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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狗仔队吧?”(3)

“这事能说着玩儿吗?这是活生生的女人,我们要尊重她,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怎么能当玩儿呢。你对女人的态度是不对的,不懂珍惜,所以你看不住她。实话告诉你,这么漂亮的妞我不抢,别人也抢,到时候被别人抢了,你心里更难受,哥们抢了,还不是经常能见到吗,肉烂在锅里,怕什么怕!”

李师江被彻底说服了,终于放下心头包袱,跟着申博天赴饭局了。饭局上,申博天说:“以后改口呀,别叫名字了,叫嫂子。”李师江就叫:“嫂子,吃菜!”叫着不适应,叫了几遍就习惯了。

这个嫂子就是田小青。

毕业后,田小青跟着申博天留在北京,在一个小报社当编辑。申博天之所以肆无忌惮,是因为田小青对他写诗的事根本不闻不问,也不参加他的狐朋狗友的饭局。他们两个有各自的世界。

但这两个世界终于被申博天的胆儿联系起来了。趁着田小青出差,申博天居然把陈小弄到家里,睡了两个晚上。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女人对女人的气味何等敏感。田小青硬是从枕头上闻出其他女人的气味,又找出几根其他女人的头发。证据在此,没有发难,申博天就招了。

田小青是个思想很单纯的女人,多单纯的女人也受不了床和男人被别的女人睡了的事实。她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很单纯,除了在申博天的脸上留下几道抓痕,还把家里的网线拔了,禁止他上网——她认为一夜情都是从网上开始的——因此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申博天也就消失了。

申博天遭殃了,付绝响和千日都很兴奋,因为这家伙总是一副兴奋劲,很难见到他沮丧的样子。两人异口同声地提议去看看他的丑态。

申博天坐在老板椅上,正在安排崔崔去成都签售的事。崔崔的宣传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现在正要加把火。

“你不能只是个作家,你一定要成为一种现象。少年作家现在多了去了,光说你年龄小不够,光说你写的那些生活很前卫,这些都不够,都不让人兴奋。你必须有你自己特立独行的一面,成为一种现象的代表。这次签售呢,能来的记者我都安排过来了,你一定要弄出些事来,起爆炸的效果。比如说裸体签售,这个点就很好,但是你未必能做到,书店也未必允许,但是你可以按照这个思路想想辙。”申博天侃侃而谈。

崔崔翻着眼睛想了想,道:“还真想不出来,最多在现场抽根烟什么的。”

“这也是个争议点,爆发力还是差了点,反正有总比没有要好,你回去再想想吧!”

交代完毕,就让崔崔走了,他布置工作可真是干净利落。

付绝响和千日进来的时候,他刚好谈完,理了个削发明志的光头,可照出人影,脸上的三道抓痕更加醒目,结了细细的痂,使表情有点诡异。

“哎哟,谁抓的呀这是?”千日故意问道。

“这都看不出来,明显是女人抓的嘛,对女人太不了解了,真让我鄙视你!”申博天一说话就站在制高点上。

千日和付绝响哈哈大笑起来,看他那张有点要发胖迹象的脸上出现三道抓痕,别提多滑稽了。

“他妈的,被女人抓了还这么光荣,没你这么显摆的。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抓呢?你他妈的可是男人呀!”千日嘲笑道。

“你懂什么,女人想抓你就让她抓呗,难道你还去躲不成。什么叫绅士风度你懂吗?哎哟,这么不了解和女人的战争,我真的得再一次鄙视你。”

“你就不会鄙视一下你自己吗?被抓了现行,还这么威风,你就不能沮丧一点让我们爽一爽吗?本来想慰问慰问,现在看来根本不用。”

“从不沮丧,我所经历的,将来你也得经历,跟我学着点吧!”申博天还真不把这当成什么事,反正挨打挨骂挨罚他都受了,然后就跟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他的心肠可真像塑料做的。

“没闹分手吧!”千日还是关心到实质。

“闹分手也就是闹,根本不会分手,知道不?一看就知道没经历过情场没见过世面。”申博天总是不忘记捎带把别人教育一下。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可真是千日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闹分手却又不可能分手呢?”

“傻了吧!”申博天指了指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好像那是一颗价值千金的文物,“直觉,这种感情的问题,不需要思考,全靠直觉。”

三个人又谈到阿飞失踪的事。

“那你怎么找吧,要不要去报案?”付绝响问道。

“没法找,也不用找,过阵子他就会露出来了。”

“为什么?”

“直觉,生活全靠直觉!”申博天又指了指脑袋,好像那里藏着全世界的奥秘,分析道,“他一个大老爷们,又没钱,穿得那么次,谁惹他干吗?肯定是自个儿把自个儿藏起来。你越找他,他越是不露面,等你不找他,他自个儿就出来了!”

这么一分析,嘿,大家倒都放下心来。

付绝响暗暗捅了捅千日,千日这才想起付绝响的嘱托。

“我说呀,你既然被捉奸了,就把陈小还给付绝响,你看他来几个月了,一个妞都没泡着,是够可怜的!”千日对申博天建议道。

申博天摇了摇头,道:“什么叫还,陈小她根本就是我的,怎么叫还你?”

