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冷爷的宠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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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2)

阿睇睁开双眼,看见四周雾气缭绕,脚下一条“无忧”直通神邸,兀自点点头,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高处的声音又道:“此番可曾入心、忘情?”阿睇抬头,灰白的脸上泛出苦意。

灵台之上,叹了口气,缓缓道:“三界之内,唯有情字最难舍弃。你已痴执至此,我无话可说……你,留在弥世,自悟其道吧!”

三香甫满,界门关。阿睇回首望见,神道之外的数条石板小路渐渐沉入水中,只留下四条神道悬置其上,她缓缓行至水边,见那水中倒影一身乌黑袍带——已是绮墨生前的模样。

身后的万化殿前,已燃起三柱香,那是司女奉宴令她留在“无忧”悟道的期限。三香尽,她便要给自己一个答案。“无忧”两旁,十座凝神柱便是她十世人世情缘的承载。十盏灯,便是她用一身冤苦向司神求来的机缘。

萝女载苍生育万物,千年之前她便用这世代的神职功绩换了一场痴情苦等。阿睇弯身,指尖划过水面,涟漪波动,一圈圈荡远。看着那至清至明的池水渐渐倒映出人世经历的种种。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一道道不灭的往事,一幅接一幅的显现在水中。

镜花水月,回头是岸。她挨着那沁冷的心湖坐下,手掌撑在两侧的“无忧”之上,默默凝视水中的一幕幕。这是最后一次自悟的机会,若她还是不能得到答案,也只好将一切归于尘雾。

凝神柱下的十盏长情已灭了九盏,最后一盏还要怎样坚持?阿睇瞥见那明灭跳跃的衰微灯火,小小的一簇,不旺且虚弱,但为何仍然不灭,不像那之前的九盏一样,在她踏上无忧之时就已成败迹?

是因为身虽消散,心却未死?还是……她低低垂下头,不禁攥紧裙边,她不敢想,不能期盼他会留恋……脚下的池水忽然翻涌,拍打起一阵水浪,耳边升起杀喊之声。阿睇微微抬眸,便是不看也知道水镜之中映出的是什么,无奈弥世司神既然有令,她便要再次经历其中。

水中之人,英姿神武敖立疆场,手中乌黑宝剑擎天一指,白色战袍在风沙之中如同苍空皓月,那战盔之下的发鬓,那眉眼之间的冷冽——端端是她的夫,曾许她一盏与天地长明的长情灯的夫!

“此情如素枝,攀折许卿灯……孤与墨儿同日月,情海无边,世代相随!”沙场之上,他骁勇如神明,军帐之内,他用萝藤亲手编成了长情灯。

“孤以世世代代澜沧天下为誓,定不负萝女,誓斩巫邪!”铮铮誓言,犹如再耳。阿睇望着水中那厢挚恳的神情,心中疼痛无可遏。心湖一乱,池水便升起波涛。清明池水卷起污浊,如同她被情焦炙的心和着血泪交纵……

光华殿的御阶前,他独宠娇侧,以剑相逼,绝情样貌她至死难忘。阿睇闭上眼,不愿再去纠结那段不甘,静静听着在耳边回荡了千年的话语:“那你也记住,不光是今生今世,便到来生,孤也不愿再见你……”

不愿再见!生生世世十道轮回,他都说了同样的话。到了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该再怨了,无论是那帝王,还是最最绝情的卿旸,就算到了芸桐,他决定依然不曾变。

刺啦——突然有火焰攒动的声音。阿睇猛然回头,竟是那盏十世长情,小小的灯芯不知何故点燃了藤条的灯笼,眨眼之间越烧越旺,竟成了一团火球,跳跃在“无忧”光青无尘的石板上。

池水潋滟,波光闪动,又有身影脱现在水上。

谁?阿睇侧脸被火光映红,怔怔望着池中血红的影子。那人站在一片破败之中,身后是万丈高岗。看不真切,直觉那人长袍飞舞,被血色掩住面容。他身后的废墟,依稀可见昔日恢宏,那廊檐、那立柱,每一样横卧在泥土中的断瓦残垣都让人触目惊心!

是光华殿焚毁了吗?阿睇有些心惊肉跳。以往九次悟道她并未看到这番景象,她是迷途之人,神喻如法,她入轮回便不知死后之事,只得往复生前万象,因此按照惯例,池镜中该是轮到她的第二世。如今却这般,何解?

“是他。”身边响起空灵恬静的声音,阿睇抬头仰望,是司神俸宴。她站立在十世长情的火焰后,天人容颜上依然和敬安详,眉峰之间那道无忧藤忽隐忽现。

“是那与你一样痴执之人。”俸宴望着水中,叹息衔在口中似有似无,柔若幽潭之水的声音诉出惋惜,“他在三界也算奇人,舍了金刚法体的肉身练就重生之术,却只为助你点亮这些当中的一盏。”说着,长袖飘摆,幽香一路追风而去,沿途“无忧”之上的长情竟然全部点燃。

阿睇不明所以的睁大双眼,望着那些死寂多时的枯灯,半晌才又看回池水当中。

“御妃落英……”

“你赌定这一世,不惜万劫不复,他亦然。学你,却比你更加炙狂……”

