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治
树欲静而风不止
宁夏的解放,马鸿逵在宁夏的黑暗统治宣告结束。人民群众载歌载舞,喜气洋洋,掀起了生产的高潮,致力于建设美丽富饶的新宁夏。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和平景象背后暗藏着动乱的危机。
宁夏解放时,马鸿逵部分官兵和警、宪人员携枪支溃散回乡。在这些人员中,有些由于反动本性未改,他们与地富中反动分子、惯匪相互勾结,秘密串联,形成了几股以蒋帮台湾为靠山,以敌伪军官为骨干,以惯匪为先锋的武装土匪。他们借宁夏新生的政权还未巩固,造谣惑众,抢劫财物,中断交通要道,杀害地方干部,袭击生产部队,阴谋组织叛乱,妄图颠覆新生的人民政权,实行反革命复辟。故此,土匪成了当地人民最大祸害,剿匪建政,也就成了我军重大任务之一。
当时,反动气焰最嚣张,危害人民最大的要算郭栓子为首的一股土匪。
郭栓子是此匪外号,原名郭永胜。郭是贺兰山区的惯匪,有“贺兰之王”“郭阎王”之称。在宁夏地区抢劫行凶已达20余年。国民党马鸿逵时代曾以重兵进剿多次,终未剿灭,后即使用拉拢手段,封郭匪为“贺兰山警备司令”。宁夏解放时,郭匪鉴于大势已去,妄想捞点政治资本,向我假投诚,并伪装进步,混入我军。我本着团结改造的政策,遂任其为贺兰山警备队长,驻平罗县黄渠桥。但郭匪暗中与来自兰州的国民党特务联系,被台湾蒋帮任为“西北反苏讨共救国军宁夏军区司令员”,张匪绪绪为副总司令。1950年3月5日,借生产为名,进贺兰山叛变为匪。共60余人,带机枪2挺,长短枪68支,以打硙口以北山区为据点,杀气腾腾誓于我大军较量。14日,伏击我剿匪部队之五八二团两个班。16日突然窜至我军驻地黄渠桥,数名匪徒化装闯进我团部。23日,又于王全口伏击我一九四师教导队生产人员20余名。与此同时,谢占奎、张虎虎、马昌明、阎廷芳、田福祥、李大瓜子、销少义、张海禄、李成福、杨沙虎等股匪亦相继聚众策应,猖獗一时。
郭栓子叛变后,网罗匪党,组成“贺兰山剿共总部”,自封司令,下辖四个队。一队队长姓任,活动在王全口地区;三队为游击队,队长是谢占奎,昼伏夜出,游击于潮湖堡、归得沟;四队队长马贺文,将其魔爪伸向整个南北长渠地区。二队是郭匪的骨干力量,队长是刘同路,郭栓子亲自指挥,开始活动于北岔口,简象子北山,后经我军于归得沟打击后,即分散潜伏,寻机作恶。不久即勾结惯匪张怀忠、徐四、吴国昌、张恒玉等,并四处召集敌伪散兵、勾结地痞流氓,到处烧杀抢劫。1950年三月初九晚上,郭匪队长谢占奎带着六七十人,把上庄的村长吴国泰推到西山河用毛绳活活地勒死,第二天又把村里的积极分子拉到西山河枪毙了。阿拉善旗工委书记曹动之同志亦在银川返回定远营途中遭他们伏击杀害。同心地区人民主动的协助部队和地方进行剿匪建政工作,匪徒们杀死4名积极骨干,将头悬挂在一个剿匪连队村边的大树上,还书写纸条:“谁顺八路军、共产党,谁就是这个下场”。匪徒们活动甚为猖獗。
面对郭栓子等匪徒的累累罪行,人民群众迫切盼望我们剿灭郭匪,我驻军全体指战员义愤填膺,纷纷请战,为人民除害。1950年3月初,我们五四八团接受了进山围剿土匪的任务。团党委召开了紧急会议,进行了周密部署,命令二连先遣队,向贺兰山进发。为了严密组织,加强领导,我团与地方政府建立了联合剿匪建政委员会,抽调得力干部参加政府工作,拨出兵力归地方政府直接指挥,军民共同奋战,决心彻底歼灭土匪。
全面进剿
我团二连和友军部队在贺兰山与土匪周旋了好几个月,虽然也消灭了一些土匪,但却没有消灭成股的土匪,也没有抓到匪首。为了干净彻底歼灭土匪,六十五军党委决定对郭匪进行全面进剿。六十五军将贺兰山剿匪区域划为三段,贺兰山区东西两段分别由一九三师、一九四师负责,中段由一九五师负责。一九五师指定五八三团和我们五八四团并配属两个骑兵连、一个侦察分队,开进贺兰山境内。我们团从平复桥出发。经黄金庙、李岗堡,绕至贺兰县到黄庄、何庄。五三八团从平吉堡出发,经苏峪口深入到贺兰山中部又转回镇北堡。当时,团党委决定由团长史秉廉和我(当时任政治处主任)全面负责剿匪任务。我们两个人肩负这党委的重托,带两个营开进剿匪区。我们以月余时间,在贺兰山区进行了侦察搜捕和社会调查,了解土匪的行动踪迹。
