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不婚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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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妈很喜欢喜羊羊,但她却不喜欢喜羊羊的妈也就是我,这真是奇怪。她对我有意见的主要原因还是喜羊羊的来路问题。她喜欢喜羊羊却讨厌我。真是奇怪,难道不是我生出来一个喜羊羊吗?饮水思源她也不应该这么干。她躲开喜羊羊和保姆跟我把脸拉长,嘟哝着说:“一个好好的孩子却来路不正。“我说:“什么叫来路不正?喜羊羊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妈问:“他爸爸是谁?“我说:“他爸爸是谁有什么关系?喜羊羊就是喜羊羊。您要实在想不开,您就权当我上中华精子库买了一个细胞培育了一个喜羊羊。“我妈说:“真要是精子库就好了,人家那里都是精华,遗传基因好。“我妈深信遗传论,因为她是大学老师,而我也是大学老师;她离了婚,我呢,升级换代,把离婚这道手续直接就给省了。我怕麻烦。我妈认为这就是遗传。我当大学老师是遗传了她,而有了喜羊羊这件事呢,是遗传了我爸。我妈从不认为她对生活负有什么责任。我妈苦口婆心地劝我,一定要把喜羊羊的爸爸找回来。她说单亲家庭不行。孩子性格容易有问题,比方说我。她说别人我没资格妄加评论,说我那我可就太有资格了。

我说我的问题不是出在单亲上,而是出在你们不早点让我单亲上。我说你们从我五个月大时开始打离婚一直打到我20多岁,这个过程挺折磨人。如果你们早就让我单亲的话我一定会幸福得多。想当初我是求了我妈又求我爸,我恳求央求加哀求,我说:“求求你们了,你们就离了吧,离了吧。“可是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其实他们谁也不是为了我。我妈是不想失去感情寄托,我爸是怕社会舆论。但这些都不太好说出口。唯有拿我来说事是最能得到理解和同情的。于是我很无辜地成了他们绑架对方的人质。后来我逃跑了。我上大学跑了。参加工作跑了。他们再也没有筹码威胁到对方,就离了。我妈认为我现在说这样的话纯粹是没良心,这个特点正是遗传自我爸。她说:“喜羊羊的爸爸是谁太重要了,将来你就知道了,遗传的力量不可抗拒。“我承认遗传的力量。可是喜羊羊的爸爸是谁,这个事实已经不可改变。找不找回来有什么不一样呢?他在火星上也挡不住喜羊羊要遗传。难道让他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他的缺点就不遗传了吗?我觉得我妈真是逻辑混乱。我妈果然混乱了。

因为她又开始强调后天的教育。也就是说,她同时又认为遗传固然重要,后天影响也很重要。她说不能给喜羊羊一个单亲家庭。否则就是我不负责任。我认为我妈不适合跟我谈儿童教育。因为她没有一个成功的样本可以借我参考。她唯一的一个教育样本就是正站在她面前的我。她自己都觉得对我的教育很失败。听我这么一说,我妈马上偷换概念:“我对你的教育失败吗?你是个大学老师,谁敢说我教育失败?“我说:“您失败就失败在,您以为我当了大学老师就是一种成功。您这种错误观念让我把青春和梦想严重浪费。“我妈说:“那你觉得怎么才是成功?你以为你能当李嘉诚啊?“我说我觉得这世间不止有一种或几种成功。当大学老师和当李嘉诚也都算是一种成功,但对于我来说可能不是。我说:“如果您能早20年跟我说出这句话,我就承认您教育成功。“我妈不想跟我辩论。两个大学老师辩论的结果一定是不分高下,要打笔墨官司。可是我妈打笔墨官司打不过我,这一点她非常清楚。总之她说,要把喜羊羊的爸爸交待出来。她现在也看明白了大雨花花不是事主。

我妈说如果我制不服他的话,她准备亲自出面跟他谈谈。一提到亲自出面,我妈的脸上放出红光。这可是她的一项特长,至少是很有经验。在跟我爸纠缠不休的那二十多年,她多次“亲自出面“。我说我觉得没有必要。如果我跟喜羊羊的爸爸不能和平共处就像当初我妈和我爸一样终日吵闹的话,还不如现在这样更清静,更有利于喜羊羊的成长。我妈说,不管怎么样,让人家说没有爸爸总是不光彩的。哪怕我结了再离,也算对得起喜羊羊。我一听,噢,原来就图的那一张证书。于是我拿出手机来给我妈看,我经常收到各种小广告,特地留存了一个,内容是代办各种证件。之所以留存这个也真是为喜羊羊考虑。怕居委会老太太上门来要求出示各种我上几十辈子都没听说过的证件。我说:“我去办个结婚证来挂在墙上您看怎么样?我还可以让喜羊羊随身携带一个随时供人查看。“我妈捂着胸口想了一会儿。她说她觉得心脏不舒服,可能要犯心脏病。她说她不等喜羊羊从公园回来跟她吻别了。她得先回家了。于是她就走了。她给喜羊羊带来了一个能在地上推着走的大象,一推起来两个耳朵忽扇忽扇,两个眼睛一红一绿地闪着,嘴里还唱着《月亮之上》。我饶有兴致地推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