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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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只有对男人一知半解的女人,才能成为男人的老婆。

永福和素芬是旅行结婚。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旅行结婚是比较流行的方式,既省去了大摆宴席的繁杂和劳累,又可以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可以说是两全其美。用素芬的话说,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两个人无论如何也得一起出去转转。这话说得也对,别看素芬号称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说句不好听的话,去过厦门,鼓浪屿在哪不知道;去过上海,南京路什么样不清楚;去过深圳,可连深圳的市容都没见过,到了目的地马不停蹄就直奔市场或厂家,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看货和选货上,上齐了货以后立刻就要动身往回赶,来来往往匆匆忙忙。而永福守在家更是哪里都去不了,即便是结了婚以后,只要这店还开下去,这种日子还得继续。所以两个人盘算来盘算去,最终决定旅行结婚,去祖国的心脏——北京,那里有天安门,有故宫,还有举世闻名的长城。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次喜气洋洋的旅行结婚,永福竟然也能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去北京公安局转了一圈,搞得两人是欢天喜地去,灰头土脸回。

永福和素芬为了装饰自己的洞房,整整忙活了一个月的时间,收拾房子置办家具,还得四处托人帮忙买家用电器,忙得两个人稀里糊涂,不是忘了这就是忘了那。大热的天,把永福给热得满身是汗,只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和素芬头碰头腚对腚的一起跪在地上擦地板。累了就嘻嘻哈哈地搂在一起,刚刚躺下,素芬就又想起还缺少什么,赶紧再爬起来穿上衣服不歇气地跑去商场。直到掐着指头算算,该买的东西都基本上差不多了,可两个人总觉得还是忘了一件事。忘了一件什么事呢?俩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都在苦思冥想,想来想去终于想起来了,“结婚登记!”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了都哈哈大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了。

于是就再回过头来,各自回家去拿了户口本,到街道办事处开证明,雄赳赳气昂昂地到民政局办理登记手续。

两人登记的当天晚上,素芬和永福把两家老人都召集到了饭店,向家人宣布他们俩正式结婚,老爷子高兴得竟然喜极而泣,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翡翠戒指,郑重其事地对素芬说:“这个戒指是我和永福他妈结婚的时候,永福他姥姥给她的。他妈临死的时候对我说,将来永福成家了,一定要我替她把这个戒指亲自戴在儿媳妇的手上,让媳妇好好照顾她的儿子!素芬,今天我就把它和永福一起交给你了,这也是你没见面的婆婆的一片心意,希望你们俩从今往后恩恩爱爱,好好学习,过好自己的日子!”

永福和素芬都感动得落下了眼泪,素芬流着泪对老爷子说:“爸,你就让妈在天上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永福,也一定会照顾好你老人家,给陆家做一个好媳妇!”

老爷子转过身对永福说:“你终于长大了,结了婚成了家就是大人了,我以后也不能再叫你小兔崽子了。”

永福红着眼圈说:“爸,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兔崽子,叫吧,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再换一种称呼,说不定我还不习惯呢。”

全桌人都哈哈大笑。

永福和素芬当晚就坐火车去了北京。临走时,素芬再三叮嘱“2185”,家里的事可都交给你了。“2185”笑着说:“这是咱自己的事,你说我能不负责任吗?”他的手一掀衣服,露出了别在腰带上的BP机,刚好被永福看见,他一愣,随后会意地对素芬笑了笑说:“咱们走吧,有‘85’在,你就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

车到禹城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永福望着车站上熙熙攘攘上车下车的旅客,忽然想起了已经过去了几年的往事,就戏谑地晃醒了倒在自己怀里的素芬问:“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睡得迷迷糊糊的素芬睁开惺忪的双眼,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纳闷地看了看车外,又转过脸望着永福说:“我记得这里?你这是什么意思?”话一说完,她就看到永福脸上的那堆坏笑,脸陡然红了,抡起拳头就朝永福身上打。

“素芬,”永福问,“你还能想起当年咱俩是怎么杀过来的吗?”

素芬说:“恐怕是到死都忘不了。”

并不如烟的往事重新又浮现在永福的眼前,想起当年的那一幕一幕,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人生大概都是从一个偶然开始的,就说他陆永福吧,他的这一切实际都起源于一个绝无仅有的偶然,想当年如果没有那次“人生大讨论”,他不会去夜校读书;不去夜校读书就不可能认识素芬;不认识素芬也就没有当初来禹城流产的故事;不来做流产他也就不会走上贩烟这条路;不贩烟手里没钱就不会去开什么公司;不开公司也就不会认识魏宝华;不认识魏宝华就没了被骗这一说,想来想去人生这些事,都是从一个偶然开始,然后再倍数放大为无数个偶然,最后由这无数个偶然串起来,就变成了人生。假如当年他初中毕业听从老爷子的安排,去部队当了兵,那么现在又会是怎么样呢?或者和其他人一样,现在始终还在工厂里上班,又会是怎样的人生呢?但是,人生是一条单行道,没有任何假如可言,即便这个偶然的开始注定就是一个错误,也已经没有了修正的时间,只能沿着这条既定的路线继续走下去,再继续和其他的偶然接轨,而这所有尚未发生的偶然,都具有不可预知性,也就是说,谁也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

“哎,哎,在想什么好事呢?”素芬望着一脸凝重表情的永福,推了推他。

永福这才从沉思中回味过来,笑了笑说:“我在想,咱们的那个孩子到现在的话是不是已经会打酱油了。”

“讨厌,想什么呢?”素芬笑着捅了永福一拳头,想了想后把嘴凑到永福的耳朵边,带着一脸娇羞的红晕,小声地说,“这回咱俩再做一个吧。”

“在这?”永福故意地抬头往车厢四下看了看,就装做要脱裤子的架势说,“好啊,来吧,我早就等不及了!”

素芬红着脸,嗔骂了一句:“滚!”

十五六个小时的颠簸路途,永福几乎没有睡觉,怀里搂着困乏至极的素芬,一直睁着两眼看着窗外匆匆闪过的城村和田野灯火。睡着了的素芬看上去比平日少了许多刁蛮,却增添了几分妩媚,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清潭,看上去反倒更加端庄,翘起的嘴巴显出了俏皮,伴着一呼一吸而翕动的鼻翼,透出一种女性的娇柔。永福忍不住低下头,在素芬的面颊上轻轻地吻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