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太妃房里,刚来王府的黛玉正和南安太妃说话,见太妃面有忧色,黛玉不禁问道:“见母妃神色忧然,可是有什么事。”南安太妃叹道:“锋儿刚回来一月有余,这不又接到圣旨,要随队出征,母妃的心里又是担心又是不舍。”
黛玉劝道:“三哥武艺高强,吉人天相,母妃放心,三哥一定会凯旋而归的。”南安太妃道:“还是玉儿说得好,这不,一大早我就让他去庙里还愿去了,保佑他平平安安回来。”
坐了一会儿,黛玉见南安王妃没在,不由问道:“怎么没见王嫂?”义阳道:“王嫂这几天身子不爽,在房里歇息呢。”黛玉道:“一会儿收拾妥了,过去探视一下才是。”南安太妃道:“你有这份心,也是难得,你身子弱,歇一下再去吧。”黛玉应了下来。
午后细雨蒙蒙,飘飘如丝,浓浓的寒气依然阵阵袭来,紫鹃给黛玉撑着伞,缓缓向王妃的院子走去。
冷风不时吹起黛玉身上的披风,黛玉禁不住低头裹了裹胸前的飘带,抬头刚要走时,只见对面匆匆走来一人,一袭白衣,面如美玉,正是北静王爷水溶。
黛玉此时避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站在那里,想到上次和北静王妃的谈话,黛玉的心不禁又怦怦跳了起来。
且说水溶因皇上同意出兵征藩,作为统管兵部事务的王爷接旨后,自是不敢怠慢,调兵遣将,整理军务,忙的焦头烂额,听得姐姐南安王妃身子有恙,放心不下,趁午后一时闲暇,急匆匆来南安王府探望姐姐南安王妃。
在姐姐房里坐了一会儿,因公务事忙,水溶匆匆告辞。穿过雕花游廊,水溶也无心身边景致,低头匆匆向前走去。忽听身后的小春子喊道:“王爷”,水溶停下步子,猛一抬头,见前面不远处,黛玉正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一身湖水色的衣衫,衣裙轻扬,飘然若仙。
水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禁不住快了起来。冷静如水溶,待得长长舒了口气后,水溶按下怦怦跳动的心,缓缓向黛玉走去。
黛玉见北静王爷慢慢走过来,忙低下头,脸上自己都不敢想会红成怎样,双手拽着帕子,竟连行礼也忘了,倒是身后的紫鹃轻轻拽了一下黛玉,说道:“见过王爷”,黛玉这才醒悟过来,忙给水溶行礼。
水溶道:“林姑娘免礼。”黛玉回道:“谢王爷。”水溶深情的看着眼前的玉人,明眸低垂,粉脸绯红,纤瘦的身子在风雨中更显得单薄柔弱,水溶心里竟一时冲动的想用自己的身子为她挡住周围这清冷的风雨。
周围静悄悄的,低着头的黛玉忽听水溶低声说道:“我的画姑娘可看了,‘天高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林姑娘,你可懂得。”
一时静寂无声,只有飞扬的雨丝和清冷的风轻轻扶来,黛玉不由有些诧异,随后想起北静王妃的话,心里不禁一暗。
黛玉静了静慌乱的心跳,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不住抬头看去,见水溶柔情似水的眸子正望着自己,嘴角还含着一丝温柔的微笑,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渴盼,黛玉忙又低下头,柔软的心里顿生不忍。
水溶见黛玉眼波轻转,犹豫不决,不禁道:“姑娘放心,水溶绝不会让姑娘为难,愿与不愿水溶只想听姑娘一句话。”
黛玉低头看着雨丝飘落在自己的绸衣上,又滑落了下来,心里却回想起那天的谈话,想起北静王妃暗提明点的含意,想起北静王妃临走时有些凄楚的神色,不觉有滴泪落了下来,滴在衣衫上,和雨滴一起滚落。
生生咽下了心中的酸楚,黛玉缓缓地抬起头来,对着水溶施了一礼,低声道:“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黛玉身份卑微,不敢高攀,更不忍让王妃伤心,还求王爷不要让黛玉为难。”
水溶一愣,万没料到千思万盼的黛玉竟会当面委婉的回绝,不由急道:“林姑娘,我……”饶是平日机敏善辩的水溶竟也不知从何说起。
转过身,黛玉背对水溶,叹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请王爷谅解黛玉的苦衷。”说完,也不唤紫鹃,自己匆匆向前走去。
水溶呆呆的站在那里,一任凄风苦雨淋湿身上的绸衣,只觉得风再冷雨再凉,也比不上心里的寒意,眼看着她在自己的目光里消失,水溶的心也寒到了底。
小春子不忍的看着孤苦呆立的王爷,上前道:“王爷。”水溶才从伤心中醒悟过来,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走吧。”说完,忍不住还是回头望了一眼,伊人早已无影,只有纷飞的雨丝还在绵绵的飘着。