“原来你是介绍给他的嘛!”

“别跟我谈这个问题,她一日是我的,终身就是我的——我说过会帮你找的,你着什么急?”

“能不急吗?靠,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没老婆没孩子,买的套子都给别人用——你不是跟田小青保证不跟陈小来往了吗?”

“不来往,谁料得着呢,不来往她还是爱着我,这叫魅力,没见过我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吧。对了,满大街都是美女,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泡一个呢,啊?”

付绝响被说得窘了,道:“算了算了,他要去你东西你还能拿回来?”

“对了,这才叫了解我!”申博天笑道。

千日再次见到小莫还是在一次诗人饭局上。这次饭局是老诗人田汉做的。田汉早年是个朦胧诗人,暴得大名,后来发现诗歌的发展走向两极,要么走向晦涩艰深,要么走向明朗口语,哎哟,这让写朦胧诗的诗人左右为难了,到底该走哪一条路线呢?走不动了,一个声名远播的代表诗人一下子不懂写诗,索性不玩了,这很明智,知之为知之,糊涂了就别干,于是诗人成了画家,画油画,还是走中间路线,介于具体和抽象之间。

几年前,田汉的一批油画被一个叫陈默的商人以五十万的价格买走。其后每一年,田汉的油画都出现在重要的拍卖会上,第一年底价是一幅一百万,无人问津,陈默自己让托儿拍回来;第二年,价值再上涨一百万,还是无人问津,又是自己拍回来。连续五年之后。价格一再上涨,田汉的油画已经成为拍卖会上的熟脸,价格不断攀升,第五年终于有一幅被人以四百万买走。经过多年的运营操作,田汉跻身一流画家行列,画作也逐渐流向市场。人家都说田汉靠画画发财了,实际上真正发财的是陈默,据他放出的消息,他手头上田汉的画加起来市值有一个亿。

所以,有田汉出没的地方,必有陈默,有饭局特别是有文化圈的饭局他就来埋单。他特别喜欢埋单,有时候他即便没有参加这个饭局,田汉一个电话也能把他千里迢迢叫过来埋单,这简直是他的爱好。他不用信用卡,他的公文包里藏着一摞厚厚的钞票,颜色鲜艳,埋单的时候会啪的一声掷在桌子上,叫道:“小姐,要几张抽几张去!”服务员小姐一般会吓得不敢动手,叫道:“先生,还是你自己来吧!”陈默就会很豪迈地叫道:“没事没事,多抽几张我也不会跟你计较!”总之,这个时候他会成为饭局的焦点,也许是在这个饭局中唯一一次成为焦点。很多人享受过他的饭局,酒饱饭足之后,就会感叹一句:“这傻×!”

当然,陈默的本事不仅仅是在饭局里当傻×,实际上他的经历相当坎坷,能量也是你在饭局上看不到的。早年他留学日本的时候,也是个穷学生,达到吃不饱饭的地步。后来他发现一门活计可以营生,就是给人背尸体。在留学的几年时间里,他大多是干背尸体的行当,背着背着,背出一笔钱,在日本算不了什么,在中国可算一笔原始积累。回国之后,他发誓再也不背尸体了,再背下去恐怕都不喜欢跟活人厮混了,总之,不干让人瞧不起的行当。于是他开始做书,做大书,就是把中国古代典籍用黄金箔片包装,做得富丽堂皇,定价几百上千甚至上万,只卖两三折,让购书者以为占了大便宜。曾几何时,中国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对这种书的需求量极大,摆在大厅上,既显得有文化追求又显得有钱,极合品位。这让陈默不知不觉地发了财。这些财产对他后来的发展算不上什么,陈默真正的大手笔还在后头。有一次他做了一本中国历史典藏,预计定价是六百元。其时他正在美国旅游,闲着无聊,看一份当地的中文报纸,大抵是一些经济运作常识,突然间灵机一动。打了个电话回来,叫印制主管把定价定为六千,印刷五千册。书出来后,先赠送几套给领导、文化名流、大型图书馆,换取一些身价不凡的题词。他把这五千套富丽堂皇的书整整齐齐码在一个巨大的展览室里,黄金书签上、墙上贴着名人盛赞之词,把关系熟络的银行界朋友请到这里,道:“五千册书价值三千万,价值以领导人的亲笔题词为证,我以这个为抵押,贷款三千万。”就这样,不费什么力气,现套了三千万,这是他做大的开始。其后他做的就多了,不论是炒字画,还是收购杂志,凡是他感兴趣的,全敢投钱。陈默想做的是一个文化集团,凡是文人聚集的地方,他都会把背过尸体的身子喷得倍儿香,结交三教九流,乐此不疲。现在他最感兴趣的两个字就是:上市。

这次饭局除了田汉、陈默以及申博天等一干年轻诗人之外,还有两个中老年诗人。饭局的目的也很单纯,老诗人想看看年轻诗人长的什么样子,想问问为什么年轻人写的诗都不像诗,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这些问题也是没有答案的,饭局的目的,主要还是吃饭。申博天因为处理工作,来晚了,刚落座,众人还没叫罚,他就叫道:“自罚三杯!”倒了三杯啤酒,喝开水一样咕嘟咕嘟倒进去了。

千日坐在小莫的身边,问小莫道:“好久没见你了,也好久没见你贴诗了?”

