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万历假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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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自找麻烦

丁平在书房廊下,来来回问走了很久,到最后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烛光下,丁原额头上泌出细密的汗水,正勿忙地整理着,一摞散乱的书稿。

“呵呵,是平儿呀,快过来瞧瞧这些宝贝。”丁原招招手,说:“它们可都我托省城的朋友,千辛万苦才弄来的,历年乡试高中的试卷,你好好参详参详,以你的悟性,来年必定高中。”

“果真如此?”丁平几步抢到书桌前,拿起一份试卷,便低头读了起来。

随着儿子时而点头、时而皱眉的神情,丁原的心跳的起伏不定,差点喘不上气。丁平一口气连读十几份试卷,最后竟仰首闭目一言不发。

“平儿,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些试卷有用吗?”

“嗯,这个……有句话,不知孩儿当不当讲?”

丁原豁地起身,问:“别吞吞吐吐的,快讲!你想急死我吗?”言罢,竟失手打翻几上的茶盏。

“说来奇怪。”丁平搔搔头,说:“这些文章的措辞、文风、用典,几乎和崔先生平日所授,如出一辙,我在院试时所写策论,也和这些差不多,为何偏偏不中?”

丁原闻言暗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越发阴沉,默然枯坐无语。

“还有件怪事。”丁平接着说:“前几日,丁……丁乾也写了篇关于辽饷的策论,孩儿偷偷看过,我自问没他写的那么好,但是,谁料崔先生看过后勃然大怒,还罚他抄写朝廷的《平辽策》。父亲,我总觉得崔先生像换了个人似的。”

“竟有此事?”丁原坐直身,说:“事出反常必为妖,不知你意欲如何?”

“望父亲恩准!”丁平突然双膝跪地,说:“我打算设法接近丁乾,看看他和崔先生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大胆,你敢?”言罢,丁原突然叹了口气,又说:“罢了,看在你一心替丁家,求取功名的份上,这件事就先记在帐上,至于你往后想干什么,我压根不想知道。”说完,拂袖而去。

“多谢父亲大人。”丁平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

啪啪啪!

听见敲门声,赵姨娘打开院门,赫然发现丁平肩负大包小包、左拎着鸡、右手牵着羊,十分狼狈地站在门外。

“啊?大公子你这是干嘛。”说完,赵姨娘便欲关上院门。

丁平抵住一扇门,说:“赵姨娘,外面挺凉的,求你让我进去说句话成吗?我可是背着父亲,偷偷来的。”

“这就更不成了。”赵姨娘说:“我们娘俩,可不愿拖累你。”

“哎……!”丁平缩了缩领口,说:“把你们赶出府,父亲做的确实欠妥,可是,我一直拿您和四弟当自家人。”

赵姨娘浑身一颤,问:“你心里真这么想?”

“长辈面前,丁平不敢说谎。”

“哎,那你进来吧。”赵姨娘侧身打开一扇门,说:“外面太凉,小心受了寒气。”

“多谢姨娘。”

帮着赵姨娘把东西归置妥当,丁平忽然听到西厢房方向,传来一阵女子的歌声: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好美的意境!丁平心中一惊,不禁暗赞:小曲虽然都是大白话,但却把女子暗恋男子,那种患得患失的内心,刻画的淋漓尽致,令听闻之人竦然动容,端地好才情!

“姨娘快告诉我。”丁平的呼吸有些急促,问:“何人在房中唱曲?”

“呵呵,是钱姑娘。”

“哪个钱姑娘?”

“就是碧云轩的钱晓晓,钱姑娘啊,你不认识吗?”

“竟然会是她?”丁平说:“咳咳咳,钱姑娘艺名满江南,我自然认识。想不到四弟,竟与她如此熟络?”

“呵呵呵,你既然已经来了,不如进屋和他们聊聊吧。”赵姨娘说。

“多谢姨娘,我也正有此意。”

…………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位身材颀长、唇口齿白,浑身书卷气的翩翩佳公子,进入眼帘,小蝶一惊连忙起身,面色绯红侷促不安。钱晓晓则多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赞,此人真是好气度,不过怎么看,都觉得眼神透着一丝阴郁之气。

“呵呵呵,四弟,多日不见,我带了些东西,来看你和姨娘。”丁平说。

“是么?那多谢了。”丁乾坐着没动,说:“不过,你以后别再叫我四弟,行吗?嘿嘿,再怎么说,我已是被革除宗籍的人。”

“呵呵呵,想不到你还是老脾气。”丁平自顾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说:“父亲一时犯糊涂,你千万别在意,再怎么说,咱们也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哼!话是没错。”丁乾啜了口茶,说:“不过换你来试试,那种被赶出家门,受尽旁人白眼的感觉……”

