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跟别人换了座位。我,燕子,三哥和师兄,相对而坐。这个场面我有点儿局促,又要强装无事,还真的是挺难的,因为燕子一直都看着我眯眼睛在笑。幸好我带了一大包零食。
三哥挑挑拣拣,吃了一只卤蛋,又拿了一只乡巴佬鸡腿。师兄捡了两片切片面包,一个小盒的奶。我跟燕子都想吃泡面。三哥本来嫌弃,看车厢里其他人早已炮制完毕,也只好让步。但是他要求我们五分钟内吃完,否则就必须倒掉。说一股浓浓的防腐剂味道。我俩只好唏哩呼噜快速结束战斗。
扔完泡面桶回来,桌面上已经清理干净了,三哥拿着扑克在手上切来切去。
“小师妹,拖拉机,会不会?”
我突然好想念猪油师兄,早知道就不会空拜师了,该学点真本事啊!
三哥吃惊地瞪大眼睛。
“一个大学生你竟然不会玩儿拖拉机?”
我看了看在座,显然只有我一个是第三国度的。
“怎么办?三缺一啊。”
三哥说这话,眼睛却盯着师兄。
“先来一圈,教你。”
师兄对着我说,替我决定,我无条件服从。
“哦。”
亮牌,主牌,副牌,底牌,扣牌,甩牌……
规则我基本上已经掌握了,但是谈不上技巧,所以一直被打的迷迷糊糊的。斜对面的三哥跟我一伙儿,但是教我出牌的一直是师兄。
三哥副牌上出了一对梅花A,我偏偏手里有一对Q。待到他出第二对5,我迫不及待的把手里的10,k都贴了上去。师兄在我下手,还没出牌,就见三哥捂了捂眼睛。待到师兄慢慢的打出一对小主对,毙掉了,三哥终于哀嚎出声。
“老二你是亲的厚的啊?”
我能理解三哥的悲伤,因为这一轮我们离80分最近,可是也只剩下梅花还有得分的机会,这一下子,我们又是功败垂成了。只是我怎么也看不懂,师兄还没有出牌,怎么三哥就好像已经判断出大事不妙呢?
“你三哥手里肯定有10或K,我上圈已经贴到J了,所以他应该是赌我手里有分没埋。可惜,他赌错了。你出的没毛病。”
“三哥,要不咱们算了吧,我这......”
“不,go on,放心你三哥挺得住!”
原来师兄竟是个扑克迷。
最后师兄跟燕子打到Queen,三哥打2。
下车的时候三哥跟我约定,下次见面一定要让他复仇。我很心虚的应承下来。三哥提议一起去吃中饭,师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咨询我的意见。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差这一会儿,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四个人先打车到了复兴路,这里离汽车站很近了。万里香烧鸡的老店就在这里,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熟悉的香气,而我们的母校就在复兴路的东面。
“要不要去吃环光餐厅,想念这儿的皮皮虾炖豆腐。”
燕子的提议得到了一致同意。
环光餐厅是学校附近颇有名的一家大食堂式餐馆,上学时候囊中羞涩,还舍不得经常光顾呢。锅贴和皮皮虾炖豆腐是我的最爱。喝着热乎乎的豆腐汤,暖意一点点的扩散到全身。
三哥指着我的脸笑。
“真应该割一点儿你的皮去检验一下,你怎么脸皮这么薄啊,看你这红的像煮熟的皮皮虾。”
“三哥你用词不当,别人都说我是红苹果。”
“你的脸,哪里来的苹果,顶多是苹果胡啊。”
该死的三哥,人家都夸我脸小,就他能用这个挤兑人。
师兄也很不够意思,用手挡着大半个脸,尽管低着头,我知道他也在笑。
“笑吧笑吧,都笑我吧。”
我干脆破罐破摔了。他们三个竟然真的齐声大笑起来。真的有那么好笑么?但是很开心是真的。
吃过饭三哥就送燕子回家了。师兄陪我在汽车站等车。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学校?”
“开学前一晚吧。”
师兄看了看汽车驶来的方向,没有说话。气氛沉闷的有点尴尬。中间师兄的手机响了一次,他看了看,没接,挂掉了。
两个人站在路边,间或看看汽车驶来的方向。我有点儿着急,这该死的车怎么还不来。但是隐隐的,我又不想车来。冷风冻得我耳朵都要掉了,我还是想在这儿多站一会儿。
“岩岩。”
“嗯?”
