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黛玉一声不吭,独自一人倚在床上,用手帕遮住脸。一下午,黛玉就那样静静的呆着,紫鹃进去看了几次,也不知说什么,只好退了出来。
临晚,紫鹃进来道:“姑娘,太妃那里传晚饭。”黛玉轻声道:“知道了。”随后坐起身来,紫鹃见黛玉的杏目红肿,想是一下午流了不少泪。
黛玉对紫鹃道:“你去打点水来,给我敷敷眼睛吧。”紫鹃一边给黛玉梳妆,一边劝道:“姑娘,别想太多了,才刚好点,身子要紧。”黛玉叹了口气,没有作声。
明亮的华灯下,南安太妃和太王、辰锋、黛玉、义阳等一起坐在案旁叙话。太王对辰锋道:“出征的事都准备妥了吗?”辰锋道:“父王放心,一切都备绪,明日去兵部核对一下,就等着出发了。”
南安太妃强笑道:“你这小子,一听到作战就高兴成这样,也不想想家人多么为你担心。”辰锋笑道:“母妃放心,我又不是初去战场,万事都会当心的,你只在府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完,不禁瞥了太妃身旁的黛玉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然然的,丝毫看不出喜忧。
太王道:“策马疆场才显男儿豪情,去吧,为父看到你们兄弟这样,很感欣慰。”太妃道:“平时让佩剑跟着你,两个人总比一人稳妥。”辰锋有些不耐烦的道:“母妃放心,我都知道了。”
黛玉在旁轻声道:“三哥,‘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让太妃怎能放心呢。”南安太妃笑道:“是呀,还是玉儿懂得我的心,要不就说,女儿知道疼人,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能理解做母亲的心。”
义阳笑道:“等三哥娶了亲,知道心疼三嫂的时候,就能明白太妃的心了。”辰锋笑道:“四妹,你再敢打趣我,当心我把你那天背着人说的话讲出来。”义阳忙笑道:“三哥,我不敢了,你饶了我吧。”辰锋得意地笑了,转头见黛玉依然淡然,不禁有些失望,连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发僵。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才散去,临行时,南安太妃道:“玉儿,我看你脸色不是太好,好好回去休息。”黛玉忙应下。
回到自己房里,辰锋不由想起晚上的谈话,也不知何原因,今日坐中的妹妹始终有些郁郁寡欢,脸上还不时露出凄然的神色,令自己的心情也不觉有些暗淡,想起午后看到黛玉和水溶的情景,辰锋心里竟不觉有些疑惑,甚至还酸酸的。
看似简单的事可处理起来还是很繁琐,辰锋在兵部忙了整整一天,直到夕阳西下,才回到王府。
先到南安太妃那里请安,见太妃和义阳正在整理自己的行装,独不见黛玉,太妃一边理续,一边嘱咐:“记着按时添衣,小心着凉。”辰锋笑道:“母妃,我已经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自会理得。”犹豫了一下,辰锋不禁问道:“怎么不见林妹妹?”
南安太妃道:“我昨个就看她脸色不好,这不今早来回,说身子不舒服,在房里歇着呢,太医已经去看过了,也无大碍,玉儿这孩子就是心思重,才弄得旧病复发。唉,当年她母亲的身子就有些羸弱,落得个红颜早逝,如今玉儿的身子也让人不放心。”
义阳道:“王嫂不是说,秦太医给妹妹诊断过,只要好好保养,会好的。”南安太妃道:“但愿吧。”辰锋道:“那我去看看妹妹吧。”南安太妃道:“天有些晚了,让义阳陪你去吧。”
且说黛玉夜里躺在床上,忆起白日的事,水溶惊诧的眼神、痛楚的表情,焦急的辩解不时的在眼前浮现,令黛玉不由纤心百转,其实在说出口后,黛玉分明的觉得自己的心也是阵阵痛疼。
窗外无月,夜黑风轻,纤细的黛玉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再加上白日里风吹雨淋,伤心难过,临近天亮,不觉头重人昏,双腮赤红。紫鹃忙回了太妃,请了太医诊看过了才作罢。
辰锋和义阳走进秋水阁,正碰到紫鹃刚熬好药,正要服侍黛玉吃药。见两人进来,黛玉忙欠身道谢,辰锋见坐在床上的黛玉脸色苍白,平日眼波流转的双眸微微有些红肿,连说起话来也有些沙哑,忽觉得心倏然一疼。
坐下来,义阳道:“妹妹好好养病,省的大伙担心,三哥一回来听说妹妹病了,就拉着我来看妹妹。”黛玉道:“大家不用担心,我只是昨日一不小心受了凉,引得旧病犯了,吃几服药就好了,让母妃和大家放心吧。”
