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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狗仔队吧?”(2)

现在,情况大为改观了,千日在这个城市里有两个肌肤相亲过的女人,一个是小莫,一个是金燕,所以他没必要再去猜付绝响的话是真是假了。在没认识金燕之前,他还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再会一会小莫。是的,即便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当然指的是那方面。认识金燕之后,这个念想居然渐渐淡了,好像自己以前在一个老师那里做错的题,现在在另外一个老师那里做对了,OK,也就懒得拿正确答案去向前一个老师证明了。总之,他现在是第一个就想到去找金燕。当然,找小莫的念头也一闪而过。他不由自主去想,为什么现在天平这么容易倒向金燕呢?

想了不到一分钟,他就想明白了,他对自己嘲笑道:“你这个吃软怕硬的家伙。”

金燕是一潭浅水,能见到底,感受到温度。小莫是一潭变化莫测的水,总有个角落你看不透。自己呢,绝对不是一个探险者,只是个游泳爱好者。

所以,他毫不犹豫就往音乐学院跑。金燕倒不计较他说过“以后你把我忘了吧”这句话,听千日在电话里说要来看她,倒是很高兴。这也是吸引千日之处。

千日背着个军用书包——为了显示自己有思想特立独行,他不能背一个公文包。到音乐学院门口,被一个年轻的帅哥门卫拦住了。妈的,当门卫还这么帅,让不让人活呀!

“站住!”帅哥道,“你好,你找谁?”

“我找一个学生!”

“什么系的,住在哪个楼?”

“唱歌的,我怎么知道什么系的。”

“你是哪个单位的,必须出示证件。”

“我没证件,我证件干吗都要带身上。又不是出国,我只是进去找人而已。”

“你不能进去,你必须叫他来接你。”

“为什么他们能进去,我就不能进去?”千日指了指旁边进进出出的人。

“他们是学生,或者是有身份证明的人。”

“我也是有身份的人呀,我是记者呀。”

“你别蒙我了,说,你里面装的是不是光盘?”帅哥终于忍不住了,指出要害。

千日终于明白,自己被当成一个卖光盘的了。以为军用书包很酷,原来只是卖光盘的档次。这个帅哥果然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是不是想搜一下我的包,如果没有光盘怎么办?”

“我没有权力搜你,如果你进去必须拿出证件登记。”

由于帅哥非常执著,千日又没带证件,怎么也拗不过他,只好打了手机让金燕出来。在门口,千日故意搂着金燕进去,以便让帅哥知道他是来泡妞而非卖光盘的。但是,从帅哥坚定的目光中,千日知道,即便自己搂着一百个金燕,帅哥依然认定自己是光盘小贩。有些人从来就不会让事实改变自己的观念。

“今天怎么这么亲热?”金燕笑道。

“嗯,小别胜新婚!”千日道。

“讨厌,不要这样,旁边都是我同学和老师。”金燕一边和路过的老师打招呼,一边笑着把千日推开。

金燕带着千日参观了校园。校园真小,你刚刚有了参观的兴致,就已经走完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千日说。

“怎么想起麻雀?”

“我说的是你们学校,有可能是北京最小的大学?”

“那你们学校呢?”金燕问道。

千日自我解嘲地一笑,他自己考上的学校,省美术学院,他连进都没进去过,只在门口见了一面:后来他因为工作的关系,伪造过三四个大学的毕业证书,所以他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哪所大学的了。

“对了,你说这个池塘的水这么浅,冬天结冰了,那鱼儿待哪儿呀,冻到冰里去了?”千日转开话题。他们正走在金燕的宿舍前面,草坪间有两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工湖,即便你不是个跳远健将也能抬腿跃到对岸去,水又浅,里面的几尾鲤鱼现在虽然游得欢快,但是冬天它们的命运还真值得担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在冰底下?”

“这冰要是冻起来,下面就没什么空间了,应该跟你们学校领导提个建议,别让这鱼儿给冻死了。”

金燕莞尔一笑,她真不知道这是杞人忧天还是确实值得汇报,总之她觉得这个问题不是由她来关心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到这里吗?”金燕摆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难道让我参观这几条鱼?”

