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月明中山
89588900000043

第43章 危急时总有贵人

蒙面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摘下面罩,淡然的怀中取出一只红色的飞镖,继而轻轻的挥了挥手,已经钉在了墨离旁边的床沿上,入木三分。

这是一枝龙纹镖,通体赤色,故而称为“火龙镖”。行走江湖的武者比比皆是,但能运用这种暗器的人只此一家,那便是隐居在云梦山的鬼谷门。

墨离行走江湖多年,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物,但使用这种火龙镖的人却是生平仅见。只因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淡薄名利,少在世间行走。特别是他们的老师,号称鬼谷子的王禅,其道法之高,谋略之精,学问之深,当世之间绝无仅有。其弟子孙膑、庞涓、张仪、公孙衍等,仅仅只学习了他众多学术中的一种,当他们入仕为官,都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跺一跺脚都能让诸侯畏惧的人物。

这只是世间传言,真正的鬼谷子或许更加厉害。

墨离呆呆的望着那枚火龙镖,愣怔了半晌。许久,起身一拜,言道:“原来是鬼谷高人,墨离愿闻其详……”

蒙面人揭下面纱,露出一张奇黑无比的面容,继而凑到墨离耳边,轻声的嘀咕了几句。

墨离闻言,神色一惊,继而闭上双眼,由着那人在其颈部一掌劈下……

隔壁的墨小玉,在沉睡中被打斗声惊醒,待她急忙披衣出门前来查看时,只见一名黑衣人扛着一个麻袋,翻身越出院墙。而墨离的房中只剩一片狼藉,人与天书俱不见了踪影。

惊惧之下,看到了钉在床沿上的火龙镖,吓得三魂丢了俩,险些跌倒在地。她自然知道,鬼谷门人不出山则已,一出山必达使命。否则,世间之人也不会惧鬼谷如惧猛虎。

显然,父亲已被鬼谷门人带走,而以自己的修为,又怎能独闯那龙潭虎穴之中?

细思之下,径直北上,希望可以追上易恺等人的脚步。虽然不想求他,也并不想再见他,可除了他再也想不到其他人能够帮到自己。

……

自与墨氏父女分别以后,易恺一行飞快奔往齐赵边境。哪成想田文早已在通往赵国的各个关口派上重兵驻守,特别是平原至武城一线,竟然设下了十几道关卡,沿途城郭尽皆贴满了通缉的画像。他料定崂山脱险的赵锦等人必然会迅速返回赵国,毕竟,那才是她最安全的地方。

这一日,黄河岸边,易恺等人正要渡河,却见一队齐军把守着渡口。

卫队长赵恢言道:“此处是通往武城的唯一渡口,若是绕道,必定耽搁十数日。”

易恺知道,多留在齐境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可是眼前进退无路,硬拼也是不能,该如何是好呢?

犹疑之际,突见后方行来一支马队,二十多名骑士,一名锦衣玉带的翩翩公子,而那公子身旁一名红色斗篷的汉子煞是眼熟。

“乐毅大哥?”赵锦一声惊呼,显然认出那人便是中山国的乐毅。但见他行驶在那公子身侧,只是随从身份。

乐毅仿佛也看到了赵锦等人,朝着那公子抬手一拱,继而飞快的打马奔来。

“公主,易兄!”乐毅见着二人,热情的打起招呼。

赵锦轻轻一笑,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乐毅大哥别来无恙?”

乐毅翻身下马,言道:“自得公主帮忙,乐毅幸不辱命的完成了任务,使得两国得以停战。此次出使齐国归来,正想绕道邯郸拜见公主,不料却在此地遇上了。”

说话间,那名锦衣公子已经缓缓行来。乐毅立即引荐了一番,才知他是中山国的华阳君姬尚。

姬尚翻身下马,向着众人抬手一拱,其仪表竟是惊若天人一般。头戴三尺玉冠,面相斯文白净却隐隐透出几分英武之气。易恺见状,只觉脚下一虚,径自双膝跪地。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为何会突然觉得头昏眼花,四肢乏力。

赵锦惊得一身冷汗,急忙将他扶起。“大哥连日来操心劳神,许是疲劳过度。”

姬尚闻言,忙从马背取下一袋水来,递给赵锦,示意她给易恺喂下。

“好奇怪的感觉!”易恺不适的症状片刻消失,体力恢复如前。

“曾听乐毅说起,公主为两国停战之事帮了大忙,姬尚代表中山军民,向公主致谢!”姬尚拱手一拜,望向赵锦。然而,当他抬头的瞬间,瞥见她美貌无比的容颜,犹如一道暖阳照进身体,驱散了这隆冬的寒意。

赵锦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华阳君不必客气,赵锦并没做过什么,都是乐毅大哥的功劳。”

就在这时,易恺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自己这队人马免于盘查。继而起身说道:“只因在齐国得罪了官府,一路上通行不畅。希望华阳君行个方便,让我们扮成你的随从。”

原本以为姬尚会犹豫一下,谁知他竟不假思索的答道:“一路上见到通缉你们的文书,便知你们遇到了麻烦。姬尚是个知恩必报之人,定助你们脱离险境。”

一番话客客气气,声线极具磁性。当即命令数名骑士下马,脱下衣甲,给出足够盘缠,让他们步行至赵国境内。

易恺等人穿上中山骑士换下的衣甲,混迹在姬尚的卫队中,从而避过了重重关卡的盘察,安然无恙的抵达赵国的武城关。

千恩万谢的道别了姬尚、乐毅,疲劳不堪的易恺一行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于是那夜客栈里,一行人尽情的吃喝,安稳的睡觉,是这数月以来最舒服的一夜。然而,易恺方才睡下,却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玉姑娘,怎么是你?”易恺惊讶的表情,犹如掉了下巴。当他推门看见失魂落魄的墨小玉独自一人,顿知有事发生。急忙问道:“伯父呢,他去了哪里?”

