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阳飏虽然双目失明，但基本的感知之力尚在。
全力一击？
玄武族人，果然不可小觑。早知道，在那森罗火地之中，他就不毫无保留地向那个霸道的女人献出那么多血了！
阳飏手心泛上一层汗，薄薄的。
他刚想有所防御，却觉察到有一个躯体挡在了自己身前，为自己义无反顾地承受了所有的攻击。
……那只患了鱼疯病的小鱼？
傻。
他扯扯嘴角。
他阳飏，即便是在如此虚弱的时刻，也不需要任何灵鱼族人因为同情而施予恩惠！
下意识地，他伸手想要将她狠狠抛出这刀光剑影的区域，可是那玄武族人的招式来势猛烈，还是一往无前地招呼在了那只小鱼的身上。
他暴躁的心头忽然痒痒的，有些不适。
被鱼保护的极端不适！
灵魂深处的责任与傲气令他的心重回一片冰冷。
不再起任何波澜。
“小鱼玮！”玄浩卿痛心高喊。
适才消耗精血施展而出的天玄冰阵在鱼玮扑出之前就已定好了方向，饶是他在见到鱼玮之后，硬生生地宁受反噬将冰阵撤回，也只能够撤回不到半数而已。
天玄冰阵一出，谁与争锋？
他……
他恨不得能自己承受那些伤痛！
即使他早已知晓鱼玮的真实身份，但这拼力一击，仍旧不是现在还未长成的她所能承受的。
强硬猛烈的冰柱虽然来势汹汹，然而在靠近鱼玮之前，她手上那一枚蓝光戒指瞬间迸发出一层薄薄的防护罩，将凌厉的冰柱尽数反弹回去。
玄浩卿被自己亲手释放出的天玄冰阵击中后，反弹而出，落在了一片泥泞中，唇色青紫，很是狼狈。
“这是……”
除了不能视物的阳飏，其余两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鱼玮手上的那一枚戒指。
突发神威？
那只戒指发出浅淡的光，忽明忽暗，似乎有着微弱的呼吸。
“是你救了我？”鱼玮一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这枚戒指。
玄浩卿心头一震。
竟然是只灵物。
这是灵鱼族千年前就失传的……灵觞之戒？！
他这一两年寻了不少族内的天材地宝，暗地助鱼玮觉醒幽冥灵鱼血脉，而她果然不负所望，成功晋升。
未得到灵觞之戒的幽冥灵鱼都是极其脆弱的。灵觞之戒，戒有戒灵，是幽冥灵力得以破体而出的一个出口。在得到灵觞之戒之后，幽冥灵鱼的强势才会体现出来，然而在那之前，它们与一般的灵鱼无异。
而幽冥灵鱼一身至宝，鱼鳞、鱼肉、鱼骨……诸多人族、兽族大能都十分眼馋。它们没有灵觞之戒防身，是极容易惹上杀身之祸的。
玄浩卿向玄武族族老打听灵鱼族灵觞之戒的事。族老只淡淡瞥他一眼，说，灵觞之戒，有缘自会出现。
他也无可设法为她寻来。
是以在成为了一只没有灵戒的幽冥灵鱼之后，鱼玮只告诉了她爹鱼华这个好消息。鱼华知道事情轻重，也未宣扬开来。
……莫非千年不现的幽冥灵鱼……真的有这种唤出灵戒的奇异本事？
玄浩卿目光中有着淡淡的喜意。
她终于成了真正的幽冥灵鱼……这样，当他成为玄武族下任族长之妻的时候，就没有族人敢反对了吧。
他思绪万千，轻轻一笑，但碍于阳飏在旁，无数言语都无法对她说出口。
……
灵觞之戒又是一闪。
鱼玮忽地头疼欲裂。
鱼族那些纷杂的往事，渐渐成了一幅幅图画，在她脑海中闪现而过……以沫湖……湖心亭……鱼族族坛……爹爹……鱼老……碧如许……无数往事形成的记忆碎片网强行挤入鱼玮的脑中……
她只觉得她的神经细胞被连接成一种又一种不同的形态，大脑皮层空前活跃。
她果真是来到了一个不同的时代……进行了一场匪夷所思的魂穿！
脑袋好像要炸开！
鱼玮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往身后倒去。
唉，不管到了什么样的山穷水尽之地，只要他在，她又怎能离去？
阳飏僵硬着，被迫用肩膀接住了她。
他没有动。
她身上有诱人的鱼香，他的腹中再次饥肠辘辘。
“小鱼玮，你随我去吧。既然此次历练已经圆满完成，就不必在这乱世中停留了。”
倒地的玄浩卿勉力爬起，不容置疑地说道。得到了灵觞之戒，足够了。
“浩卿哥哥……”鱼玮终于想起了他是谁，清澈的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犹豫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多谢你，你和我爹爹和族长那边说，说……我……我要跟他走……”
最后一句言语因为少女羞涩而声若蚊鸣，但放在这世间两大高手所处之地，这般遮掩自然是聊胜于无。
一字一句，依旧清晰可闻。
阳飏嘴角抽动。
一只灵鱼说它想要跟烛照火凤走？
那倒真是无异于羊入虎口了。
玄浩卿：“你……再说一遍？”
“我要跟他走。”鱼玮重复了一遍，她纤细的嫦娥眉下，那一双修长上翘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明亮极了，如同午夜摄人心魂的星辰，“他是……那么好的人。你们之中有什么误会吧？别再打了，大家就此罢手，交个朋友如何？”