“记下我的电话号码?”
“哦,好啊好啊。”
我从小包里掏出随身的小便签本和笔,一起递给师兄。在师兄写着字背后方向,开往开发区的汽车蜗牛一样驶来了。师兄堪堪写完,汽车就在我们面前停下了。勉强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个位置,还没来得及跟师兄说再见,汽车就启动开走了。
我心中满满的怅然若失。从早起到现代的旖旎心情又打上了句号。我从小包包里翻出便签本,翻到师兄写电话号码的那一页,发现师兄颇有些郑重其事的写了三个号码,家里的,宿舍的,还有手机号码。我愣愣的看着那张便签纸好长时间,我可以自作多情一下下吗?
我用手摩挲着师兄的签名,章衡,力透纸背。三个电话号码……
傍晚时候,章衡从床上坐了起来。耳畔听着爸爸妈妈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去年这个时候,他宁愿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宿舍,也拖了很晚,到年根底下才回了家。父母从不苛责他,但是他知道妈妈很惦记他。有时候一天打两三个电话给他,只是为了听听他的声音,确定他一切都好。他知道自己自私,恨自己软弱,但是他对着父母,任性了。下午他送完小师妹回到家,妈妈开门时候,眼睛都亮起来了,声音竟有一丝丝发颤。这让他更深的自责。他洗了澡,躺在床上,熟悉干净的肥皂水味道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竟然难得的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人只有离家在外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家到底意味着什么。
门外父母低低交谈的声音,让他内心说不出的踏实而温暖。
晚饭妈妈做了他喜欢的鲫鱼汤,白白的汤汁浓香四溢。两个炒青菜和一盘油炸花生米,是爸爸固定的佐酒菜。红烧排骨他只吃了一块儿,爸爸妈妈都没吃。家里平素饮食清淡,尤其晚饭从不吃的油腻,这道排骨大概是因为妈妈太开心了,即使知道大家不会多吃,也要应应喜气。一家人边吃边聊,他也陪着爸爸喝了两个半盅的白酒。就像回到了从前。爸爸是男人,表现的淡定一些,但是酒喝的比平时至少多二两。妈妈坐在他旁边,不时的挽手抚摸他架在桌面上的胳膊,笑的脸颊红扑扑的,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吃完饭他帮妈妈洗碗,又陪着他们看电视到很晚。睡前妈妈端了一杯牛奶给他送进屋子,拍拍他的肩膀,才满意的裹紧了身上的长毛衣回自己屋子去了。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要好好补偿这段时间对父母的冷落和伤害。
他习惯性的坐在书桌前看书,一只手看似无意的翻动着手机的盖子,啪~啪~啪~啪
夜已经深了,看来她的小师妹,是不会打电话来的了。他自嘲的笑一笑,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想着她下午吃着饭红扑扑的脸庞,他又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陪着父母住了几天,他跟父母认真解释,因为课题进度,他必须在假期赶回学校去,但是他再三保证春节会提前两三天回来。父母放心的点着头,嘱咐他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最近的课题进程顺利,导师开心的夸奖他好几次。知道他一个人住在校外,经常叫他回家去吃饭。导师家只有一个女孩,现在美国留学,老两口免不了寂寞,加上师母也非常喜欢他的沉稳聪明,他就成了导师家的常客。
一个月的假期,他有20天泡在实验室里,时间也就过的很快了。转眼就要开学了,学校里已经稀稀落落的有学生返校了。他从实验室回出租屋的时候,经常见到一对一对的情侣亲亲热热的拉着手依偎着。以前他是完全无视的,而现在他的眼光总是不由自主的看过去。他的小师妹,一个假期,音讯全无。就连燕子也没带来她一丝半点的情报。
小师妹用她所谓的自知之明严严实实的保护着自己,他越来越体会到,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好在假期就要结束了。老三在电话里取乐他,他把他给拉了黑名单。他对着夜空哑笑,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幼稚。
小师妹真是言出必行。开学前一天,他坐在街边店里跟老四几个打完球吃烧烤,看见一辆大客车停在校门口。他下意识的觉得这车上会载着小师妹。果不其然,一会儿小师妹穿的圆滚滚的,费力的拖着箱子,身后又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蹒跚的下了车。他心里笑,小师妹的父母估计想把家里有的都带来给她吧。
老四也看到了。用眼神问他,不去么?
他几不可见的低了低头,坐着没动。
小师妹他太了解,逼得紧了,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