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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狗仔队吧?”(4)

还是田汉比较厚道,他止住陈默的动作,道:“别动手,看我的面子看我的面子,都是文化人,哦!”大家看见老人家劝阻,眼看这个架也打不起来了,都纷纷过来劝解,把两只直立的公鸡摁在座位上。申博天显然对陈默极为厌恶,道:“以后我在的地方,你少来瞎混!”他拿起书包,拉过椅子走人了。

一场恶战没有上演,大家的情绪都有点败坏。田汉举杯道:“继续,继续!”想把情绪挽救回来。大家干了杯,兴致还是没有上来。陈默站起来举杯道:“朋友们,对不起,大家扫兴了。喝完了,我做东,请大伙儿去唱歌!”

大伙儿这才有点来劲,几个男的纷纷道:“转场转场!”黑皮包往桌上一放,一叠钞票从里面弹了出来,陈默叫道:“小姐,给钱!”

千日悄声问付绝响:“去不去玩?”

“去呗,有人请客干吗不去,回家也只能看毛片!”他倒实惠。

田汉的夜生活只能到这个点,这是年龄决定的,陈默叫司机直接送他回去。大家都劝小莫一起去唱歌,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子。这里面的劝有真有假,因为有女孩子在时,很多活动耍不开的。小莫在这些半真半假的劝说中打定主意要回去,主要是她不能忍受卡拉OK这项活动。千日打了个车,想送她回去,很快引起公愤,众人说:“这么多老爷们儿都张着嘴呢,就你一人吃独食,你好意思吗?”于是,小莫自己回去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全是爱耍的大老爷们儿。大伙儿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唱着进行曲,分了两辆车奔赴战场。车一直往南城开,千日和付绝响坐在后座,副驾驶陈默侃侃道:“我带你们去的地儿,北京怎么扫黄打非,都打不到这里。不敢说全世界最安全,但肯定是北京最安全的。”这样一挑明,把后面的两个人激得兴奋起来,边洗耳恭听边赞叹,陈默肯定要带大家去一辈子难忘的天堂哟!陈默也成为整个车子的领袖。

“还有呀,不是我跟你们吹,这里的小姐素质极高,全北京找不到的。”陈默继续发挥他的优势。

据说陈默在夜总会里极挑剔,找小姐要找会背唐诗的,背一首给张钞票,弄得一些知晓内情的小姐带了唐诗来上班,不认识的字又互相打听,搞得一派学习气氛,大大影响了坐台的积极性。妈咪有意见了,对陈默说:“老板,何必为难她们呢,不就是玩儿高兴吗?”陈默严肃道:“不,我是搞文化的。”

在一座黑乎乎的办公楼前,车子停了下来,陈默不着急下车,而是转头问千日道:“小莫怎么样,听说是个演员?”

千日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陈默道:“整体素质。”

“什么叫整体素质,不懂!”千日摇了摇头。

“我觉得呢素质很不错,真的很不错,值得交往!”陈默赞许道。

众人下车,在这座空荡荡的办公楼前怎么也找不到娱乐的痕迹。陈默领头,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口进去,有一个螺旋状楼梯盘旋而下,到了地下一层,穿过一道走廊,打开一道门,音乐声碎然而来,霓虹闪耀五光十色,两溜包间一水儿列开,关着门的是已经有客人的,开着门的灯光妖娆,极尽声色蛊惑。穿过大堂,陈默带着大家进入预定的包厢,服务员很利落地把啤酒、果盘置好,打开卡拉OK。陈默打了个响指,叫道“小姐”,像变魔术般,突然间就冒出一溜儿小姐,穿着露到腿根的黑色旗袍,从门口鱼贯而入。陈默道:“别客气,自己挑,挑符合自己趣味的。”七个年龄不等的诗人本来很舒服地坐着,被小姐们面前一站,全都僵了,好像七个被审问的嫌疑犯。陈默爽朗地笑道:“不要紧张,诗人也是人嘛,李白写过云想衣裳花想容,你们也应该为小姐们写写诗嘛!秦老师,这里你最德高望重,你先来!”