1950年7月31日夜,郭栓子股匪窜至阿拉善旗一带,围攻了阿拉善旗首府定远营,杀害蒙汉干部,劫去电台武器等许多物资,以向我示威。我五八三团一营,闻讯乘车奔剿,给了土匪迎头痛击,使定远营得以解围。此时郭匪已发展到近200人,装备有3挺机枪,80余支步马枪,下辖5个队,其中以第三队匪首谢占奎所部60多人最强。他们以贺兰山为巢穴,气势汹汹,张牙舞爪,行动极其狡猾凶恶。他们威胁群众说:“谁敢向共产党报告就杀谁的头。”因而使群众不敢接近我军,对我持观望态度,有的在土匪的压力之下倒向敌人,暗中窝匪。因敌长期盘踞该地区情况熟悉,加之当地刚刚解放不久,致使我军很难掌握敌人的行动规律。同时地形复杂,高山嶙峋,人烟稀少,交通不便,往往造成敌闻风而逃,致使多次匪剿扑空。有一次,我带领二连在韭菜池进剿3个多小时,一个土匪也没抓到,过后才知道那天郭栓子就在此地山洞里,真是闯进了老虎窝,还不知老虎在哪里。
在大清剿中,部队时而进山,时而串沙漠,进行长途奔袭,体力消耗很大,特别是几次匪剿扑空后,从干部到战士许多人产生了厌倦情绪。针对这一情况,我们团党委研究,决定发动广大干部战士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分析形势,研究匪特活动地点,鼓舞斗志,以利再战。这时,侦察分队抓获了1名散匪,从口供中得知,在我军大规模清剿下,郭栓子股匪如同拉网里的鱼,东碰西撞,完全陷入混乱,现在不得不分散活动,妄图躲过被剿灭的下场。这一消息,对干部战士是一个很大的鼓舞,使大家看到了这段清剿的成绩,情绪大振。土匪分散了,我们应该采取什么对策?团党委对这一问题认真进行了研究,明确了必须防手发动群众,紧紧依靠群众,构成天罗地网,对匪特亲属展开了攻心战,进行瓦解;在战术上仍采取集中兵力,保持对匪围剿的优势,不能被动地去应付匪情变化。因为土匪分散活动是有计划有组织的主动行动,妄图以化整为零的手段躲过我军匪剿。如果我们也盲目分散对付,会正中匪计,给匪造成可乘之机,反过来袭击我分散部队。
组织动员准备工作就绪,于9九月中旬,我团以及友军8个步兵营,2个骑兵连、3个侦察分队,以绝对优势兵力,向匪徒进行全面匪剿。
匪剿战开始,我们以一部分兵力对股匪活动区域的周围山口、隘口,进行了严密封锁,又重点对黄土梁、水磨沟、小松山等土匪潜藏的巢穴,进行反复搜剿,对每一道峡谷,每一个石缝,仔细地进行搜索,决不让土匪凭借天然物体,从自己身边滑过。在剿匪中特别注意了严格遵守群众纪律和民族政策,每个连都建立了宣传小组,大力宣传政策,揭露谣言,打消群众顾虑,使群众逐步向我靠拢。同时建立我情报耳目,使匪徒逐步失去群众,孤立无援。时值深秋,山区气候渐寒,匪徒们饥寒交迫,内部纷纷动摇,偷跑回家或向我军投诚,但匪特中的一些骨干分子逃窜到贺兰山深山老林子去了。
大海捞针
战士们说,在林海剿匪,像大海捞针,可真难呀!部队进驻山区,无房居住,无村庄宿营,又无帐篷,长期露宿山崖边或树枝下,经常遇到冰雹袭击,有时又是风雪交加,无处藏身,只好架起篝火取暖。由于长途奔袭,供应困难,部队只能一天吃一两顿稀粥,曾有两个连队一天没吃上饭,更谈不上油盐蔬菜,加之连续行军作战,部队极度疲劳。广大指战员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人不歇脚,马不停蹄地,沿着群众提供的线索,跟踪追迹。
我和团长史秉廉带着两个营,昼夜不停地在山区搜捕清剿。有一天,我带二营在密林里连续远途奔袭28小时,忽与董麻子股匪遭遇。董麻子是郭栓子的机枪射手,得力干将。为了迅速查清匪情,团长和我商量,到定远营保安总队去了解一下看看有无关于土匪的情况。于是我带了1名通讯员下了山,到旗保安队找到了罗队长,他主动介绍说:“前几天,我们抓住1名散匪,是从贺兰山下来的,现在在大狱里押着,可以再审一审。”我审他时,他翻来覆去只说土匪分散活动,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当时我不放心,经罗队长同意,把这个土匪带回贺兰山。随后史团长又对他进行了审讯,经过反复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的政策后,看来这个家伙希望对他从宽处理,但只供认出他在一个山前的村子里遇见了郭栓子身边的一个人叫李六麻子,仍未供出郭栓子的下落,团长和我商量,决定由团长带一营,领着这个土匪去抓李六麻子,我带二营随后接应,并约定黄昏前在洪广营附近一个村子会合。