“不是,这是我上铺的主意,她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儿。”金燕指了指自己住的六楼,“她也许现在正在看你呢!”

千日抬头看了看,大多房间窗帘半掩,那窗帘后面大概有一双挑剔的眼睛。干日道:“走走走,你说你怎么这样儿,什么事都听她支使,自己没主意呀。”

金燕边走边笑道:“如果不听她的,她更是问七问八,饶不了我。她特别有主意,总要给我拿主意,我都习惯听她的了。”

“这么说,她这次见了我,回头免不了又要品头论足的了?”

“那可不是,她最喜欢管别人的事。”

“你应该管她叫妈!”千日道。

两人在边上的小饭馆里吃了一顿经济又实惠的晚餐,其间千日接到付绝响的电话,付绝响神秘地说:“过来过来,有礼物送给你。”

由于之前几次想找千日解闷的时候被千日拒绝了,所以付绝响现在诱之以利。

“什么礼物嘛,搞得那么神秘?”

“你过来就知道了。”

“现在走不开,真的走不开,明天过来吧。”

“好东西呀,你真的不要呀?”

“我这儿有好事,明天告诉你!”

千日把付绝响的邀请打发了之后,便提议金燕晚上到他那儿去住。金燕以明天上午有课为由,婉言拒绝。

“有课有什么了不起。”千日道,“大不了明天赶过来上课。”

“那很麻烦,还是周末吧!”

“如果现在能够做到的事情,就不要等到周末,周末再做,已经跟现在很不一样,这是一种生活哲学——人生不能总是处于等待之中。比如年轻时能够做到的事情,等到年老,有时间了,然而却就做不成了。人生之所以永远感到不满足,就是没有及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古人说人生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意思就是今晚必须干今晚的事情,周末自有周末的事情可做。”他的欲望促使他像哲学家一样侃侃而谈。

“你不就是让我去你那儿睡觉吗?”金燕小声道,反击他的高谈阔论。

“睡觉只是一个形式,更重要的是遵循一种生活的理念,时不我待呀!”

千日边说边不由自主地拉着金燕到了路口,想直接打一辆车就把她搬到家里去。金燕确实被他说动了,见他招手拦车,赶紧阻止道:“我还得回去拿东西呢!”

千日把金燕弄到家里时,觉得很有成就感,现在金燕是个让他很有成就感的女人。这种成就感使他很自信,有自信的话,很多事情就简单了。在床上折腾了半个晚上后,千日还兴致盎然,金燕突然问道:“你爱我吗?”

千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使劲儿运动,以便让金燕以为自己没听到这个问题。但是金燕还是很执拗地继续问:“你爱我吗?”

“什么是爱呀?”千日反问道。

“难道你连爱都不知道?”

“我觉得这是很复杂的概念呀!”

“那就是说你不爱我了?”

千日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蹦出一个“是”字,那这个晚上就全毁了。

“不,我觉得每个人对爱的理解不一样,所以必须要搞清楚。”

“难道你认为爱有很多种?”

“难道你认为爱只有一种?”

“爱情的爱,当然就一种,爱或者不爱!”

“反正在我的理解范畴内,当然是爱了,没有爱,怎么能成这样呢?”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让金燕特别满意,所以她的兴致不是很高。千日想,如果下次金燕再问,就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千日终于感到极度疲倦了,脑袋沉得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都要沉到地底下了。但是金燕并没有睡去,而是幽幽问道:“为什么爱有很多种呢?”

千日已经不想回答了,但还是被金燕摇醒:“你说,为什么呢?”

“靠,我根本不想想问题了,能不能明天回答你?”

“可是想不清楚我睡不着。”

“哎哟,从某种角度来说,爱有很多种,从某种角度来说,只有一种,总之你怎么理解都行。”

“你既然知道有很多种,那就说出来呀,举例说呀!”

“哎哟,我错了行吗?我他妈的信口开河,其实我根本不了解爱。”

“不了解,那你就是不爱我了?”

“哎哟,又绕到前面去了。能不能不纠缠这个问题,让我睡一觉?”

“我想知道你爱不爱我。”

“绝对爱!”千日再也不敢掰扯了,语气坚决道。

“是不是真话?不会骗我吧?”