老秦四十来岁,不仅是个诗人,还是某诗刊的主编,论资历当然是先来了。他摆了摆手,谦虚道:“不不,不敢!”连老秦都不敢开这个头,那么谁还敢的,这里都是弄笔杆混饭局的,今天做了什么可笑的事明天就传出去了。既爱惜羽毛,又想玩点儿刺激,这事儿不好办,诗人和小姐两队人马对峙着,场面僵住了。

“哎哟,瞧瞧你们,饭到嘴边了,还要我给你们喂进去!”陈默自如地感叹道,“既然这么着,那我来做主,我挑一个给秦老师。你们这里面有大学毕业的小姐吗?有的举手!”

小姐们面面相觑,互相流露一点窘迫的笑意。当然不是为自己的学历感到窘迫,而是为陈默的苛求。

一个脸庞很大、脂粉很厚,并且腰上的赘肉有可能最多的胖小姐不太有把握地举了一下手,还没有完成整个动作的时候,又很不自信地放下。

“你是不是大学毕业呢?”陈默很和蔼地问,总之他研究这种问题时和蔼极了,好像在问自己女儿考了多少分似的。

“不是。”胖小姐低声道,其他的小姐都小声笑了。

“我刚才看见你举手了!”陈默道。

“我……我忘了。”胖小姐不好意思道。

“那么,有大专的吗?”陈默又问道,他真有耐心。

这次,胖小姐终于坚决地举起了手,虽然不是很自信,但你可以看见她豁出去的决心。

陈默微笑着,像一名主考官一样继续发问:“那么,你学什么专业?”

胖小姐不回答。陈默又追问了一句,胖小姐才低声道:“不知道。”

她的脸上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倔强。敏感的诗人们可以从她脸上看到,她排着队被客人挑选,一天可能排了几十次,但是却没有一次被挑中。可是,没有一个诗人会说,哦,姑娘,让我来选择你吧。诗人们最多会劝道,姑娘,换个职业也许更合适。

千日在无聊中给小莫发了条短信:“陈默要对你下手,悠着点!”很快小莫回了短信:“呵呵,没门儿!”

千日会心笑了,这个答案跟自己预想的一样,陈默根本不是小莫能接受的类型。

看到对小姐的面试没完没了,千日对陈默道:“哎哟,你就别为难姑娘了,又不是挑员工,人家即便是大学生也不愿意说的。”陈默道:“也是也是,这里的姑娘文凭是低了点,但素质是不错的,秦老师,我做主了,这个陪你玩。”

他指了指一个看上去颇为高大的姑娘。老秦还在拼命地摇着手,你不知道他是拒绝这个姑娘还是拒绝这个活动,但是姑娘等得太久了,她毫不犹豫地坐到老秦的大腿上。这可让老秦蒙了,他真不知道该把怀里的这道菜拿去生吃、素炒还是红烧。众人被高个姑娘的生猛鼓舞,纷纷貌似随意实则专注地选了自己已看中的可人的姑娘。那个胖姑娘便随着没有被挑中的姑娘们黑着脸出去了。被挑中的姑娘精神振奋起来,纷纷进入自己的工作状态,陪着客人唱歌、玩色子、讲段子,客人们很快就进人了她们的步调。

付绝响凑过来,偷偷对千日道:“他妈的,我们换换妞好不好?”

“怎么啦?”

“我以为那个妞波很大,刚才摸了一下,妈的,全是海绵垫起来的,我们换换吧!”

找小姐这种事说着好玩,实际上玩起来也很无聊,摸摸抱抱腻腻歪歪,真是没什么感觉可言。当然,你如果要打炮就要到另外的房间去了。千日本来就觉得跟拿着块干馒头似的,横着吃竖着吃都没什么味道,换一换有什么不可以呢!

付绝响把这个构思跟千日的小姐沟通了一下,小姐道:“那可不行,老公怎么能随便换呢?”

付绝响急了,道:“我又不是退货,只是换一换嘛,如假包换的换!”

