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青问:“你是哪来的?穆宗派也没你这样的吧!”
他将手搁在膝盖上,抖着脚:“你也没说,你哪来的啊?”
许怀青将扇子利落地滑开,慎重道:“我先问的问题。”
那人懒懒地望着天,道:“你先问的,不一定就要我先答。”
许怀青将扇子抵着头,不知道哪家养出来的小孩,脾气这么古怪。
“不回答就算了。”许怀青甩头就打算走。
那人从亭子上跃下来,跟在她的身后道:“这就走了。”
许怀青懒得回头:“还有事。”
“听方才的话,你似乎喜欢爬墙偷汉子。”他这句说得尤为正经。
许怀青听他这般说,觉得用词真是粗俗,不禁反讽道:“那你应该也听到,我最为欢喜的就是你这般年纪的少年。”
“你看我如何。”那人不气,还跑到她跟前晃悠了一圈。
许怀青抬着眼皮,将他从头到底打量了一遍,道:“称不上绝色倾城,好歹也算得上清丽俊俏。”
“那就是满意。”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爽快道:“那这几天,我陪你。”
许怀青也被逗笑了:“你倒是不怕。”
他将眼往上一斜,伸出手朝她脸蛋抹去。
许怀青一愣,迅速地躲开去。
他一脸得意:“怎样,怕的是你吧!”
许怀青方知他这是故意作弄她,顿时笑得难以自抑:“你这小子,有意思。”
他还是保持着方才的流氓做派,抖着脚道:“怎样,这几天要不要陪大爷。”
许怀青潇洒地扇着扇子,回道:“行,大娘陪您玩。”
说到玩,穆宗派这般规矩的府邸什么都没有?她直白地告诉那少年自己是出不了府的。他一听也不问缘由,自己冲出府门,边跑边让她去外院的西南角等着。
他对穆宗府的地形倒是了解,西南角是外院的最角落,平时弟子们都不会往那边去,那里也就零星种了几棵树,最为偏僻。
许怀青等到太阳西落,那个少年才捧着一堆东西回来。
许怀青笑道:“入城了。”
“那是,郊外哪来东西卖。”他将裤子一撩,“起火。”
她不敢肯定地问:“在府内起火?”
他瞥了她一眼:“这么偏僻,乌漆墨黑的,你能干什么?”
许怀青怔道:“不就喝酒吗?”
他将旁边的布包一抖,里面滚出了几块地瓜:“都入冬了,就不能温温酒,烤烤地瓜吗?”
许怀青想起地瓜的香味,不禁咽了几下口水:“好得很。”
说干就干,不一会儿,火就舔着枯枝烧起来,怀青将地瓜摆好,人也凑近了。那少年将酒坛围在火边,又从另一个布包掏出各式吃食摆上。
许怀青看着这些好酒好菜,不由得激动地搓手:“今夜不醉不归。”
“有胆识。”他将一坛酒递给她,自己豪饮了一口。
许怀青接过,却只是抿了一小口。
那人擦着嘴,不满道:“不是说不醉不归吗?”
怀青点头:“像你那样喝法,我稍候就得归了。”
“酒量这么差。”
“好多了,要是以前那就一杯倒。”
他失望道:“那怎么办,还想喝到天明。”
许怀青敲敲酒缸:“那没问题,我醉了,睡上半个时辰就醒了,醒了再喝。”
那人笑得开怀,道:“有趣。”
许怀青咬了一口肉干,问他:“你是今天刚入府的吧!不用去拜见孙掌门吗?”
他道:“见他做什么?我才不管江湖中的虚礼。”
“那你也不是来办事的,要是来办事的怎么可能不通知他。”
他摇头,嘀咕道:“找人的。”
许怀青笑:“你找人,结果在这跟我喝酒。”
“找不着了。”他敲了酒缸,玩性大发吊着嗓子将字咬得极高。
“你又没找。”他应该是一进门就躲到亭子上看热闹。
“去年就没找到。”他将地瓜巴拉了一下,“今年一定也找不着。”
“知道找不着还来找。”
他挑眉:“找人怎么也得找个几次才算有诚意吧!何况找不找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找的过程。”
他这般诡论,许怀青居然觉得有理:“你找的是谁?你说说,我帮你找。”
“你不认识。”他断然道。
“你又没说。”她至少活的时间比他长。
“这儿的人没几个人认识她,何况你这外来的。”他扒出一个地瓜,滚到她脚下。
她很有默契地敲开:“说不定,我比你想象中的认识得多。”
“认识也找不回,那就不找了。”他烦躁地将地瓜都扒了出来。
许怀青吃着滚烫的地瓜,也不好再问了。
许怀青吃得差不多了,酒也不敢继续喝了,她的量就那么多自己知道。她看着身后内院的方向道:“你与孙掌门熟吗?”
