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疑惑,一双眼睛在黑幕里试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这种梦浪的举动确实不是他平素所为。他按着她在一棵小树上,一遍一遍的腻着她亲吻。她浑身僵硬,但凡耳边听到有路过的,哪怕是落叶声,她都要扭头去看。最后他不耐烦的用手把她的脸扭过来,扶着她的脖颈,惩罚似的加深这个吻。她再不敢心有旁骛,两只手揪着他腰间的衣角,趴在他胸口细细的喘气。
“明天上午前两节没课,对吧?”
她的课程他都了解。
“嗯。”
“晚上跟我回去?”
他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她的耳朵脖子都潮热潮热的。
她有比平时多一点的时间,没有给他反馈。没说不,也没点头。
他终于稍微离开她一点距离,自上而下低头看着她。
夜色掩映了她那些纠结复杂的情绪。她提醒自己不要太长时间的沉默。她仰起头,努力的看着师兄的眼睛。她的小脑瓜里有太多的问句,只是她一个也问不出口。她就在师兄的怀抱里,被他的深情和依恋包围着,他一步步向她走近,把她圈养在他的世界里。她从未想过要拒绝。可是被她看在眼里的那个场景,跟当前的一切格格不入,无法调和。
她绞尽脑汁,也得不出为自己和师兄开脱的合理解释。
小丫头的眼睛里,不只是羞涩。她长时间安静的不说话,只是认真看着他。她的小手还拉着他的衣角,他们依旧紧密的贴合着。他伸出手指捏弄她的下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小师妹的心事其实不是今天第一天显现。
因为柳旸的事情,是他疏忽了。
只是她若要说的,他从不必问。而她不想说的,问了也是徒劳。看似温顺的小师妹,内心有她自己的坚持。
小师妹伸手,拉下他点在她下颌的手指攥在手里。然后欠起身窝进他怀里。她的两只手从他的腰间温柔的环抱着他。侧脸贴在他胸口。她在他怀里扭动了几下,好像要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
然后他听见她的声音,隔着胸膛传到耳膜。
“师兄,我明天再去好不?明天周四了。”
不是借口的借口。
他没有马上回答。她在他怀里依附着他,他觉得自己离幸福那么切近。他用手抚弄她的碎发,仰起头,掠过树顶看着远方黑寂寂的夜空。星河璀璨,尘世变幻,他默默的想,所求不多,这个女孩子,我想要她陪我,一生一世。
小丫头没等到他的回答,抬起头来仰脸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映衬着无数星光,脸上的皮肤闪耀着玉石般的光泽。她莹润嘟嘟着的红唇……
他低下头吻住她。
“我说‘不好’。”
言罢歪着唇角,轻笑着看着她。
他终于暂时赶走了她的心事。如愿看到她假装噘着嘴巴摇晃着身体,一脸娇嗔。
面对她,他有的是耐心,等着她心甘情愿的对他开口。
一天,两天,一如小丫头捧在手心的一对杯子,一生一世。
她被他拉着手走回宿舍楼下。
他故意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她已经暂且放下了心事,一心想着怎么处理她对师兄的第一次“不”。却终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怯怯的笑,又笑。
“该关门了。”
章衡冲着楼上的铁门仰仰头,终于“好心”提醒。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内心却实在无可奈何。
熄灯铃就要响了,晚归的姐妹们都脚步匆忙。我像个异类,磨磨蹭蹭的数着楼梯。离开师兄的视线,那些胡思乱想又一股脑翻腾出来。
我在心里一遍遍演绎我跟师兄平日里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我的喜爱,我是感受得到的。就连他 “收服”我之前的时光,如今想起来,师兄对我确实是不同的。那么石佛似的一个人,不动声色的做了很多不符合他的事情。把那些场景串联起来,结论是毋庸置疑的吧。
虽然他并没有正式表白过。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黯然。
我在不知不觉中怀疑师兄,质疑我们两个人共渡的那些,在我而言美好的不像话的日子。当我伸出手,摸到包包里那枚钥匙,又想要把自己的灵魂揪出来鞭笞一万次。
我既不够坚定,又不够勇敢。我没有坚定的信任师兄,也不敢把疑虑向他和盘托出。
“嘭!”
