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刘小浩同在省城念书,不过我在师范学院,他在教育学院。他笑说,将来由他来指导我的工作方向。
我随他一笑,说:“你就省心吧,我不在法界中,你又哪来的定盘星。”
他呵呵笑:“也不一定的事儿。”
“就是一定的事儿。”我从不在他那儿让善。
六年后,我们准备结婚。
中秋节前夕,刘小浩和他父亲一起来到我家,听取我和我父母的意见,还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说出来,争取办好。
双方的大人早达成默契,一切随乎我和刘小浩。问到这个时,刘小浩没有任何意见,有什么事儿必定是我提出来。我心底有结待解,一梦几多年,慧成已长大成人,师傅,您当安然!
我告诉父母们:“结婚那天我一定要坐花轿,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希望你们能成全我。”
我的话一脱口,刘小浩父子一愣,刘小浩笑着问:“慧成,不会搞什么新花招吧?”
我瞪他一眼,说:“我很认真。”
这天没有谈妥,最后刘小浩的父亲说尽量去找找看,万一租借不到,就坐车。
送他们父子离开时,我郑重地告诉他们:“结婚必定要坐轿,没有万一租借不到之说。”
刘小浩把话又对他爸说了一遍后,我们相对一笑。他爸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前生欠你们这对冤家的。”
恰这时,忠友儿来了,手里居然捧着两朵栀子花。我惊叫起来,他哦哦呀呀地嚷,笑意自眼中喷溅出来,染得满脸喜色。
“怎么这时还有花开呀?”我觉得很是玄妙。
可这就是真的。刘小浩的父亲也觉奇怪,仔细看了看,对我们说:“水月庵的东西向来奇灵,这是好兆头。你们俩要不去那儿走走。”
我将忠友儿送来的栀子花拿屋里用白色瓷瓶浸好,轻轻地放置在窗台上,由微风一阵阵将它们的花香携入室内。做好这些,我和刘小浩带上忠友儿一起回水月庵。母亲追出来,给忠友儿两块月饼。
忠友儿拿着月饼没吃,紧紧地跟在我们身后,不搭腔。他不说话,我和刘小浩也不说话,低头延河堤往上走。不知不觉就临近水月庵,猛抬头一望,水月庵如同天上降落在眼前,让我心生幻念,恍若少儒老人正在庵堂等着我们。
自少儒老人去世后,我再没进过水月庵,偶尔远远地望一眼它,再目巡捷山上他老人家高大的坟冢,目光更多地在那里逗留。
我快步走近水月庵,刘小浩紧跟了过来。庵堂正面的佛像依旧,只是左右两侧又添置了几尊稍低小的佛相。
我曾听母亲说,水月庵已有了三个和尚,以收义子为名,赚不少黑心钱。这事还得从我和刘小浩说起。当年我被人叫作谎儿,意思是活不了几年。还有刘小浩,生下来小不伶仃,几天不晓得吃喝。三五岁了,我们还是病秧子,药罐顶头养活,十多年后居然出落得金童玉女般,最后还上了大学,定了姻缘,多少人有这样的造化,这样的好造化就是要浸染水月庵的灵气。于是,更多的人将儿孙送来这里拜师结亲,和尚趁机讹诈,每住一宿,收取费用,如同住星级宾馆。这样下去,只怕是水月庵的气数也要尽了,毁在哪一天也说不定。
我们站在庵堂门口,有和尚笑着迎出来,好似乡人来了亲朋。我们在门口站了会,没进庵堂。
绕到庵堂后,站在凉亭前,仿佛已过了一生,眼前宛如重生,恍惚之间,忠友儿仍在栀子树前搜寻,也不知他能否再寻到一朵盛开的花。
婚期一天天临近,两家人都忙乎着清整着,不耽误下一桩儿事。刘小浩的姐夫替我租到一顶八人抬的花轿,又特地买回一匹白马,让刘小浩提前几天学骑马,两家人和亲友们被逗弄得开怀大笑,都说这婚礼还是照古的好,是大热闹。
结婚那天,我大嫂的母亲前来替我开脸,所有的仪式都依古礼行进。每历经一个仪式,如同一个开鉴,向天地明言,我从深幽厚重处走来,通往光明,端庄正大,心下的敬爱之意一层层累加,到我拜别双亲时,已是珠泪滚滚,泣不成声。
鞭炮齐鸣,古乐声声,我披红挂彩地上了花轿。刘小浩坐在披有大红毛毯的白马上,青绸礼服,礼帽红绸挽结。
我的父母有难舍情愫,送我到小桥便止,以泪眼目送。
一路上,人们欢声笑语,我的兄嫂小弟及亲友们相伴相送,刘小浩的家人早来我村前桥头迎接花轿。
路经水月庵,忠友儿欢快地手执缠绕鞭炮的长竿,沿途炸响。刘小浩下马来,扶我下轿,对着水月庵我们深恩跪拜,刘佑明局长将我们搀扶起来,此时含泪相笑,我们念想相通:慧成也是水月庵的女儿!
长乐再起,响彻山乡大地,捷山上风物招摇,宛然圣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