“好了好了。”丁平摆摆手,说:“不要提这些糟心事,咱们聊聊别的事。”

“行啊,反正闲着没事,聊就聊吧。”

丁平一笑没接话茬,转向钱晓晓,说:“钱姑娘,在下是丁乾的大哥丁平,丁某这厢有礼了。”

“不敢不敢。”钱晓晓盈盈还了一礼,一指小蝶说:“这位是婢女小蝶。”

“婢子见过丁公子。”小蝶脸上一红,连忙施礼。

“好说好说。”丁平点了点头,又转向钱晓晓,说:“刚才在下有幸一听姑娘仙曲,简直惊为天人,呵呵,敢问此曲出于何人之手?”

“公子谬赞。”钱晓晓下巴一点丁乾,说:“呵呵呵,作曲之人正是你的四弟。”

“天哪!”丁平蹦起身,双手把住丁乾双肩,说:“乖乖,想不到四弟的才情,竟如此卓绝高古?”

“过了过了,请注意你的用词。”丁乾懒懒地连眼皮也没抬,说:“卓绝高古四个字,我可万万当不起,再说我这人一夸,就容易飘,你可千万别再夸我。”

“我绝不是捧你。”丁平来回踱着方步,说:“四弟,我敢断言,此曲一出,你必定名扬江南。”…………

望着这一幕,钱晓晓、小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

又聊了好一阵后,丁平才意犹未尽的离去,临走前又向丁乾,讨要了一份抄好的户部和工部的年终呈文。

回去的路上,小蝶对钱晓晓说:“嘻嘻,姑娘,那位丁公子长相真俊,而且温文尔雅待人和气,比那个又丑又傻的小胖子,可强多了。”

“吓,小蹄子又乱嚼舌头。”钱晓晓瞪了她一眼,说:“往后不可再以貌取人,丁平是长得帅了些,不过,我总觉得他言不由衷,眼睛里好像老藏着什么,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哈哈哈,情人眼里出西施。”小蝶拍着手,说:“莫非姑娘看上那小胖子了。”

“讨打!”钱晓晓脸羞的通红,娇笑着扑了过去。

数日后的清晨,丁平第一个来到县学,然后又去崔教谕的房间,隔了好一会,才又趁着人少,偷偷溜回学舍。

丁乾今天心情很好,因为接连两天,崔教谕都没再找他的麻烦,当他迈着小碎步走入学舍时,丁平竟然破天荒地冲他点点头,笑着问了句四弟早,而旁边的丁京、丁亮目睹这一幕,直接就傻眼了。

这家伙一定是被昨晚那首《传奇》,给震晕了,丁乾暗自得意道,嘿嘿,当然这也在情理之中,也不想想那首歌在前世,不知唱哭了多少痴男怨女……

啪啪啪!愤怒的戒尺声,让丁乾恍过神来,咦,这位崔大人今天,又抽哪门子邪风?

“嘿嘿,不得了啊。”崔景瑞晃动着手中的戒尺,说:“咱们县学里,居然出了位名震江南的大才子、大情圣。”

丁乾闻言一缩脖子,觉得隐隐不妙。

嗡!童生们见状,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喂,你知道,这是在说谁呢?”

“哼,我哪知道,反正不是我。”……

啪啪啪,崔教谕敲着戒尺,说:“瞎吵吵什么?大伙听听,他都写了什么:想你时你在天边……,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顿了顿,又说:“呸,想不到竟如此直白、如此露骨?简直是斯文扫地。更可恶的是,这小曲居然是写给一位歌妓的。”

哄地一声,学舍里又乱成一片。

“这是谁呀,胆子也忒大了,按照县学的规矩,与青楼女子私交,是会被除名的。”

“这首小曲我听过,现今在大街小巷都传疯了。”

“是呀,连我家的丫鬟都会唱。”

“显摆什么,这小曲我早就学会了。”

“吹牛!你唱来听听。”……

见众童生越说越不像话,崔景瑞不由狠狠瞪了丁乾一眼,丁乾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找条地缝钻进去。

“一定要严惩这个害群之马。”崔景瑞说:“否则不足以正学纪,呵呵,大伙都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吧?”

丁亁闻言,头垂的更低了。

“呵呵,此人正是丁乾。”只听崔教谕又说:“依据学规,不仅要打他二十大板,还要立刻将他赶出学堂回家思过,以观后效。”

他娘的,这下子全完了,丁乾在心里哀嚎道,没事瞎写什么破歌,真是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