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拿着她的剑失神地看着,完全没有见到同门的喜悦。
怀青不介意他的反应,兴奋道:“孙泽尔。”
他似乎震了一下,觑向她的眼神带着慌。
怀青见他还是不冷不淡,想起闭关前的事,顿时乖巧地转了称呼:“三师兄,你回来了!”
听见这称呼,他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清冷了。
怀青喜滋滋地接过他抛来的剑,料定他还记着仇。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站在我门口。”怀青的本意是他为何不叫她,既然来了,傻乎乎站着做什么。
不过这话似乎问不得,越问他的脸色就越冷。
“是师傅让你回来的吗?”老头不是说不理那事的吗?
“不是。”他截断她的话。
他这般冷漠,怀青不由得想吐槽他,闭关半月火气还这么大。
她陪着他站了一会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出来得急只着了中衣。
“冷。”他说道。
她暗自腹诽当然冷,谁能像他一样大冷天里站那么久,还无知无觉的。
下一刻,他拉着她进了屋,将她拖到床上,用被子将她整个捂住,然后握住她的手想将它捂热,后来发现自己的手不比她暖,只好将它放回被中。
“还冷吗?”他皱着眉头问。
怀青将自己连同被子整个缩起来,顿时觉得缓过劲了。
屋内没点火,只有窗子照见来的光,孙泽尔看着许怀青抵着被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他将头转向别处淡淡地说:“早些睡吧!”
“睡不着,你陪我说会话。”这些天,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对着师兄和师姐总是说不出,或者他们之间更亲近些,亲近到她不好意思凑过去。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平时和孙泽尔打打闹闹,实际跟她走得最近的竟是他。
“说什么?”他的声音放柔了一些。
“孙泽尔,我害怕。”怀青说出口后心中一松,原来她是在害怕。
“怕什么?”他的目光回落在她的身上。
“怕死。”她说的真挚。
“不会,谁也伤不了你。”他看着她说得比她更真挚,就像誓言。
她摇头:“孙泽尔,世上有很多我们不曾见识过的人,那些人想要我们的命轻而易举,也许你能保护自己,但不一定能保护其他人。”
他的话更坚定:“我能保护你,即使要我死。”
怀青难得地笑了:“你死了,还能保护我。”
他道:“化作厉鬼,我也能保护你。”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怀青都有些信了,不过那画面真不能想象。
她笑道:“若是你化作厉鬼回来保护我,那我是不是应该把你给收了。”
怀青顺势讲了一个笑话,他不仅没笑反而思量了许久,末了才道:“那我岂不是再也看不见你了。”
怀青没能再笑得出,不管孙泽尔的话里有几分真假,她都很感动:“孙泽尔,我怕死,我也怕身边的人死,我才不要你变厉鬼。你忘了,我最怕鬼了。”
孙泽尔终于露出笑意,只是眼中更多的是她看不清的东西。
“还冷吗?”
“不冷了。”怀青怕他不信,将手伸出握住他的,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他回握住紧紧拽着,许久才道:“不冷了。”
那一刻,她觉得他的眼神突然就明朗了。
她推他:“你也回去吧!明天肯定有得忙了。”
“忙什么?”见有风灌进来,他赶紧将一边的床幔放下。
“师兄们的后事要帮忙吧?”“还有三师叔心心念念要复仇,几个掌门不知作何打算?”
怀青想了几件,本想说他心大竟不知要忙什么?却听孙泽尔问:“师兄们怎么啦?”
“你不是因为他们的事才下山的吗?”
他摇头,道:“我只是在山里待不下去了。”
怀青想问为什么待不下去了,后来想,肯定是无聊受不住了。
他问:“我不在,发生什么事了?”
怀青压着那事,很早就想找人说道,也就顾不上问他怎么选择半夜下山,还站她院里。
孙泽尔听完她的话,只说:“师傅既然嘱咐你不要管,你就不要去管了。”
怀青点头,原本也轮不到她管。
许是夜里睡得迟,怀青醒来时头有些晕沉。她走出中庭发现孙泽尔已经在练功,她想孙泽尔真的回来了,又想孙泽尔怎么在练功,刻苦得有点不像他。
他见她在一旁发呆便挽了剑,走过去道:“醒了。”
怀青觉得他这说话的语气和问候的方式,与以往不同,不由得滋生出几分不自在。
她问:“你见过师傅了吗?”
“见过了。”他看着她,眼中露出笑意,“师傅说回来也要好好修炼。”
怀青嗯了一声,她貌似没有问他什么,还有师傅哪次不是让他好好修炼,这次怎么格外听话了。
孙泽尔又问:“我们许久没出去了,要出去走走吗?”
怀青看了一眼走廊上巡视的身影,确实该出去走走。
她点头:“好吧!陪你出去走走。”
怀青这样说以为孙泽尔一定反驳道,是我陪你走走。结果没有了,他开心得眉梢都带着喜色,仿佛她的允许是多大的恩赐。
她也笑,这孙泽尔闭个关把性子都给改了,这次修的是心吧!