玄浩卿看着他最喜欢的那一双眼睛竟为了……另外一位男子如此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由气极反笑。
他伸手遥指面容不辨隐于红纱中的阳飏，朗声问道。
“误会？交朋友？他畏畏缩缩，连容貌都不敢示人，你可知晓他的身份？”
鱼玮听着玄浩卿那讽刺挖苦的语气，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向阳飏。很明显，那是杨旸的模样。
杨旸穿越成了什么？竟与四大神兽族群之一的玄武族有如此深的仇怨？
阳飏身上的火意愈发明显。
他没有说话。
她有些紧张。
鱼玮盯着阳飏那孤傲决绝、一副不认得她的模样，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她歪着头，心下有了主意，沉默片刻之后，就开始如数家珍：“杨旸么，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考过了钢琴十级，他最喜欢肖邦和鲁宾斯坦，几乎每次在电话里他都给我弹上一两遍……他最擅长的是马克西姆的《野蜂飞舞》。他本可以考中央音乐学院的，然而他热爱化学，想有朝一日成为像门捷列夫那样的人，于是就放弃了那个机会。高中的时候，他是我们学校的校草，更是化学课代表、劳动委员。虽然他有些内向，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出名啊……他独家出品的硫酸铜晶体在学校冬季跳蚤市场上，可是卖出了独一无二的天价，连化学集备组族长都给惊动了。至于……大学的时候……嗯，他特别……特别照顾我。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上大学……但有一次圣诞节，飘着雪，他还是千里迢迢从北京坐火车，突然出现在我们宿舍楼下……”
……
……
鱼玮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眉飞色舞。她指间的灵觞之戒不停地闪光着，仿佛也十分雀跃。
当然，这全都是信口胡言。杨旸一个孤儿，会弹哪门子的钢琴？考什么音乐学院？
可是他的神情却并未有丝毫波动……
她气苦。
杨学霸内心都已经推导出了波动方程吧？
而阳飏盘腿坐下，漠然地疗养内伤、蓄势待发，不置一词。
距那女人吸他血，已经几天过去了，可是他的内伤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
玄浩卿的脸色越来越黑。小鱼玮到底在说些什么？
……
“他还特别谦虚，就是你一夸他……他就会脸红的那种。”最后，鱼玮微微一笑，总结陈词。眼如弯月，面带霞晕。
“鱼玮，你醒醒！”玄浩卿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让她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温度与自己对她热切的渴求。
“……”
“他是你灵鱼一族的天敌。他是一只烛照火凤。你们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的。上苍是有诅咒的，水火之间，不可能相容！”
“……”
鱼玮惊愕。
烛照火凤？灵鱼一族的天敌？
她是幽冥灵鱼……他是……烛照火凤？！
这是哪门子的孽缘啊？
就算是穿越，有这么穿的？
……
“你们之前未曾谋面，哪里来的这么多前尘往事？”
玄浩卿言辞激烈。
“而且你已是灵鱼族中千年一遇的幽冥灵鱼，是族内复兴的希望。鱼老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着他走的！”
……
阳飏听闻“幽冥灵鱼”四字，心中一跳，右手握拳，下唇竟被自己不知不觉咬出血来。
她不是一般的灵鱼……竟是……幽冥灵鱼？！
……
鱼玮似乎能感受到阳飏身形一僵。
她也是一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搜寻出脑中的记忆。千年前，她所在的灵鱼一族、玄武一族和火凤一族有过一场滔天大战。
势同水火。
若他是真的忘了自己……那他们之间，就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
玄浩卿收紧了抱着鱼玮的双臂。那手臂的线条简洁有力。
她待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看上去安静而乖巧。
这是他认定同度一生的鱼啊。
他的神色不由变得温和，放柔了语气道：
“这一场闹剧，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而我，已经去灵鱼族提亲了。”
“……”
“我们，来秋就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