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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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哈啦少”是俄语中好的意思,在这里却代表着一个时代。

永福从老同学那里得到了有关俄罗斯的信息后兴奋得真是心花怒放,往回走的路上他就反复地考虑,假如俄罗斯真的这样缺少轻工业产品的话,那么服装供应肯定很紧张,衣食住行这是人生的四大要素。永福考虑到自己毕竟还和素芬一起做过几年的服装生意,相对于其他产品,他自己认为对服装还是比较了解的。

连续几天的时间,他一直都在四处打探有关俄罗斯的消息,把所有的事都搁置到了一边,就连准备去暗中跟踪老魏的事都给忘到了脑后,全力以赴地着手准备去俄罗斯的计划。按照他的心思,就是想认认真真地去做一件事情,以争取能得到素芬的原谅,然后再找个机会向她提出复婚的要求。这期间,他的那位同学倒是很积极主动地打了几个传呼催问他有关借钱的事,永福只是哼哼哈哈地说老婆去外地进货了,还没有来得及提为由地给搪塞过去。

永福在近几年中极为罕见地到书店买了几本关于俄罗斯的书和俄语教材,开始为去俄罗斯做准备。早晨只要一睁开眼,永福就打开了录音机,跟着磁带叽里呱啦地学俄语,“那思为达你呀”,“哈拉少”,“捏抗几里呀湖”,“半乃卡拉家呀土”。也别说,永福这家伙确实很聪明,没有几天的工夫,他就把常用的俄语用汉语编成顺口溜,有事没事地嘴里念叨什么:

出门八十里,

回家打毛衣,

空气我都喝,

下雨都是鸡,

马是洛杉矶,

我是你大娘,

袜子搁鞋里……

还有什么:牙是我,得是你,噶篮达斯是铅笔。等等。

这种趣味式的学习确实很有效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下来,他的俄语简单对话就学得差不多了,甚至还能结结巴巴地用俄文演唱那首前苏联著名的歌曲《喀秋莎》:

说实话我是一句也听不懂他究竟在唱了些什么,可是俄语发音中的打抖搂卷舌都已经发出来了,应该说至少很像俄语。后来我从一本书里找到了这首歌的原文,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这小子。

……

接下来,永福就开始对着地图制订自己的行进路线,从青岛到北京,然后乘坐北京至莫斯科特快直达俄罗斯。把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以后,他就跑到四方路和即墨路,找那些当年做生意时认识的摊贩去选货。在永福的想象中,俄罗斯既然缺少轻工产品,那么皮夹克毫无疑问地应该是当地的抢手货。本来这事在决定之前,他想给那个同学打电话再落实一下,后来一考虑,不能把自己的想法暴露给他,万一自己的想法被人家复制了,这钱还怎么去挣啊!何况还有借钱的事一直没有回复他,干脆就跟着感觉走吧!于是便自作主张地从青岛自由市场上进了一批皮夹克,人就动身了。

永福去俄罗斯的时间是十月底,这个季节如果说在青岛的话,还是风和日丽的秋天,可永福大概早已经忘记的是,自己去的是西伯利亚,这个季节的西伯利亚早已经是天寒地冻的冬天了。按照他的计划,他先是到了北京,然后换乘北京至莫斯科的四次特快,经大同、二连浩特、绥芬河进入俄罗斯境内。

实际上永福下车的地方并不是莫斯科,而是俄罗斯远东西伯利亚的一个城市,叫做赤塔。我曾经专门在地图上寻找过这个城市以及与这个城市有关的一些资料。应该说,赤塔是俄罗斯一个极其重要的军事咽喉,前苏联时代曾经在此预备了大量的兵役,尤其是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初期,在著名的珍宝岛事件中,前苏联远东最高指挥部就设在这里,所以这里被称为通往莫斯科的大门。

由于赤塔是连接欧洲和亚洲的一个枢纽,火车上的所有旅客都必须从这里下车,如果继续前往莫斯科的话,需要在此地通过检查之后再重新登上俄罗斯的宽轨列车,而大部分中国商贩一般都从这里落地。永福看了看周围人都下了车,自己也就跟着出了车站。

永福到了赤塔后的第一个感受就是,西伯利亚的小西北风还真他妈的硬,硬得让人受不了。刚一下火车,迎面吹来的一阵小风,立刻就让永福明白了传说中的西伯利亚冷空气绝对不是个吃素的,那风并不大,而吹在人身上却像一根根带着寒冷的冰刺,立马就一层层地穿透了永福所有的外衣,直插他的体内。因为这里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五六度,这让只穿了薄衣单衫的永福如何能招架得了。从火车上刚一下地,凛冽的寒风就把永福给冻得连牙都直哆嗦,他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这么冷。

刚刚下过了一场大雪的赤塔,路上行人稀少。从火车站的高处向四下观望整座城市,更像散散落落的村镇,东一块西一块,被几条空旷的马路给连接到一起,仿佛就是人为地拼凑了这么一个城市。高低错落的建筑物上全部都被冰雪遮盖,除了从尖尖的房顶能领略到一种欧洲风情外,根本看不出建筑物的作用。

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永福被冻得全身都在抖,甚至嘴都冻得不听使唤了,哆里哆嗦地好不容易在火车站旁发现了一个中国人开办的物品寄存处,赶紧地先把行李存放在这里,又向老板打听了附近的旅馆,背着包一路小跑地一头就扎进了旅馆里,什么也顾不上地先开了个房间,喝了一大杯开水,然后把房间里所有的被子全部都蒙在身上,把全身捂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才觉得身上有了暖意。这时候,肚子却被饿得咕咕直叫,仔细一想,除了火车在蒙古境内时吃过一顿无法下咽的奶皮子和那种叫做哈大饼的东西外,自己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吃过饭了。

这个鬼天气,让永福想想出门就觉得比死了还要痛苦,外面的风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一样,简直能撕开他的皮肉,好不容易这身上刚刚有了点暖和劲,现在又得为了填饱肚子而出门。我想这个时候的永福肯定后悔得要命,早知道俄罗斯这个破地方如此寒冷,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呆在青岛,至少比受这个洋罪要强得多。但是现在人已经到了这里,再想别的也是白搭,只好皱着眉咬着牙,逼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毕竟这饿肚子不是个事!

永福踏着积雪一路小跑地来到街上,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偶尔能看到有一两家营业的商店,也都是门可罗雀,没人光顾。在路边一个不大的街心公园里,一群穿着厚厚棉衣的俄罗斯孩子正在嘻嘻哈哈地滑雪,另外有几个老人站在雪地里拉着手风琴在唱着俄罗斯歌曲。这个场景永福倒是似曾见过,忘记了是在苏联的什么电影里有过这样的镜头。除此之外,家家户户都是门户紧闭,丝毫看不出这座城市有什么朝气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