看着水溶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游廊后的辰锋走了出来。本来一回府的辰锋听到黛玉来府的消息后,匆匆的向秋水阁奔来,刚转过假山,见远远的,黛玉和紫鹃正向南安王妃的住处走去,辰锋想急步过去打个招呼,却见表哥水溶正迎面走来,想起演武场的话,辰锋不禁停下了步子,转身退回了游廊。
细雨轻风中,辰锋见水溶低头对黛玉说了几句,一时,黛玉抬头也回了几句,便匆匆的离开了,只剩下水溶呆呆的站在那里,虽然辰锋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看着两人站在一起亲热的叙话,辰锋的心里无由的有些烦闷,竟有点嫉妒起那个自小敬慕的表哥来。
过了一会儿,辰锋见表哥缓缓地走了过来,温润如玉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平时的云淡风轻,竟有些凄苦悲凉的神色,辰锋默默地看着表哥离开,忍不住转头向远处望去,不知表哥和妹妹说过什么。
且说黛玉转身离开时,两滴清泪不禁倏然滑落,紫鹃在后面撑着伞唤着,黛玉不敢回头,好容易拐过游廊,黛玉无力的停下步子,倚在廊柱子上,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这段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不争气的眼泪却忍不住流了满面。
紫鹃过来撑起伞,遮住了纷纷的雨丝,看着黛玉的样子,不禁心疼的说:“姑娘,这又何苦呢。”黛玉叹了口气,道:“歇会再走吧。”
南安王妃送走了水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里却想起刚才和水溶的谈话。
刚进房,水溶道:“姐姐,听郡王说这几天你身子不爽,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南安王妃笑道:“我又没有那么娇贵,不过是受凉,听锋弟说这几天你很忙,公事要紧,不要担心。”
水溶道:“公事再忙,也要过来看一下,否则我怎能安心。”南安王妃笑着说:“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太妃已经让人去接林妹妹了,也该回来了。”
水溶笑道:“在姐姐面前,我总是无地遁形。”南安王妃缓缓的说:“溶弟,不是姐姐劝你,你既然这么中意,就尽快去贾府下聘,娶了妹妹,你再犹豫不决,当心贾府先应了别人,你就后悔莫及了,那时别说我这当姐姐的没提醒你。”
水溶没有作声,默默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飘飞的雨丝,如同自己纷乱的情绪,不禁叹道:“我也想呀,我是恨不得今日就把她娶回府,可我又不知她会怎么想,毕竟我给不了她正妃的身份,身为人下,我总怕她觉得委屈,想想上次她决然刚烈的样子,万一她不愿,岂不难为她。”
南安王妃道:“我看素日里妹妹的见解谈吐,决不是趋炎附势,贪图虚荣身份之人,凡事淡淡然然的,颇有一种超然的意味,倒和你有意同之处。况且,北静侧妃也是很尊贵的身份,有多少郡主也想做呢。”
水溶苦笑道:“姐姐,可你也别忘了,还有王妃在府里,你想想她那么清灵柔弱的人住在王府里,处处都是暗算,时时都有危险,我又不能每时每刻护在她身边,万一再像以前。”水溶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南安王妃也黯然了下来,水溶继续说道:“王妃身后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我暂时能拿她如何,没有一个万全之策,我又怎能忍心让林姑娘渉险。”
南安王妃看着弟弟英挺的背影,心里也不禁难过:溶弟,情深如你,可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
想到这些,南安王妃也不禁叹了口气,丫鬟来回,说林姑娘来了,南安王妃道:“快让她进来。”
一时,黛玉和紫鹃一起进来,见过礼后,黛玉道:“听太妃说王嫂身子不舒服,我过来看看,王嫂现在可好了。”南安王妃道:“不过是不小心受了凉,吃过药了,现在感觉好多了。”
南安王妃抬头见黛玉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也有些红肿,不禁关心的道:“看妹妹脸色不好,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黛玉低声道:“谢王嫂,或是刚才风吹的。”
南安王妃想起刚才水溶的话,便道:“妹妹芳辰,王嫂送的礼物可合心?”黛玉一听,不禁低下头,想了想才道:“王嫂的礼物,妹妹在这谢过了。”南安王妃见黛玉避重若轻,也不好再问。
又说了几句,黛玉便告辞,南安王妃见今日的黛玉有些神色黯然,也不好再挽留,便让丫鬟送黛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