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突兀的张口。
“我高三时候就跟柳旸分手了。之前一直都是空窗期。”
“啊,分手了?”
分手倒是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为啥师兄跟我说这个。我努力瞪大我的小眼睛,向他展示我大大的疑惑。
“你呢?”
“我从来都是空窗期。”
我的嘴好像涂了润滑油,这句话溜得光速快。
我迅速捕捉到他镜片后面的精光闪过。
“很好。”
评语很章衡。
“回吧。”
“哦。”
我竟有一种如临大赦的不真实感,几乎是扭头就上了楼梯。到了平台才想起来好像逃跑的感觉有点儿太明显。转过身,果不其然,师兄还站在原地看着我,嘴角明显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我尴尬又假装若无其事的冲着他摆摆手,他也抬手示意我快上楼去。
我一面解读着他不甚明确缘由的低气压,一面回味他突变的话锋,感觉智商不够用,脑子里越来越搅成一团乱麻。干脆不想了,我肯定不适合演谍战剧吧。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我进入大学以来第一个考试月。前面几周,各学院自有专业科目纷纷结业,考试,后面两个周就是各种公共课结业,全校同步考试。自习室里面一位难求,占座位成了大事件,甚至是血腥事件。
最骇人听闻的一件,是计算机练习室一位实验老师被拥挤中的哪位同学一肘端折了鼻梁骨!为此学校严肃试听,决定给这位同学警告处分。后来被误伤的老师出面求情,才算作罢。一切繁盛的景象真实的反应着同学们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有天晚上接到一通电话找我,我努力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是二中同学会那个师兄。考试过后就是寒假了,他热心的打来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订票。我委婉的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记得我之前跟他说过了,我不坐火车,学校门口直达家门口的长途汽车更方便些。离家在外,这样热心的老乡可真难得。
离放假也就还有不到两个礼拜了,考试也考的七七八八。大学英语考完的那天又在食堂碰上了师兄和四师兄。四师兄一边分吃我的炸鸡排一边跟我逗贫,四个人坐在一桌闲聊天,反正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事。
“听说你没订火车票。”
师兄问我。我把缘由跟他又说了一遍。
“长途汽车不安全。你把身份证给我,我帮你订火车票。”
“可是……”
“什么可是,长途汽车超载,违停,你没听过啊,让你订票就订票,哪那么多可是?人不大胆子不小。”
四师兄斜刺里来了一句,我就没什么可是了。
“那一会儿到宿舍楼下我上去拿,没带着。”
“别一会儿了,走吧。”
四师兄“仗义”的帮我消灭了盘子里剩下的鸡排,推着我站了起来。到了四舍楼下,我跟鱼上楼,拿了身份证我又匆匆跑下来。师兄俩人站在双杠旁边在吸烟,四师兄不知道在揶揄什么,师兄吊着眼睛在看他。
又是上楼又是下楼,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我有点儿气喘。
“小师妹,你要加强锻炼啊。这小体格儿……”
我选择自动忽略四师兄无时无刻的调侃,把身份证递给师兄。
“最后一科下周三?”
“啊?嗯,对!。”
“上午下午?”
“上午。”
知道了。买完票先放我这儿吧。
“哦。”
“回去吧。”
“嗯,拜拜。”
我又急匆匆的回身上楼,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急什么。不过,我有说过下周三么?师兄是能掐会算?
“老二,我发现你道行挺深的啊。说,你扣着小师妹的身份证,有什么企图?”
“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我可没你那么能装神。”
章衡不理会老四的挑衅,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老三,你们定的哪天的票?”
“你这么早就回去?你不是过年才…..”
“哪天?”
老三被抢白,但是并不气恼。
“下周四,Z9384次。”
“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章衡把肩上的帆布包摘下来递给老四。
“帮我放宿舍。”
“你干嘛去?”
“买票。”
“得,我是开眼了,没见过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积极的。你们老乡会不是帮买票么?”
“乱。”
丢下一个字,章衡跟老四在宿舍门口分开,一个人出校门去坐公交车。
到宿舍门口,鱼刚好从水房洗完脸回来,几绺沾湿的头发贴在脸颊旁。推门进去,鱼一边放水盆一边问我。
“送去了?”
“嗯…哎呀糟了!”
“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下铺的影子假惺惺的拍着胸口。
“忘了拿钱,光想着拿身份证了。”
“哎呀到港城的车票能有几块钱啊,能不能不那么认真啊?再说你拿票再还嘛!”