孙泽尔很懂她的心思,带她去的是最热闹的集市,那里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她看着几家小摊上腾起的热烟和飘过来的香味,整个人蠢蠢欲动,不过摸摸身上的银两觉得克制点为好。
她拉住孙泽尔的袖子,嚷道:“先去吃碗面。”
面很快端上来,冷天里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最合适,她顾不上形象吃得哧溜直响。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她抬头,孙泽尔眼前的面还原封不动。她敲敲他的碗,不满地说:“要凉了,凉了不好吃。”
“嗯。”他听话地低头吃面,吃得比她更响。
怀青也继续吃,只是眼前的面突然就没那么诱人了。
吃完,他们逛了一路,手上的东西也多了,有糯米糍,有雪花糖,有酥饼~
孙泽尔看着她买,总忍不住提醒这糖多,以后牙疼就不好。
怀青不管,她就喜欢吃甜的,看到新奇玩意也要尝一尝,有时候自己觉得好吃,也硬要孙泽尔试一试。他一试完,她就追着问:“怎样?”
他总是含糊不清地应一声:“好吃。”
等东西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恍惚地记起自己似乎忘了付钱了,手往兜里一掏银两果然还在。
“刚才的东西,我好像没付钱?”她边说边往回走。
孙泽尔及时将她拉住:“我付了。”
“你付了?”她说着,就去摸他的胸口,找他的钱袋子。
他有些措手不及赶紧挡住她的手,将自己干瘪的钱袋拿出来。
怀青道:“你付了。孙泽尔,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突然对我这么好。”
孙泽尔有些不自然地径直往前走:“有什么企图,你没看出来。”
怀青想,那便是有企图,自己身上有什么是他想要的吗?怀青不想贬低自己,但是确实身无长物。于是,老实问道:“你想要什么?”
孙泽尔不合时宜地笑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还不如现在就说开:“你说,如果是我有的,我就给你。”反正她身上肯定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孙泽尔有些动心了,站在原地踟躇了许久,才道:“不,万一你不愿意就糟了。”
不愿意就糟了,怀青更好奇了,不愿意的话,愧疚的是她啊,他有什么好担忧的。
“是什么?你说!武功秘籍,修炼法宝,秘密武器···”她想自己身边该不会有什么宝贝,自己都没发现吧!
孙泽尔道:“你都在想什么,那些东西很重要吗?”
许怀青道:“当然重要,这些能使我们更强大。”
孙泽尔哄道“你不需要强大,你只要一直这么天真就好了。”
怀青训道:“说什么话,我们可是要守卫正道之人。”
孙泽尔笑了笑,不再言语。
怀青觉得自己有点大放厥词了,瞬间住了口。
不一会,孙泽尔指着前方道:“那边在击壤。”
那是怀青最喜欢的游戏。
玩法也简单,就是用一块木片去击倒四十步以外的木片,击倒即可获胜。前方那片空地上围着的大多是孩童,前方架子上的小香囊该是彩头。
怀青也兴致勃勃地凑上前看,她小时经过这种摊位总要看上几眼,玩是玩过,但是次数不多,毕竟其他同门是不玩这个的。每次玩,总想下一次一定能击倒,想着想着就长大了,更不可能玩了。
看了一会,怀青忍不住跟着围观的人唉声叹气。这些小孩大多不懂得使用巧劲,总是与前方的木牌擦肩而过。
“你试一试!”
冷不丁身后的人如此说。怀青心动,嘴上却说那是小孩子玩的。
孙泽尔道:“老板,你这里规定大人不能玩吗?”
“没有,没有。”那摊主笑嘻嘻地看着孙泽尔,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会亏本。
“那好,我就击一次。”怀青禁不住有些雀跃。
旁边的孩童也跟着沸腾,一个劲地叫她:“快投!快投!”
她捏了捏指关节屏住气,拾起一块木片紧盯着前方的,告诉自己不难。虽这样想,可是手上的木片就是不敢随意投出去。
孙泽尔撩起下摆,蹲了下来。
怀青看向他,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拾起木片,说道:“我们一起。”
怀青提着的心稍稍放下,道:“好。”
“啪”木板倒下,怀青愣了一下,是她击倒的,顿时喜得惊呼出声。
孙泽尔也笑,将手中未投出的木片颠了颠。
“孙泽尔,我投中了。”她目光晶亮。
孙泽尔道:“看到了。”
过了一会,她克制地将笑意掩住,问道:“你怎么没投出去。”
他垂目看着手中的木片道:“只是慢了。”
怎么会慢,怀青还想问,摊主已经凑上来将小香囊送了过来。
怀青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这是个布料粗糙,针线简陋的小香囊,她觉得游戏有趣,对这个彩头却不甚兴趣。
怀青道:“你们谁想要?”
那群孩子围了过来,香囊却先一步被孙泽尔拿走了。
他将纸包里的雪花糖拿给孩童们分,道:“香囊就给我吧!”
那孩子拿着糖刺溜地跑走了,哪还顾得上什么香囊。
“奇了,你拿这个做什么?”她将他手上的吃食默默接了过去抱紧。
他刚好空出手将香囊系上。
怀青笑出声:“你想要,我给你买个更好的。”
孙泽尔道:“不用更好的,就这个了。”
怀青心情好得很也不细究他是怎么回事,一跃一跃地往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