当日的墨小玉曾听说过赵锦回国的路线,自墨离失踪以后连续赶路数天,终于在今日黄昏到达武城,问遍了城中所有的客栈,才得知易恺等人在此栖身。

当她见到易恺,墨小玉彻底崩溃了,仿佛像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松开。什么话也没说,一头栽进了易恺的怀里,不省人事。

闻声而来的赵锦见着这一情况,莫名的生起一种嫉妒,然而救人要紧,哪还管得了这许多。帮着易恺,合力将墨小玉扶到床上躺好,耐心的灌下一些粥食。

“锦儿,你也是连日奔波,赶紧去睡,这里我看着。”易恺极是体贴的一句,赵锦那些疑惑又变得无足轻重。

“我不累,你才最辛苦。”赵锦说着,温柔的贴进易恺的胸膛,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

“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们了……”墨小玉苏醒过来,见着易、赵二人你侬我侬的情景,急忙的起身下床。使得二人仿佛受到惊吓一般,赶紧缩回了紧紧缠抱的双手。

“墨姑娘,你来此处一定有事,还望如实相告。”赵锦回身,扶住刚刚站起和墨小玉。

墨小玉低头沉吟片刻,终是说出了那天夜里墨离失踪的事情。继而言道:“只因我一时找不到人帮忙,所以才想到你们,希望念在相识一场的情份上,救救我爹。”

易恺疑惑道:“既然鬼谷门从不世出,何以会突然出山抢夺天书,并助掳走了伯父?”

墨小玉摇了摇头,她哪里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世间隐约有关于墨家天书的传说,想必早已有人觊觎。如今重现江湖,引来世人争夺也不足为奇。”

“可是,他们为什么抢走了天书,还绑走了伯父?”易恺问道。

“是啊,这也是我一直不解的地方。这次仓皇来寻的目的,就是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墨小玉从不向易恺服软,却在这一次破例的道出了一个“请”字。

如果换作平时,说不定会取笑她一番,但见她此时火烧火燎的焦急状况,同情还来不及,哪里还有玩笑的心思。当即答道:“除非易恺不知,知道则一定赴汤蹈火!”

墨小玉一脸感激的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赵锦沉默了,怔怔的望着易恺,望着那个冷若冰霜却又容貌倾城的墨小玉。

“大哥,我想陪你同去……”经过一夜深思的赵锦,哪里舍得再次与他分开。不及天亮,便敲开了易恺的房门,满是依恋的说着。

“不行,太危险了。听小玉姑娘说鬼谷门人很厉害,连墨离伯父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带你同去,又怎能放心?”易恺本着一番好意,拒绝了赵锦的请求。

“公主还是不去的好,也省得易兄要分心保护你!”就在赵锦与易恺争执之际,苏秦迈入房中。

“苏兄言之有理。”易恺听见苏秦劝慰赵锦,相当赞同。“相传鬼谷门的王禅老祖是一位得道高人,乃是天下玄门的鼻祖。若能与他讲得通道理最好,讲不通也只能溜之大吉了。”

话语及此,再次望向苏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史载苏秦与张仪是同一时期的纵横家,也是同门师兄弟。然而经后世考证,苏秦却晚于张仪,与自己所见的情况一致。当日曾听白起说过,张仪遭甘茂排挤,被嬴荡辞退,归隐故里,不久之后就去世了。而他眼前的苏秦二十六七,风华正茂,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由此可见史书也会出错。那么,苏秦与张仪均是师出鬼谷子的传言,又会不会是真的呢?

思虑及此,易恺决意试探一番。拱手问道:“听闻苏兄遍游天下,可曾听过鬼谷门的传说?”

苏秦一怔,显出一丝慌张,明显的做贼心虑。暗自思忖道:他为何会有此一问?莫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一路上,曾见他以聪明的才智和过人的身手,数次化险为夷,挫败敌手,想要瞒他什么,好像并不容易。不如对他实言,开诚布公,或许更能令他信任。老师给的任务尚未达成,万万不能与他闹僵。

于是拱手一揖,言道:“实不相瞒,苏秦曾在鬼谷门学艺,只因下山多年,久不联系,故而一直不言。如今易兄与小玉姑娘要上云梦山,苏秦作为朋友,不能阻拦。但,师门对我有教养之恩,更不能欺师灭祖。所以,苏秦只有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赵锦听闻大吃一惊,易恺却泰然自若。

“苏兄有难处,作为朋友不能相逼。还望你一如往常,保护锦儿回到邯郸。”

苏秦心中顿时一阵轻松,答道:“易兄深明大义,令人佩服。但凡今后有所需求,只要不涉及师门,苏秦必定赴汤蹈火。”

易恺明白,古人最重忠义,在师门与朋友之间很难抉择。他的这种立场,确实也很为难。再说,若真与鬼谷门翻脸起来,他一个武艺平平的文人又能帮到什么?

依依惜别了赵锦等人,易恺与墨小玉各骑一马,奔向了魏国境内的云梦大山,寻找着鬼谷门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