也只好这样了。
其实我并不想坐火车的。我在学校门口坐上汽车,一直就开到家门口。坐火车的话,我要先坐公交到火车站,上楼下楼进站出站,然后到了站还得倒公交,倒长途汽车站,再坐汽车回家。里外不知多了几道麻烦。可是刚才在食堂,我完全没有申辩的欲望。我像个傻乎乎的乖宝一样听从师兄们的安排,还马不停蹄的送了身份证下去。师兄最后说,买了票先放他那里。是不是说,师兄会跟我一起回家?
我傻吗?我心里头其实是清明的呢!
周三晚上我接到师兄的电话。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电话的。说他早上7点半在楼下等我。放下电话我把皮箱的东西再检查一遍,扣好,放在床旁边。检查随身携带的小包包,然后把提前买好的火车上的零食系好袋口放在皮箱上,上床睡觉。
虽然考完试放松下来,我竟然有点儿失眠。姐妹们七嘴八舌的聊了好半天才不甘不愿的逐个睡去,剩下我瞪着眼睛盯着夜幕,盯着窗口的蓝色窗帘。大学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不知不觉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一想到师兄会在门口等我,一起坐火车回家,我就强烈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在做梦。直到我真的在梦中梦到了师兄。所以闹钟响起不知第几遍的时候,我仍然想继续沉浸在梦境中,不愿醒来。直到薇薇在上铺闭着眼睛埋怨我。
“该杀的岩岩,我是下午的车票,你还我的回笼觉!”
我不好意思的咕噜起身,尽量轻巧的洗漱。临走从袋子里拿出一袋儿炼乳味道的乖乖放在薇薇床头,弥补我的过错。
天气已经很冷了。出楼道的时候才发现地面上有薄薄的的一层雪。
竟然下雪了。
不像我大包小包,师兄只有随身的一个略大一点儿的单肩背包,看起来装不了多少东西的样子。我拖着箱子往外走,到平台的时候师兄已经走了上来,很自然的帮我提着皮箱走下楼梯去。我只背了一只斜挎小包,屁轻屁轻的,一只手拎着一大袋零食跟在后面。
雪花还在轻飘飘的往下落,稀稀疏疏的,很轻很轻。四周都微微的有点白色,但也只是浮着的一层。师兄拖着我的箱子走在前面,身后留下两道轱辘印。我赶上去要自己拿,师兄不由分说的挡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走在旁边。
“师兄你吃饭了没有?”
“你呢?”
“…没有。”
他看了看我手上的袋子。
“这是什么?”
“零食啊,车上吃的。”
“那一会儿吃这个吧。”
“嗯,好的。”
一片雪花飘忽忽的落在我的睫毛上,我翻着眼睛顶了它一会儿。然后雪花化了下来,从眼角边像眼泪似的流走了。我一个人偷偷的享受了整个过程,觉得神奇又幸福。感觉脚步比师兄拖后了,赶紧几步小跑追了上去。
“小心地滑,别摔了。”
“嗯。”
我好像是第一次跟师兄一起坐公交车。34路车在山大始发,时间又尚早,所以公交车很多空位。并肩坐着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开始想象韩剧中那些公交车上的温馨剧情。不过我们并没有带随身听,所以也不会共享一只耳机。下车时候师兄走在前面,把箱子提下去以后又在车下对我伸出手,我知道他是因为天下了雪怕我摔倒。可是我内心还是小粉红了一下下。
天冷,即使脸红了也看不出来吧。
进站后师兄一直要我走在他前面。
人山人海啊人山人海。
过安检的时候,师兄把我整个护在胸前。我是很少坐火车的,这样的场面对我而言过分震撼。好在站台上相对宽松一些,我看师兄也微微舒了一口气。师兄不大说话,而我还在回味刚才他几乎是抱着我挤过安检的紧张心跳,红着脸都不敢抬头,生怕他发现什么,自己又在心里小小的YY,得意的偷笑。
师兄从上衣内兜掏出我的身份证递给我,又把刚才已经检过的车票给我。
“那个,师兄,多少钱?”
师兄抬头看了我一眼。
“下次你出钱。”
“啊?哦,好吧。”
盯着手里的车票仔细看了看,票面上有价钱,确实没几个钱,我也就没再较真。列车进站了,经停车,时间很短。师兄嘱咐我跟紧,自己拖着箱子大步往车厢门口走去,我赶紧小跑着追在他身后。快到车厢门的时候,看到三哥正吸着烟一脸笑意的在车厢门外看着我们俩。
原来他们早就联系好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像我一样,特别喜欢坐这种慢慢悠悠闹闹哄哄的绿皮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