小姐摇了摇头,故作亲热地偎依在千日怀里,说:“不不,我们不是货,没什么可换的,你说是不是呀老公?”

千日觉得太嗲了些,也雷到了,道:“怎么能叫老公呢,那你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个老公!”

小姐道:“哎哟,先生,你年纪轻轻的好没情调哟!叫一叫有什么嘛,你也不亏什么!”

付绝响急了,悄声质问道:“到底能不能换呀,不行我叫妈咪啦!”

小姐看付绝响一副愤怒的样子,悠然道:“叫妈咪也没用呀,你想想,满屋子客人都你这么换来换去,那我一场得伺候多少客人呀!”

付绝响恼羞成怒,道:“妈的,黑店!”他冷不丁伸出爪子在小姐胸罩内抄了一下,道,“我看也是假的!”

这下可把小姐惹毛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千日怀中跃起,指着付绝响的鼻子骂道:“你妈×的,有这么占便宜的吗,你他妈的是哪里的人渣,操你妈×十八代祖宗生孩子没屁眼来丢人现眼,有钱你他妈的找十个八个,没钱你来这瞎凑什么热闹还鸡巴摸来摸去,你他妈的自以为有文化可他妈的文化你妈个×说不定还是个文盲加太监……”

小姐把中国历史上最脏的词儿魔术般地排列组合,不断产生新的威力,咔咔咔,把付绝响彻底打蒙了。他自知理亏,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小姐旁边。那个小姐也没给他好脸色,熟练地嗑着瓜子,一脸幸灾乐祸,看这么狼狈的客人该是多么开心的事。

千日赶紧把小姐的机关枪从嘴边卸下,劝道:“够了够了,你骂的够他消化一辈子了。”小姐虎视耽耽地看着四周,确信没有客人会再次发难,这才坐了下来。哎哟,这一仗她赢得够漂亮的,像个将军一样威武,千日再也不敢搂抱她了。

陈默鼓励大家把小姐带到另外的房间去轰炮,付绝响的兴致已经被打到爪哇岛去了,自我解嘲道:“没意思,没意思,回家!”千日也觉得没劲,在车上被陈默勾起来的期待,跟现实相比,入不敷出,实在败兴,也跟着说:“回家回家!”

陈默道:“都别走都别走,不轰一炮回家,对不起小姐,也对不起我!”但是付绝响和千日已经决意要走了,其他比较犹豫的人被陈默暂时安抚了下来,都在思量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搞一炮,这个难度比较大,真够他们喝一壶的。是呀,这里的人还没有好到成为炮友的境界,谁也不想被人抓把柄。

大概是被五颜六色的灯光晃的,千日一回到家,眼睛好一阵子都是花的,耳朵轰鸣了一阵。金燕把床收拾得干净整齐,斜靠在床上看书。原来今天是周末,金燕从学校过来。要是一般的饭局,千日就带她去了,但是诗人的饭局不行。第一,近年来形成一股抢女朋友的风气,特别是那些饭局上貌似交际花的姑娘,前几天还被甲兴冲冲地带来当花瓶,过几天又到乙的手里去了。抢手的姑娘,有时候在饭局上一坐,呼啦啦一桌子全是前男友,蔚为大观。这个风气不太好,但谁也没法整顿,法律没有规定不能抢,硬要说原因就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说是这么说,但谁也不知道古人是不是抢老婆抢得更厉害。这个还不是主要原因,因为金燕毕竟不是那种会被人轮抢的姑娘,主要是第二个原因,大家约定俗成了,不带老婆和正式女友来,要不然说话玩乐都耍不开。

千日这一回家,看到家里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这是前所未有的状态。台灯下金燕在安静地看书,一切都那么样和与静谧,千日突然冒出一种强烈的“家”的感觉。这他妈的才是家,有一个等待你回家的女人,有让你安心舒服的环境,把刚才在外面的喧嚣造成的不快全淹没了。

随之,千日又猛然觉得有一丝不舒服,从心底里滋溜滋溜地冒出来。哎哟,那是什么呢,硌在心里这么难受呢?千日静静地等待,等那种感觉破土、发芽、抽叶,他终于知道了,那种感觉叫愧疚!

