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混子
9563100000025

第25章

火车一路奔驰,带着铿锵带着呼啸,裹挟着老秋的清风,终于来到了北京。永福牵着素芬的手在下车旅客人流中,穿过了长长的地道走出了北京站。乍到北京的永福,像《红楼梦》里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辨不清该去的方向。已经进入晚秋的北京清晨,被笼罩在有些寒意的朦胧中。虽然是一大清早,北京站已被来来往往赶车的人群躁动得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人声嘈杂,伴随着周边霓虹闪烁的缤纷彩光,一幅都市繁华的景象。站在车站的广场上,回首望着伟人题写的“北京站”三个字,永福心里升起无限感慨,他真想站在这里吼一嗓子“北京,我来啦!”

到底素芬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她拖着永福说:“你站在这里发什么愣啊,我们要在北京呆好几天哪。你先去买张北京地图,然后找个地方住下来,洗洗澡然后再决定去什么地方。”

永福带着一脸的旅途劳顿,打了个哈欠说:“老婆的决定英明正确!这回我们要住就住一家带洗澡的宾馆,你说北京饭店怎么样?我以前曾经听老魏说过,那地方第一高级,里面住的不是外国人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干脆,我们就去北京饭店得了,咱们也高级一回试试,也算对得起我们这一趟结婚旅程!可问题是,我们应该往哪里走啊?”

“鼻子下面是什么?咱们打听打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死样吧,还高级一回,不就是住个宾馆吗,咱又不是没有钱。行,就听你的,咱们是出来结婚的,人家外国人管结婚叫度什么月来?反正就是很重要的意思。我同意了,咱们就住北京饭店了!”

两个人果真就进了北京饭店。拿着结婚证在前台办了登记手续,由服务员带他俩乘电梯上楼进了房间。洗了澡吃了饭然后又眯了一觉,素芬就醒了,转脸看躺在另一侧的永福还在呼呼大睡,就想办法把他给闹起来。永福懒洋洋地依靠着床头,点上一根烟,左手搂着素芬,顺手把搁在床头柜上的地图拿过来,脑子里盘算着这几天的出行计划,一个鹞子翻身就从床上跳下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穿上衣服,带好了随身的物品,和素芬一起去了地铁站。临出门时,素芬说:“永福,咱们今天顺便去一趟王府井吧,我想去看看人家北京的商店现在都卖什么货。”

永福大大咧咧地说:“我说,咱们是出来结婚的,就别管那些破事了。要想看市场,咱们专门找时间再来一趟不就得了嘛。”

地铁上人不是很多,永福从包里掏出了北京地图仔细地寻找了一会后,就头也不抬地对素芬说:“这样,你看咱们第一站先杀到天安门,然后再杀到广场,估计那里的人比较多,也就十分钟的事,最后再杀到故宫。你看怎么样?”

素芬脑子里还在想着是不是应该去王府井的事,加上地铁里轰轰隆隆的响声,没怎么听明白永福说的话,也就没有吱声。

永福急了,推了素芬一把:“你在想什么呢?”

素芬看了他一眼说:“没想什么啊。”

“那你刚才怎么不开腔?”

结果俩人的对话引起了旁边一个中年人的注意,这人是个刚从部队转业下来的便衣警察。他警惕地扫了永福和素芬一眼,从永福说的“先杀到天安门”开始,就引起了他特别的注意,然后听到“再杀到广场,那里人多,也就十分钟的事”,最后又听到了“开枪”二字,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这俩家伙竟然还带着枪,心里就暗自思忖,莫非这一男一女是专程来北京制造杀人案件的殉情者?他特别注意到了永福身上背着的那个军用挎包,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作为一名保持着高度警觉性的警察,他先是慢慢地靠近了永福,手悄悄地伸向了永福的包。

永福这时也发现了这个中年人的手正在悄悄地伸过来,就本能地把包往回拿了一下。他这一拿,使中年人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和分析,确定这俩肯定是来北京作案的犯罪分子。正在他还在准备进一步试探的时候,地铁到站了,这俩人已经站起来要下车,于是他也跟在他们身后站起来。

永福见那人也跟着要下车,就给素芬递了个眼色,小声说:“你千万看管好钱,身后那人是个小偷。”