他拍拍手,道:“不熟,这里的人我都不熟。”
许怀青兀自笑了:“不熟,居然敞着门让你进来。来了,也不拘束你。”
那少年将空的酒坛往身边一垒,道:“他们几个谁也不愿见着我,又怎会来管我。”
许怀青嘿嘿地笑:“除了孙掌门,还有哪几个?”
那少年大大咧咧地:“孙泽尔、林绣、霍明德。”
许怀青惊得瞪大了眼睛:“直呼其名不大好吧!”虽然她也很想叫孙泽尔的名。
“又不在,怕什么。”
“也是,他们几个”许怀青叹了口气,“感觉不怎么快活。”
那少年扒拉一下她的肩,惊诧道:“你看出来了。”
许怀青眼睛一滴溜,道:“你知道了什么?”
“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他得意地眨眨眼。
许怀青不在意地道:“我们知道的肯定不是一回事。”
“你都看出来了,我怎会看不出来。”他脸上掩不住那份激动。
许怀青想说,我跟你能一样吗?我认识他们多久了。她淡淡道:“有些事你这个年纪还不懂。”
那少年眼中发光:“我们说的还真是一回事,你别小看我,我从小就被逼着察言观色,又混迹街市看多了情情爱爱的戏,有什么不懂的。”
他说情情爱爱,许怀青顾不上问他从小看这些做什么,只盯着他屏息道:“要不你说说看。”
那少年乐了道:“听好了。”
许怀青不禁凑上前,做出一副听话的样子。
他将她的扇子抢了去,往手上一拍,大有开堂做讲的派头:“话说穆宗派上一任掌门白木清这几个弟子,大弟子洪生性格刚毅为人坦荡做事稍欠理智,这个略过。”
许怀青点头,洪生师兄一心扑在修道上,从不理其他事,为人孝顺一心想着光大门楣,如今能入宫也算是顺了他家族的意吧!
他蹙着眉头道:“接着我们来说许怀青。”
许怀青惊道:“这个,你也知道。”
那少年沉吟了一番,道:“这个比较短命,本事较差,也没名气,但我们既然讲了,就顺带提一提。”
许怀青勉强笑了笑,实在没办法应承他这番评价,她道:“她如何?”
那少年有点为难:“她的话,优点暂时挑不出就略过了。缺点的话,最大的是言而无信,再则喜欢救世济人,却往往搞不定。整个人没心没肺,不懂人情世故,全靠一厢情愿地以为。可能闯祸玩乐倒是有一手。”
那少年见身边的人没动静看了一眼,不解道:“眼皮怎么吗?”
许怀青将眼睛掩住:“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一直跳。”
许怀青听着他的评价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可是认真一剖析真找不出有什么错处。真是往昔不堪回忆,便是今朝也不过如此。
“不喜欢听吗?整个人都耷拉着。”那少年讲得兴致勃勃,却没人捧场,觉得扫兴。
许怀青打起精神,连连鼓掌:“好,说的好!”
他来劲了,道:“关于情爱的话,不开窍的人自然也不懂,也跳过。”
许怀青松了一口气,这个折腾人的段子可以过了,道:“接着我们要分析谁。”
他神秘一笑:“霍明德和林绣,一个斯文俊秀,一个端庄贤淑,两个人青梅竹马,世代相好。是不是人间绝配。”
许怀青很配合地点:“绝配!”
“可惜,郎有情妾无意。”他晃着扇子,拉着南方长调哀叹道。
许怀青双手交握抖了个机灵,却不是因为冷,这少年怎么看的这么通透。
“一个情意深藏,另一个有情无处可诉。”
他越说越上瘾,许怀青心虚地叫他放低声音,生怕别人听了去。
“人间情爱本就正常,何必这般遮掩。”他瞧不上许怀青紧张的样子。
“没人知道。”她嘘他。
那少年眼珠子一转:“这几人是否知道就难说了,尤其是这孙泽尔看不透。”
许怀青觉得孙泽尔以前还算通透,如今真是深不可测。
他继续道:“孙泽尔这人在五个人当中各方面都是拔尖的,以前人懒散惯了就不说了,至从六年前性情大变,与他师傅和许怀青的死应该大有关系,生活遽变也可理解。他对林绣从来都是恭敬有礼,这般倒像是无意的。”
许怀青默默点头,这少年的观测力真叫人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