千日真庆幸刚才没有听陈默的话,去轰一炮!

他也斜靠在床头,把金燕的头扳过来,在脸上亲了亲。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不告诉你的话,今晚可能睡不着。”千日认真道。

金燕被千日的严肃给惊着了,她眨了眨眼睛,等待千日汇报,但千日还在犹豫。金燕催促道:“说呀!”

“你必须先答应,能原谅我!”千日讨价还价。

金燕惊愕地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生活中不可能发生这么严重的问题。为了尽快知道答案,她点了点头,他妈的,能不能原谅你都已经做了,答应不答应有什么区别呢?

“今晚我要了小姐了!”千日道,然后看金燕的反应。

金燕张大嘴巴,两手要抓过什么,顺势被千日抓住了两手。

“可是没做什么,就是摸一摸而已!”千日赶紧继续,“我觉得这事儿让我不舒服,所以必须告诉你!”

“你为什么要摸呢?”金燕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既然千日把这事搞得很严重的样子,她也上心了,道,“你都摸哪里了?”

千日很后悔说了“摸”这个字,动词那么多,为什么非要说这个字呢,简直自讨苦吃。如实地说摸了胸,那绝对又是一个错误!

“哎呀,就是肩膀什么的!”千日搂了搂金燕的肩膀,争辩道,“其实也根本没啥事,我就是想告诉你而已。”

金燕拿开千日的手,她有点生气了,不允许摸过小姐的手再来摸她的肩膀。然后她低头,酝酿了一下悲伤的情绪,似乎开始流眼泪了。千日瞬间觉得自己真是个窝囊的人,今晚这事儿呢,不要小姐也好,要了小姐不说也好,偏偏尝了一口鲜,心里却兜不住,这是最坏的情况。没见过自己这么窝囊的人。

“哎哟,根本没事嘛,你哭什么哭,真没意思!”千日站了起来,烦躁地走来走去。

“你知道我上铺怎么说你吗?她说你像个民工!”金燕突然抬头悲愤道。

千日愣了一下,他还没想清楚这一出与那一出有什么联系。

“那又怎么样,你们门卫当我是卖光碟的,你上铺当我是民工,那又怎么样,你们那一路都他妈世故小人,我总不能跟他们较劲不是。”

金燕继续道:“我上铺叫我离开你,说你又没钱,又没房子,又不帅,又不成熟,什么都不是,根本没法当男朋友。可我没听她的,因为我觉得你是好人!”

千日这才明白逻辑,他不吭声,继续听金燕倾诉。

“她给我介绍了好几个男的,有车有房又很成熟,那些男的老约我出去吃饭,我都拒绝了,因为我觉得他们不像好人!”金燕歇了口气,然后说出主题,“可是,我没想到你也是坏人!”

“哎哟,你怎么能这样认为呢?一个好人,只是摸了一下小姐,就变成坏人,太狭隘了吧!”千日苦笑道,“去歌厅都是那样,东道主给每人发一个,你不能不入乡随俗,要是你拒绝了,多混不开呀,被人笑话的!”

千日决定不解释了,越解释越陷入一种细微的局面,再也无法摆脱。金燕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那你给小姐钱了吗?”

“没有,人家东道主全包了。”

“我跟你说,你现在过的还是穷日子,千万不能把钱再花这地儿,太不值当!”

千日一百个答应。

“那你以后不要再碰小姐,行吗?”

千日简直一千个答应:“当然,我向你坦白了,以后还能碰吗?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好玩儿,妈的,简直是受罪。你知道那小姐骂起人来,简直不能再看一眼!”

以此为转折点,承诺之后,两人的情绪逐渐好转起来。而这一番交战,让千日进一步认识了金燕: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单纯,甚至幼稚!

“嘿,你怎么能把屋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呢,我简直认不得了,一进来以为是宾馆!”既是真话,又是曲线夸人。

金燕很满足地笑了。千日抓住这个机会,就要上床,但被金燕止住。金燕严肃道:“去洗,洗得干干净净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