伙跟郭栓子暗地勾结的内奸——樊家营子哨卡卡长孟巴图尔、宣传队队长王洪君,一班长杨志义,都落入人民的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