素芬一听这话,便本能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却刚好和那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把素芬吓得慌忙回过头来,刚一开门,就拉着永福急急忙忙地下了车,身后的那个人也紧跟在他们身后下来了,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等永福再回过头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好像是碰到了同伙,正在朝着他的方向指指划划地说着什么。永福心里直笑,北京的小贼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也竟然敢下手。

就在永福还在暗自庆幸没有让小偷得逞的时候,忽然发现从上面跑下来几个警察,好像是下面出了什么事。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永福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随后被几个人给死死地按在地上,双手立刻被人用力地反剪过去,“咔嚓”一声,就被戴上了手铐,整个这一过程,最多也就是在两秒钟之内完成,非常干净利落。

等永福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押进了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这里可跟在青岛的那次不一样,人一进去,立刻就被两个警察给按在中间的一把椅子里,那椅子上还带着锁,人一坐进去警察就把中间的横梁给放下来,然后左右脚全部都被锁在椅子腿上,身体连动都不能动。莫名其妙的永福被警察锁在了椅子里,惊恐万状地抬眼看了看审讯室四周,只见墙上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坦白交代是你的唯一出路”等巨幅标语,在他的对面,坐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用一种骇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其中一个好像就是刚才在地铁上见过的中年人。

“姓名?”声音好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一样,忽忽悠悠地飘进了永福的耳朵,像是没有了知觉一样,傻傻地看着对面的警察。

“姓名!”声音带着威严地提高了八度,令人不得不做出回答。

“陆永福。”

“哪里人?”

“青岛。”

“职业?”

“个体户。”

“来北京干什么?”

“结婚!”

“结婚?”

“警察同志,我想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法?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

“你到北京来想杀谁?老实交代!”

“杀人?我杀谁?我是来旅行结婚的,我为什么杀人?”

桌子被“啪”地猛击了一下:“陆永福,我告诉你,一切狡辩在这里都是没用的,你必须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罪行,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告诉你,这里是刑警队大案要案组,无论多么咬牙的罪犯,在这里都得给我开口!”

“你能给我提示一下我究竟怎么犯罪了吗?”

一个警察从外面走进来小声地对正在审问永福的那个中年警察嘀咕了几句什么,中年警察一听,“呼”地站起来说:“没有?我在地铁上亲耳听到的,他叫嚣着要到天安门广场开枪杀人,怎么可能没有枪呢?我看这两个人像是惯犯!继续加大力度审那女的,争取从她那里打开突破口!”

这话让永福听着更懵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到天安门广场开枪杀人了呀?

俩警察审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从永福和素芬嘴里审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时候,审问永福的那俩警察却被人喊了出去。出去了好长时间,两个穿着军装的军人跟在警察身后进了审讯室,二话没说就给永福卸下了刑具。一个军人走到永福面前说:“我是总参某局保卫处的张干事,我们奉首长指示前来接你们二位出去。”

永福觉得这事蹊跷,莫名其妙地被抓进来,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给放出去,这是闹得哪门子邪行?素芬也哭哭啼啼地被两个女警察给带了过来,一见永福,“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刚才审问永福的那个中年警察一脸尴尬地对永福解释说:“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您说的话。”

永福一听这话,心里那股冤屈立刻涌上心头,一屁股就坐回到刚才的审讯椅里,和素芬一起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说:“你说对不起就对不起了?你说抓我就抓我,说放我就放我,谁给你的权利?我一再告诉你,我是来北京旅行结婚的,你们是不是还要逼死我们?今天这事绝没那么容易!不给我解释清楚了,我哪里也不去!”

那位张干事在一旁劝说:“这事一定会严肃处理,我们走吧,我们首长的老战友也就是您的父亲现在还在等电话呢。”

永福和素芬当晚就离开了北京。回到青岛后永福才知道,是因为北京方面打给青岛公安局的一个协查有关永福在青岛方面是否负案在逃的电话,被老爷子过去的一个兵后来转业到了市公安局的及时通报给了老爷子,老爷子这才打电话给总参的老战友。后来北京那边亲自派人到青岛,当面给永福和素芬赔礼道歉,同时也赔偿了一笔钱,据说当初那个抓永福的警察也因此被调离了公安机关。直到这个时候永福才知道,那个警察的名字叫做高占元。

你说这事闹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