果然不错,到了那个村子,史团长便抓到了李六麻子。这家伙还算老实,没有审问,就承认他是派下山搞粮食的,同他一起下山的还有一个叫张长明的土匪,就在附近一个村子里。随后让李六麻子带部队去抓张长明,这时李六麻子叹了口气,惨然地的说:“把我们俩都抓住也好,反正剩下一个回去也活不成。”到了张长明家,就把他堵在屋里。经过审问,李、张二匪交代:现在山里气候寒冷,土匪们无衣缺食,靠打山羊度日,生活很难熬。郭栓子只是带几个亲信东跑西窜,谁也摸不清他的行踪,如今张绪绪、董麻子等30多个匪徒都躲在大喜峰山皇城(一所庙宇)附近的山沟里,李六麻子还告诉史团长:“听说最近各股土匪都要到那里聚集开会,郭栓子也一定会来的!”史团长得到了意外的重要情况,兴奋不已。心想,土匪聚在一起,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当机立断,带部队向皇城开进,并让两个土匪引路。李六麻子和张长明一听说让他们带路去抓郭栓子,吓得脑门上直出汗。史团长看着他们那种恐惧的表情,反复交待政策说:“现在是你们立功赎罪的好机会,就要看你们是否真心向人民低头认罪,帮助我们肃清土匪,为民除害!”李六麻子和张长明虽连连点头,但嘴里都支支吾吾,哭丧着脸说:“我们是怕郭栓子报复,杀我们全家呀!”这是他们不敢给我们带路的最大顾虑。史团长向他们保证:“部队和人民政府一定能保证你们全家安全。”并进一步解释道:“消灭了郭栓子,除了祸根,就不用担心报复了。”这样一来,李、张二匪的顾虑解除了,同意为我们带路了。这时,史团长让骑兵通信员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把围剿皇城土匪的计划告诉了我,他带一营从山前进剿,让我带二营在某个山村等候,随同一齐进山,集中兵力合围皇城的土匪。一切布置就绪,在暮色降临的时候,部队雄赳赳地向大西峰沟汇集。
生擒匪首郭栓子
团长和我率领部队,经过一夜50多华里的急行军,在6日拂晓前赶至大喜峰口,对土匪形成合围。就在这天色麻麻亮的时候,突然,从树林里走出两个缩着脖、披着破皮大衣,抱着枪的的土匪,向沟外走来,像是刚出来放哨的。我尖刀班发现这两个土匪后,用机枪打了一梭子,两个土匪被吓得惊叫起来,连滚带爬地窜回了小树林,紧接着六○炮轻机枪一齐集中火力向着匪巢开了火,小山沟里土匪乱成一团,东奔西逃,各自保命,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这时枪声,“活捉郭栓子!”“缴枪不杀!”的喊声在山谷里回荡,就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我带二营赶到了,迅速把部队展开,哪里没有部队,就把部队布置在哪里,控制各个山头,以防土匪乘隙逃跑。
二连五班担负掩护炊事班做饭的任务,他们发现了敌情,立即展开战斗队形,主动出击,正好堵截住郭栓子的退路。只见数名散匪在九连射击范围内,一隐一显,一蹲一跑拼命往东山跑,五班三个战斗小组交替掩护,向匪徒连续射击。一名匪徒缴械投降,在我讯问下,如实地交代了郭栓子的情况。
此时,郭栓子被我军四面团团围住,处在天罗地网之中,如同惊弓之鸟,又像热锅上的蚂蚁,带着7名土匪寻找空隙企图逃窜,结果被陈宝良所带的五班,堵截生擒。
至此,驻军剿匪部队经过8个多月的协同鏖战,艰苦奋斗,剿灭了马绍武、李守信、阎廷芳、张廷芝、张海禄等股匪,后又生擒贺兰山匪首郭栓子。
在群众强烈要求下,1950年11月19日于银川北教场,处决了匪“司令”郭栓子、“副司令”张绪绪等4名土匪头子。人民群众兴高采烈,奔走相告,解放军枪决了“黑老虎”,我们这下可真正能过上太平日子了。许多老百姓从几十里外,车拉、肩挑,送来牛羊肉,源源不断地来慰问解放军。
编者注:刘长治当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六十五军一九五师五八四团政治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