“我最近接了部戏,都在看本子。”

“你们还没毕业就接戏了?”

“对,很正常呀,经常有导演来我们学校选角。”

“嗯,这倒听说过,听说上次有香港导演来选角,他在北京看球赛的时候十几个女生围着他,争着跟他睡觉都没机会!”

“这也很正常呀,当演员很被动的,不犯贱就没机会。我们楼道经常有女生回来说,我又把哪个大导演给搞了,很光荣的。”

“靠,那这个竞争太激烈了点吧!”

“这个行当就是这样,条件同等的情况下,越主动机会越多!”

“那你是怎么接到这部戏的?”

“你是不是认为我也陪人睡觉才接到的?”

“不是认为,是有所怀疑。”

“不,我不睡的,并非每个人都采取睡觉的方式。我是提开水的时候被导演看中的,当然也不是女一号,女三吧!”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部需要睡觉你才能上,那你愿意吗?”

“不会吧,我不喜欢龌龊的方式。”小莫坚决道。

“这么说,不管多大的诱惑,都没得谈了。”

“当然,我不会卖的。”

“对了,前几天我去偷拍孙菲菲,没拍到,听说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听说了。混娱乐圈混到头了,还是很空虚的,生孩子倒是件充实的事。”

千日和小莫窃窃私语,被胡说乱侃的众人注意到了。申博天取笑道:“小千呀,你能不能不要一见美女就往上扑,美女是大家的,我还听说你都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跟我们混什么混?”喝了点酒,他一出口就胡诌,以显示他口才很好。众人都附和,说不能一个人把美女独占了。

“别打岔,我们谈工作呢。”千日反击道,“我们在研究孙菲菲怀孕的事。”

“研究什么呀,她怀孕就是我搞出来的嘛,跟小莫又没关系,有嘛事就直接问我嘛,你这个狗仔真不懂!”申博天继续胡扯道。

“吹吧你,你脸上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伤疤怕什么嘛,没有伤疤多没个性呀,你们一个个小白脸,还不快弄几道伤疤来,才像个男人嘛!赶紧呀,等我这伤疤申请了专利,你们再整,我要告你们侵权!”

众人胡扯了一阵,一直不怎么插得进嘴的陈默突然站起来,做开会状张开双臂按了按,道:“大家肃静,我们听一听田汉老师朗诵一首诗。”

田汉早有准备,掏起一张皱巴巴的纸,抖着手张开,看来是他手写的新诗。大伙儿鼓起掌来,田汉兴奋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句:“站到桌子上朗诵!”大伙儿鼓掌更热烈了,更有人把桌子一角器物腾开,开辟了一小块舞台。

老诗人红光满面,笑吟吟且颤巍巍地登上椅子,又在陈默的搀扶下想登上桌面,试了试脚,道:“不行,恐高恐高,我就站在椅子上了!”

老诗人站在椅子上,一边扶着椅背,一边咬字朗诵,硬是把一首明朗的诗朗诵完毕,中间几次差点晃下来。诗中大意是,老诗人画了一幅大海,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却更像一片草原,画家有时候是难以控制自己所画的事物的。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自在生命,人给它定位或者命名大多是一厢情愿。

众人又啪啪鼓掌,要求再来一首。老诗人道:“不行不行,改了半个月才改完这一首,你们发表高论!”众人喝彩一番,然后由申博天盖棺定论,他最喜欢干这活儿。

“这首诗想透了,不唬人,好!”申博天道。

陈默也许看不惯申博天指点江山唯我独尊的劲儿,反驳道:“按你这么说,难道田老以前的诗是唬人的?”

陈默以田汉的经纪人自居,当田汉跟老佛爷似的,时刻维护老人的尊严。当然,也维护他的价值。

“废话,朦胧诗吧,朦胧的那一部分就是唬人的嘛!”申博天夹了一口菜,满不在乎道。

陈默被激怒了,道:“我觉得你们的诗才是垃圾,一堆大白话,哪有一点诗的感觉嘛,跟田老的比起来,简直毫无艺术价值可言。”

“别在我面前谈诗!你一个奸商,懂个屁。”申博天训斥道。

“流氓!什么诗人,纯粹是一个流氓!”

陈默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儒商,气得站了起来,手指着申博天。申博天也站了起来,把一杯残酒泼了过去,泼得陈默满脸淋漓。眼见两人要动手了,隔在中间的两个人赶紧站起来避开,大家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打架的场面了,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希望早点动手。陈默倒不急着动手,他想把自己杯中的酒也泼过去,可是真不巧,他的酒杯是空的。于是他赶紧往杯里斟酒,嘴里还念着主席的语录:“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的手是哆嗦的,动作实在是不利索,这可把看打架的人都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