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凤庭轩,鱼传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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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人生在世不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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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阳飏心中愤怒、破口大骂,单手将“想要害他之人”禁锢在地上时,却发现自己不用感知之力,也能够用眼睛隐隐看清来人的模样,心下疑惑。

那个模糊的轮廓在他的眼前缓缓颤抖着,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自己的视力有些恢复了?

“你……你能看得清我吗?”鱼玮轻轻吸进一口气,有些急迫地低声问道。

随后,她凝神看着他的丹凤眼。

阳飏的眼中已有焦距。

凤眼微清,顾盼之间,已不似先前无神。

鱼玮心中喜不自胜,不由唇角微翘,虚弱而欣慰地一笑。

你总算是重见天日了。

……

阳飏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当时在见师父阳破尊被囚于千年玄冰中的惨状后,自己因神情激动,故而拜倒在那块玄冰之上……不知有多少刁钻的寒气透过他的灵识蛮横地钻入他的体内,在筋骨之间肆意流转。

那可恨的族群,不仅令他师父饱受深陷囹圄之苦,更是令他栽了自出世以来的第一大跟头!

然而此刻,他体内真火运转逐渐圆融如意,并未遇到玄冰寒气一丝一毫的阻碍。

……命不该绝!

……

“说吧,你死以后,想要变成什么菜?”阳飏思绪平复,随后脑中倒回一枚银针刺他眉心的一幕,不由冷声怒道,“红烧鱼、水煮鱼、剁椒鱼头、还是酸菜鱼?”

他说出这一连串的菜名,语速极快,而且边说边松开按上她右肩的手,转而掐上她的脖子。

鱼玮身上火毒仍旧未除,神情虚弱,额上因劳神费思,全是细汗。

而阳飏此刻右手掌心的温度逐渐攀高,她一脸呆愣慢慢转为苦楚,然而手中还是紧紧握着那一根银针,不肯松手。

阳飏被手中柔腻的触感弄得有些失神,不过见那枚银针还是好端端地被她捏在手中,眼中顿时杀意凛冽。

到死都不曾悔改,那就将命交出来!

……

其实鱼玮根本没有想要加害阳飏之意,她也并不知火凤的命门乃是眉心莲纹。

如此偏门的、有关已失踪千年的凤族之秘,大概也只有如鱼老这般老江湖才知晓。

前几天鱼玮半夜难寐,想起前世针灸著作《黄帝内经》、《灵枢经》中曾写道针灸可治眼疾,于是便前往松风观藏书阁中翻阅相关典籍进行查证。

她以银针于阳飏面上取球后、风池诸穴,又取翳明、百会、攒竹等配穴,轻刺缓压,捻转进穴,徐徐进针。

因她针灸之术尚为生疏,极惧出错,于是两次治疗下来,次次她都神情虚弱,出了一身冷汗。

此次正是计划中的最后一次治疗,当她拔出最后一根银针时,却见阳飏忽然醒来,不明就里地对她攻击,还扬言要煮了她吃。

……人生在世不称意啊!

“你快……放开我……”鱼玮实在忍受不了他霸道的九天真火,虚弱地叫喊道。

她体内的火毒已经逐渐限制了她体内灵力的运转,幽冥灵力逐渐无法阻滞真火。

九天真火的火意就从他的掌中直接咏入她的骨髓,犹如百针攒刺。

“呵,想杀本尊就得付出代价,还想安然无事、一走了之?”阳飏绷紧面孔,眼神一凛,伸手扳起她的下巴,掌中用力。

鱼玮紧咬下唇,硬是在他面前忍住了痛苦的呻吟。

哼,这大坏蛋,竟然恩将仇报……!

