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安应召入殿时,还很懵,她终于见证了皇帝的权力是多么的令人羡慕以及让人咬牙切齿。
午时,本着在现代养成的午觉习惯,睡得正浓,一句口谕就让她“毫无脾气”地从叶抚堂被拽起来,出现在德馨殿。
“清安,你来了。”皇上踱步到门口,拉着她的袖口往内室走。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一进屋,叶清安便看到满屋的华服美人们,难怪在门口便闻到淡淡的脂粉味。
难不成古代还兴选美大赛,现在她既没有心情参赛,也没有观赛的兴致。
“今日合婚嫁妙龄的世家女子基本在此,参加选妃。”内屋里,皇上低头望着她,一脸认真地道。
“哦。”皇上选妃,正常正常,但关我叶清安什么事,“美人太多,陛下让我来给您提建议?”
“你怕是忘了,你也符合条件。”他满脸的不喜,神色晦暗,轻声道。
“皇上,吉时已到,可有中意的女子?”一旁的嬷嬷犹豫再三,还是上前道。
叶清安一脸的惊恐,抓上他的衣袖,使劲摇摇头。
“朕中意的...”皇上看着叶清安语调脱得长长的,满屋女子都往这边看,屏息注神,期待着。
“早已忘记朕了。”他低头,在叶清安耳旁低语,旋即立起身,在人群中拉起一红衣女子的衣袖,朗声道:“她。”
就像是在做梦,叶清安有些魔怔地看着戏剧般的一切,看到众人向那女子道喜,看到那红衣女子的羞涩与幸福的笑容,看到他隔着许多人与她两两对视。
叶清安觉得有点疼,不是她,是真正的叶清安用了十几年的身体在疼,浑身像是针刺了般难受。
叶清安快步走出德馨殿,众人顾着奉承中选的人们,没人发现她的异样,才走出宫殿一会儿,手腕被人扣住,硬是被皇上拉着抵在了暗红的宫墙上。
他的胸膛起伏,像是在强忍着怒气,望向叶清安的眼神似是想要将她千刀万剐:“叶清安,朕做错了什么?当年说走就走了,一去塞北便是八年。朕的旨意一道接一道颁下去,这些年来种种理由敷衍搪塞,真料定了朕不会判你们抗旨不尊,要你们的命?”
叶清安憋得喘不上气,手腕处痛得厉害,他握着她手腕的手用了力气却自己没留意。
“我...”叶清安看他这般失态,觉得很难过,却实在不知道他们曾经的过往,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清安,今日选妃名单里没有你。朕不知道你是怎么剔除了自己的名字,但朕算是明白了,自始至终,朕对于你来说,都是个一厢情愿的笑话。”他压着嗓子,声音沙哑,像是咒语般让叶清安头痛欲裂。
叶清安猛地甩开他,大口呼吸着,揉了揉通红的手腕:“回京前,我遭遇意外,从高楼跌下,失忆了。”
他一脸的震惊,望着她不言语,喜怒难辨,不知是不是在分辨真假。
“我忘记了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或许以前的我曾经很喜欢你,但我都记不起来了,现在你在我眼里只是我敬仰的天子。如果我们曾经有美好的回忆,那我希望陛下能一直顺心遂意,寻得良配。”好不容易说出了心里话,叶清安像是解脱了一般,靠着墙看他的神情比戏剧还精彩。
“为何...不早点和朕说...”他像是在做梦一样看着她,迷茫地问道。
“陛下从来没给我机会,这次也好,上次也是,不过不重要了,等寿宴结束后,我和哥哥会回塞北,陛下自己多保重。”清安行礼后顺着墙走了。
听到后面他的笑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怒极反笑,比哭听起来还要令人难过的笑声,她硬是没回头,她不会留在宫里和一群妇人斗个你死我活,只为得一人宠幸,太卑微了。
“叶清安,每次走的都是你,却每次都让朕觉得你是无辜的,朕才是有罪的。”少年天子一拳砸在宫墙上,磨损的手和宫墙相得益彰,他不知该以什么心情目送她那越发缩小的身影。
叶清安左拐右拐,在婢女们魔性指路下,好不容易回到叶抚堂。
进殿后,抬头便见到主屋里正在饮茶的哥哥。
叶清安一阵欣喜,自那日后已有一日一夜未见到哥哥的身影,盛宇与她置气,不搭理她,她也不敢去问旁的人,如今他好好出现在自己面前,整颗心就放下了。
“哥哥。”叶清安小跑入室,见叶清云一身闲服,除眉宇间的疲惫外,并无异样。
“安儿回来了,我在等你。”叶清云放下杯,为她斟茶。
“今早来报,将军府修缮好了,待我请示后,我们可以随时到府邸去。”见叶清安皱着眉,便知她以为是拓里霆处有消息了,忙接着说道。
“如此神速,哥哥午后可有空?”叶清安牵起清云的手,晃了晃。
叶清云的手摸起来有点粗糙,却很有力温暖。
手掌上有厚厚的茧。
清安鼻子一酸,突然想起那日盛宇的话。
“自然有,怎么,有什么安排?”叶清云伸手勾了勾她鼻子。
“不如我们去看看将军府,也好知道有什么缺的,我们早点搬过去住。”那是她和叶清云在京城的家,一定要好好装点一番,也不辜负她在现代时旁听的那一点设计知识。
“好。”叶清云笑得宠溺。
清安深刻地感受到了原来自己一直奢求的亲情竟是如罂粟般甘之如饴且肆无忌惮。
等下了马车时,清安震惊地仰头看将军府的牌匾,手伸到下巴处一抬将那半张的嘴合上。
府邸气势宏大,从大开的门中可见内景的宏阔,数名将士一字排开,在府旁待命。
叶清安觉得自己以后应该更嚣张一点才符合将军府的气质。
待进府后,叶清安有点哀伤地发现,自己那点知识毫无用武之处。
府邸内,流水声缓缓的池塘、绿树成荫的园林庭院、对称美的格局,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哥哥,那,池子处,我们搭个亭子吧。靠近亭子那一带可以种很多荷花,夏天时候可以赏花,甚至摘莲子。”叶清安指着池塘处朗声道,笑得无邪。
“可那池子建亭会破坏整体美...”随行的一人应道,应是这宅院的建造者。
“无事,本就是给人住的,无需那么多讲究。”叶清云向远处的清安点点头,任她新鲜感十足地左跑跑右跑跑,对身后的人道。
“哥哥,这里,这块空旷的草坪处,我们搭个秋千吧,要很宽的,可以荡很高那种。有风时,我们可以在这里一起荡秋千。”清安幸福地闭眼想象,睁开的眸子里闪着光。
“好。”
“哥哥,还有这里...”清安像只蝴蝶在宅院里欢悦地到处走动。
叶清云眉眼弯弯,随侍的人觉得,将军自上而下都散发着温和的气息,完全不同于军营内那样置身死于度外的淡漠,或者说,现在的将军,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叶清安描绘的画面,让他们这些舔着刀尖打仗的粗人,都觉得温馨与幸福,如同有了归属,更何况当事人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