“哎哟,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呢,瞧我,睡意都被你搅没了,脑袋困,明天绝对是难受了!”

“好吧,我就相信你,那你搂着我睡。”

千日把极度疲惫的身子转过去,抱着她,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但是千日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疲倦而又清醒,这是最糟糕的睡眠。

早晨闹钟响的时候,两人都困得睁不开眼睛,金燕抱怨道:“真不想去上课!”

“什么课呀?”

“课倒是非专业课,音乐史。”

“这种课看书就行了,别去了,睡觉很重要!”

“那怎么办?”

“跟你同学发个短信,请个病假。”

金燕睡眼惺松,她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做,不过也觉得蛮有道理。

这个晚上是够累的。

中午把金燕送回学校后,千日径直来找付绝响。一个从来没送过礼物的人说要送个礼物给你,而且还说得郑重其事,你不能不好奇。

“送什么嘛,妈的,我又不是女人,你送什么礼物给我!”

付绝响伸手进公文包里摩挲了半天,摸出两个很花哨的安全套。

“嘿,这个是最新产品,果味又带刺的,拿回去试试。”付绝响很郑重地把它递给千日。他特喜欢买安全套,凡是看到有新的品种,都会买来看看,他自己也没什么机会用,所以不停地当成礼物送出去。当然也不全是白送,他希望礼尚往来,送你套子,你能给他讲讲你的性生活。之所以以前没送给千日,是因为他觉得千日没有性生活。总之,要是有拼无聊的比赛,他准会被提名。

“你觉得送这个有意思吗?”

“靠,我是为你好,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过上性生活了,要不然真的阳痿了。”

“我过得很好,你还真说对了,昨晚一夜七次,我强得很。”千日张了张手臂,以示今天还很精神。

“靠,真的搞啦?也不告诉我,妈的,你都不让我参观参观。”付绝响抱怨道。

两人贫了一会儿,付绝响告诉千日,阿飞和申博天全出事儿了。因为在如火如荼的网络论战中,这两个人突然消失了。

“西峰论战”之后,申博天像个革命家一样,断言知识分子会反扑。不久,知识分子代表杨非非在北大搞了一场演讲,重新讲述诗歌是一种精英体裁,而知识分子的写作,弥补了我们改革开放前与西方在美学上的差距,迄今为止,知识分子写作依然是有生命力的高端写作。而“民间写作”骑着“民间”这个大象,只不过是一次抢夺话语权的闹剧而已。据说这场演讲爆满,学生们纷纷被激怒了——被降低诗歌难度的民间写作激怒了。这引发了“诗生存”论坛上讨伐民间写作的狂潮——“诗生存”是知识分子写作的网络阵地,战火燃至“诗中国”论坛。

申博天在论坛上发表了《真正的交锋开始了》的檄文,并组织人马网络论战。申博天主要对杨非非的言论展开反攻,千日、付绝响、阿飞针对小知识分子的言论展开攻击。申博天说,必须将之扼杀在萌芽状态,因为那一套理论很讨巧,很容易被网友接受。忙得不可开交。更多的诗人卷入,连不上网的中、老年诗人都在网上露面了,论战者更加兴奋了。千日因为房间里没有网线,只能在单位或者网吧里上,条件比较艰苦。更不利的是,激烈的论战一般发生在晚上,乃至深夜,这对千日很不利,导致申博天质问:怎么战斗越激烈,你就越不见影子了?千日有时只好深夜躲在付绝响那里战斗。

阿飞的条件更差。到北京后,他在通州租了一间民房,深居简出,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对网络论战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在申博天的催促下,偶尔上去对自己看不惯的言论发表一通看法。但是有一天,申博天突然找不到阿飞了,手机关机,打电话问房东,房东也不知道去向。

阿飞消失后,申博天顿感形势严峻,发出“不能■了,战斗一定要进行到底”的战略指示。但发出这一指示之后,他自己也在网络上消失了。

付绝响多次打听,才打听到原委。原来申博天跟陈小腻上以后,非常肆无忌惮,在诗里大肆炫耀两人的浪漫之举,贴在论坛上,让不少人羡煞。说他肆无忌惮,是因为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他的女朋友叫田小青,跟诸多朋友都是认识的。