……

这幽冥灵鱼的演技,还真是挺出色的。

之前她对他小心翼翼的关心与爱慕,果然像是在一层窗户纸上演的一出皮影戏,看似栩栩如生,然而窗户纸一经捅破,当即戏散人非。

讽刺的寒风透窗而入。

阳飏面色狠辣。

他的自尊与骄傲,是绝不容许这般耍他的人继续留在世上的。

指尖跳跃的火焰忽然有些滞涩。

……

“住手。”

竹屋之门被大力推开,楚暮冷若冰霜地走进来。他于藏书房听到此处的动静,便一扔手中医书,心急如焚,匆忙赶到。

“人说烛照火凤个个没心没肺,依在下看来,果然如此,论起恩将仇报,真是无人敢出其右。”

楚暮见鱼玮被阳飏这般欺负,心下酸痛,冷声讽刺。

他闪身上前格开阳飏的手臂,当即与他缠斗起来。

“论起恩仇,灵鱼族联手玄武族将我火凤一族封印千年,此仇又当如何计算?他们都该死!”

阳飏眼底冒火,周身散发出强烈杀气,一把抓起床侧蛰伏的丹梧剑,正欲爆发。

“此乃是两族的千年旧怨,又不是师妹一手策划,你怎可无端迁罪于她?十日十夜,她违抗师命为你引出体内玄冰寒气,现下又替你针灸治眼。她不仅身中火毒,而且耗费心神,十分虚弱,你怎可如此无情无义?”

楚暮语速极快,松竹观纯正内力又源源不断地涌出,一圈大过一圈。

阳飏听闻此言,双眼微眯,神色依旧极为轻蔑。

无情无义?

此评语真是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他也不想在这松竹观上装什么好人。

……

楚暮内力排山倒海般逼到,阳飏冷哼一声,黑色的袍袖掀起一圈火柱,朝楚暮涌去,其势骇人!

一黑一白二人由窗子跃出屋内,在半空中对敌,闹出不小的动静。

许多观中弟子由各大练武阁中鱼贯而出,双眼放光,驻足观看。

……

“楚师兄这‘松涛拍岸’一招,姿态曼妙,既攻敌要害而兼自守,实已得门中精髓,不简单呐!”

“你说的一点没错。但楚师兄对面那人,招式流畅潇洒,也是极强。他灵力暗显赤色,火光隐隐,似乎……似乎并非人族。”

“的确,他手中剑未出鞘,就与楚师兄打了个平手。若是……此剑一出,那真是不得了了。”

“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然是师兄将占上风!”

观中一些弟子凝神观战,而另一些弟子却交头接耳,唾沫横飞,对二人的武功评头论足。

……

虽说阳飏真火融体神功已成,楚暮乃松风观传人首重轻功而非近斗,本应不敌阳飏。然而阳飏大病初愈,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楚暮又是急怒攻心、如此奋力的打法,二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鱼玮挣扎地起身,由窗户向外喊道:“你们别再打了!”

二人并未有停手的意思,兀自打得火热。

“楚师兄,我不怪他!你们就此停手吧!”鱼玮又喊道。

楚暮听闻鱼玮处处维护阳飏,心下一苦,但还是温顺依她所言,足下生风,轻功一纵,当即退出战场。

阳飏冷笑一声,也就此罢手。

他将手中丹梧剑缚至背上,转头向窗前站着的鱼玮望去。楼阙之中,她依旧一身素衣锦绣,青丝乌黑,蓝绸白缎,有若出水芙蓉。

是她救了自己?

他心中松动,眼中却闪过冷漠的神色。

宗族旧怨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令他硬生生否定了被她搭救的可能性。

……

阳飏飘近了些。

“你……”

这一音节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漠疏离,而是有了一分不易觉察的犹豫在其中。

阳飏站在她身前不远处,虽然还是板着一张深邃俊朗的面孔,但眼神中暗藏着一丝脆弱、一丝狼狈,还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嫦娥眉下,鱼玮一双绝世的桃花眼依旧弯弯,却血丝暗布,饱含疲惫,不再如当时一样水波潋滟、神采盎然。

她盯着他转向她的明亮双眼,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

这般疲惫的小模样,莫非是为了救他而耗费心神?

忽然,他抬手用力揉去鱼玮额上的汗水,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最后却变成了一声波澜不惊的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