我正在天人交战,一团乱麻。正对楼梯口一间宿舍门重重的关门声让整个人声鼎沸的楼道一瞬间静了下来。
于小蓉背对着门站在门口。
不过一瞬,大家便又各自恢复了自己的节奏。仿佛漫画里时间暂停又重启一般。经过她身边的,端着盆子往来于水房的姑娘们并无人问津,转过身去交头接耳,目光不明。
沿革旧俗和冷漠,有时会杀人于无形。
我挽着她上了六楼,走到面对着国道的那面楼道转角。窗子都打开着,晚风重重的吹在脸上,几乎不能呼吸。我没有多说什么,她也沉默无声,只是静静的倚着我,站在风口上。
间或有满载的货车,闪着大灯,鸣着笛,呼啸着驶过两校区中间夹着的国道。耳边风声杂着各种嘈杂声,似乎能停滞人的思维。唯有情绪,肆意蔓延,将自己厚厚的包裹。
第二天下了党课,我依旧急迫的奔向师兄的小屋。
虽然屋子里清洁溜溜,我依然装模作样的拿着那条蓝抹布拂来拭去。这样师兄辅导我作业时,吃着他做的晚饭时,我便觉得心安理得了。
只是特别困。前晚睡得不好。收拾着碗筷我就感觉眼皮打架了。师兄看我从厨房出来就开始刷牙实在有些不解。可我是真困。于是毫不矫情的换好睡衣,盖上凉被,忘了跟师兄说了句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我睡着了。
小学四年级,最疼我的姥爷过世了。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最后头痛欲裂,体力不支,仪式都没能撑到结束,便萎缩在一个角落里,睡着了。今晚的感觉跟那次很像。最近脑子里搅扰的难题把我缠得死死的,我无能为力,只好再次睡着。
我是被说话的声音唤醒的。想着师兄一大早竟然一个人在看日日剧,奇怪。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师兄坐在我床头。
“醒了么?”
“还差一点儿。你在看电视么?”
我伸出手指掐着小指肚,表演一点儿。反正前两节没课,我还想混个回笼觉。师兄拍拍我的脸,硬把我抱起来靠在他身上。
“下次再睡,先起来。”
见我没动静,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我妈来了。”
好像头顶炸了一颗雷。
天哪!
师兄带上门出去了。我紧张的套不进睡衣。我用手梳理着头发,尽量利索的扎了一个马尾,可是,脸还没洗……我真想从窗口跳出去!
我在屋里急的转圈,不敢贸然冲出去,师兄又进来了。他半圈着我把我带出了房门。我尽量在脸上摆出一个自然一些的笑容。
“妈,这是岩岩。”
天哪天哪,我这是,见婆婆了么?
“阿姨~”
我真想找地缝钻进去。或者让我直接神灭吧。
“呵呵,你好啊。睡醒了么?先去洗漱吧,早饭一会儿就好了。”
阿姨温柔的让我不敢相信。什么情况?一般的婆婆这时候不是应该惊掉下巴,歇斯底里吗?太不真实了。
我被师兄推着进了厕所,又体贴的帮我关上门。我愣愣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欲哭无泪。怎么办怎么办?答案是,已无力回天。
洗漱完出门的时候,师兄母子两个已经在饭桌上坐好。我赶紧过去。稀粥,煮鸡蛋,锅贴,炒咸菜。三个人安静的吃饭,阿姨还剥了鸡蛋放在我的盘子里。他们两人自然的说着话,间或也问我一句。我不记得说了什么,只知道师兄的妈妈,一直眼睛弯弯的笑着。
儿子肖母,细看去,两人的眉眼轮廓都很像。虽然经历了岁月,也看得出年轻时的神韵。得体的卷发,金边眼镜,左手无名指上一只镶着祖母绿的戒指,看起来戴了些年头。
吃完饭我抢着洗碗,她就笑吟吟的站在我旁边,收拾完毕,自然的拉着我的手到沙发上坐下。
“我临时过来开会,早起早出来一会儿,来看他一眼。没时间多逗留,也就没提前告诉他。”
港城到这里,最快也要三个半小时。我抬头看了看挂钟,九点一刻。怕是天蒙蒙亮就出发了。
“章衡是个闷罐子,最舍不得多说话了。还跟我们藏着你呢。”
“阿姨,我们,也……”
我不知道怎么说。
她拍拍我的手。
“你们年轻人,我不干涉,阿姨不是老古董。”
我就剩下,脸红,低头,微笑。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前世是修了什么,遇到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
“妈,你开会是几点?她一会儿还有课。”
阿姨看着我的脸,瞥了师兄一眼。
“那好,今天时间确实是紧张,放假时候来家里,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啊,好,好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