那么先说说田小青。申博天还在他那个狗屁大学的时候,有一天跟几个同学出去吃饭,碰到李师江也把女朋友带出来吃饭。李师江是申博天的下铺,申博天经常下床的时候,顺带把脚凑到李师江的鼻子跟前,活话把李师江熏醒。这是申博天早起的一项乐趣。由此,李师江对脚丫子的气味特别有感觉,经常捧申博天的臭脚闻呀闻,他不抽烟,就喜欢闻脚丫子。

申博天第一次看见李师江的女朋友,大吃一惊,把李师江拉到厕所,训斥道:“他妈的,什么时候弄到这么漂亮的妞,也不说一声。”

“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一妞吗?”李师江显得不屑一顾,其实心里很受用,应该他很少有东西能让申博天侧目的。

“哇,这是大事呀,你居然不当回事。”申博天边拉小便边道,“你不当回事我可要抢了!”

“咳,有本事你就抢吧!”李师江喝上劲,也很豪迈。

三个月不到,李师江的女朋友就变成申博天的女朋友了。这事粗一看,好像申博天是个意淫小说中的虚构人物,他想泡谁就泡谁,想干吗就干吗,无所不能。实际上,申博天靠的就是死缠烂打这一招,咬定青山不放松。该高的时候他能把自己吹上天,如来佛祖都不放在眼里,答应摘星星摘月亮给你串着玩儿,该低的时候他能低到尘土里,像只狗一样吐着舌头匍匐在女人面前,要怎么虐待就怎么虐待。大多女人经不住这种落差,都晕乎乎地受用了。总之,事在人为吧,泡妞也在人为。申博天不但抢了别人的女朋友,而且还把这事做了诗歌的素材。这首诗写了他抢了好朋友李师江的女朋友,这样的战斗才是男人的战斗,让他很有成就感,同时他也觉得有一丁点儿愧疚,因为古人说,朋友妻,不可欺。可是,第二段笔锋一转,骂起了古人,说为什么要制定朋友妻不可欺的伦理原则呢,你说不可欺,我就欺一欺给你看,嘿,我不是欺成了吗,你古人又能拿我怎么样。我之所以这么干,仅仅是想和古人对着干的。总之,这事全怪在古人。

李师江为此生气了一段时间,他妈的,说着玩儿,哪能说抢就抢,要知道你是玩儿真的我也得防着点儿呀!这事使他一段时间抬不起头,也不理申博天了。申博天抢人成功,兴奋着呢,天天出去耗着,也没顾得上安抚李师江。兴奋劲儿过后,才发觉最近李师江不太搭理他,脚丫子凑近了也不闻,装睡呢。嘿,估计这哥们儿心里不舒服,记恨着呢!

申博天决定弄个饭局把这事摆平了,说:“今儿我请吃饭,我女朋友也来,我们一起跟你道歉!”

李师江不吭声,妈的,一顿饭怎能泄夺妻之恨。

申博天生气了,训斥道:“嘿,你为了一个妞跟我翻脸,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呀,不就是一妞吗,你舍不得我还你呀!”

“那你送过来嘛,还给我!”

“这怎么还呀,现在她爱上我了,还给你心也在我这儿,没法还呀!又不是一只鸡腿,妈的,上次你吃我一个鸡腿我都没跟你要呢,你也好意思叫我还!”

“不是你自己说的还吗?”

“是呀,假如能还的话我指定还给你呀,现在不是不能还吗,我请你吃顿饭把这事了了还不成吗?你见过我这么诚心请人吃饭吗?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你说你为了一个妞跟我翻脸,值得吗?说出去被人笑话的!”

李师江被他说得有点惭愧了。是呀,自己怎么那么小心眼儿呀。申博天乘胜追击道:“再说了,是你让我抢的,你说有本事你就抢呀,这话你不会没说过吧。按我这脾性,这样的挑战我能忍吗,我是男人呀!”

李师江更惭愧了一些,低声道:“我说着玩儿嘛,谁跟你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