紫鹃端着药过来,道:“姑娘药熬好了,趁热吃了吧,凉了药效就小了。”看到这里辰锋道:“妹妹好好养病,四妹,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刚走到院子,忽听房里“啪”的一声,接着是黛玉急咳得声音和紫鹃颤颤的安慰声,辰锋转身冲进了房里,见黛玉正伏在床上急切的咳着,紫鹃在旁一边轻抚背,一边小声安慰,地上黑黑的草药撒了满地。
辰锋呆呆的看着,只觉得似有根线在扯得心生疼,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转身跑了出去,义阳在后面喊道:“三哥,天晚了,你要到哪儿去。”“告诉太妃,我出去一趟。”话音刚落,辰锋已不见踪影。
匆匆让佩剑备马,等辰锋和佩剑打马来到北静王府时,天色已黯淡下来。辰锋问了侍卫,直接去了南书房。
北静王府的南书房里正亮着灯,小春子上前见礼,道:“锋将军少待,待小的通报王爷。”辰锋果断的说:“不用了,我自己去见他。”说完,大步跨了进去。
进的房里,本来坐在案前的水溶一下抬起头来,随后匆忙用案上的书把自己刚才看的画卷盖住,才立起身,迎了上来。
本来怒气冲冲的辰锋见到迎上来的水溶,不觉一怔,短短一日不见,往日英俊潇洒的表哥竟憔悴了不少,连明如秋水的眸子也添了明显的血丝,看到辰锋,水溶温润的一笑,才有了丝北静王爷昔日的风姿,道:“锋表弟,你怎么来了,快请坐,小春子,倒茶。”
坐了下来,本来一时冲动的辰锋看到水溶的样子,满心的怒气竟不忍发不出来,水溶道:“太妃好吗,姐姐的身子好些了吗?”辰锋道:“母妃和王嫂都很好。”见辰锋不说话,水溶道:“锋表弟这么晚来有事吗?”
辰锋看了一眼对面的水溶,不禁有些犹豫,毕竟只是自己的猜测,刚才只是见黛玉凄苦的样子,一时热血冲头,才怒气冲冲的来兴师问罪,待慢慢冷静下来,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只好随口掩饰道:“不几日就要出征,心里有些烦闷,过来找表哥聊聊。”
精明沉着如水溶,看到辰锋言不由衷的表情,口是心非的话语,不由淡淡一笑道:“锋表弟虽年纪轻轻,却久经沙场,万事自有分寸,我这个表哥也没有好叮嘱的,只是想告诉表弟,领帅西宁郡王这人,有些急功好利,好大喜功,表弟要留心劝着,藩国虽小,但听说国人很是骁勇善战,万不可轻敌,贸然进攻,以防受诈。”
辰锋道:“父王也对我说起西宁郡王这个人,只是我是属下,只能尽力而为。”水溶叹道:“朝堂都以为小小藩国不足为惧,未战轻敌,乃是兵家大忌,岂不知蚁小也能撼大树,何况骁勇善战的藩国呢,锋弟有一句话要记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万一真有危险,你可自定主张,表哥相信你的判断。”辰锋信服的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辰锋终是忍不住,道:“我有句话一直想问表哥,只是怕表哥为难,所以一直没敢问。”水溶道:“锋弟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这可不是威震敌胆的锋将军素日作风。”
辰锋定了定道:“我听母妃和王嫂说,表哥打算娶妃。”一听此话,水溶刚才谈笑风生的脸色刷然暗叹了下来,叹了一声,水溶站起身来,负手站在窗前,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北静王爷,母妃已经劝过我很多次了,我也正为此事为难,一直拖着呢。”
过了一会,窗边的水溶忽的转过身来,问道:“锋表弟,你怎么问起这个,难道谁对你说过什么。”辰锋望着水溶,见水溶温润的面上有着探究和疑惑的神色,眼前却不由闪过黛玉凄苦的表情,只觉心里蓦的升起一股豪气,静了静,一字一句的问道:“溶表哥,你想娶的人是林妹妹,是不是?”
水溶顿觉心里一阵刺疼,如玉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只有深邃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辰锋,一言未发。辰锋也没回避,抬起眼,目光清澈的看着水溶,脸上是一片坚定地神色,一时,两人静静地对峙着,房里顿时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