“他这是……”

“你入迷途轮回,此镜之中皆为过往。这是他生前最后所为。”

“他焚了光华殿?”阿睇伸手欲去碰触那池血染的红色,却悬在当空落不下去。

“并非是他所为,他只是自帝都中取回了命玉。”阿睇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伤痛,望着奉宴平静无波的脸,她自知罪无可恕。

“天武毁了亲手建立的帝都。他曾以万代王朝对你立下重誓,这是他应了自己的誓言。”阿睇怔怔盯着那水中扬起的狼烟滚滚,望着那长身立于皇城墙外的赤红人形,那惨烈景象只有地狱中才能得见。

“何故如此?”她哽咽出来,声音不可遏止的颤抖着。

“萝后身亡后,巫邪横行,澜沧朝自天守阁起,四处弥漫蛊毒瘴气。最后巫妃被处死,天武火焚光华殿……”

“那他呢?”她不敢想,怕承受不住那妖冶男人奋不顾身的深情,也面对不了心中浓浓的悔恨。

“他是萝族,自然肩上也有己任。你不在,那责任自由他去担。”

“他用自己祭了命玉……”终于看清血泊中的银眸,阿睇双肩颤抖悲泣出声。那是她第一次放声哭泣,为她千年的痴守,也为她一直伤着别人!

“同你一样,他在学你。”奉宴怜悯的望着蜷缩在“无忧”边上的人,抬起右手捻指为诏,指向赤水当中,轻声念道:“三界皈依,皆为我法,万化腐朽,悟我重道……众生闻诏!”

水波应声散开,渐渐归于清澈明净。

“记得你此生第一次回到弥世来之时吗?”俸宴收起法旨,忽然问道。阿睇点点头,缓缓答道:“是我身怀有孕不得嗔法护体时,司神诏回的那一次。”

“是的,那时候池镜有法喻对吗?”阿睇依旧点头。

奉宴叹口气,淡淡道:“吾受法喻镇守弥世,本不该同你说这些,不过方才已是有人乱了心法,身在现世却执意扰乱池镜。也令你见闻个中因缘。吾本欲令你心怀萝神意旨,顿悟天道,在这十世之内能脱缰出去,却不想我法不及他法……萝睇,你的十盏长情灯只有三柱香的时间,三香过后便是你和他的大限,若你还没有悟出池镜要你悟道的事,恐怕便再无重生之人……”

奉宴言罢转身,拂动长袖使得弥世原本就昏沉的天地变成一片黑暗,只剩十盏炙热如昙花的古灯长情。

“司神等等!”阿睇情急起身想要叫住俸宴,伸出的双手却自面前之人的身体中穿过。

“你此刻已是无魄之魂,勉强依靠无忧的法力成形,不要太过勉强,还是多关心自己的事吧!”阿睇听了,低垂下眼,要问的话咽回肚中。望着俸宴的身影被黑暗吞没,只好坐回池镜边。

……小生这一走,便注定了输局,即便又落个悲惨下场你也愿意?你若肯,便是折了这身修为也无怨言。只是,你还肯跟他回去……忽而想起一年前,那如樱花的男人横在芸桐和她身前,遍地落败廊花,就如同他那凄决的神情一样。那两句离别的话一直是她心中的刺痛。到如今,方才明白他所说的输局。

那样的话,他又为何要代芸桐率兵征北?芸桐迟迟不将她交给君家人究竟是何故?

万化殿前焚三香,弥世之主站在殿前御阶上,不曾染过愁思的灵秀眉峰微微蹙起,凝眸看着脚下的黑水渐渐漫过四条“无忧”神道。

“我法不及他法?姐姐这话说得好不哀伤啊!”悦耳脆声自一旁响起,奉宴未曾抬眼,而是仍旧望着一池翻涌的黑水。身旁玉石栏杆之上不知何时坐着红衣小衫,一双小脚荡在空中,悠悠闲闲。

“奉宴不解释?”小姑娘不急不躁,神情好似在看热闹。

“奉宴从不解释。”转身,裙袍飘摆,一阵风般走上御阶,对耳边的聒噪不以为意。

“我说你们全是好的耐性,爱摆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子。御妃哥哥是那样,坏蛋夜无辰也一个样子!”见神殿司主忽然顿住身形,小姑娘笑得有些得意,越发口无遮拦的戏言道,“依我看,并非是‘我法不及他法’,而是咱这位俯瞰众生的神仙姐姐也入了迷途魔障,甘心情愿纵容他们。”

纵容……

若她真有那样的能力,倒也不介意去纵容。茫茫沧海,浩浩天地,既无来处也无去处,弥世之内从来只有她一人长存,若有机缘能去纵容了谁也算是一件幸事……眉间一道无忧藤,便是要她忘却尘俗,一心秉公。

“如今他……那在现世的人,可好?”斟酌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奉宴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你说谁?问哪一个?”小姑娘荡着双脚,一脸笑容意味深长。

“火舞!”

轻灵声音突然沉下,奉宴转身静静凝视坐在栏杆上的小人儿,面容依旧安然无波,只有额前的无忧藤渐渐化作乌黑,隐隐开始向两边攀爬出枝丫。名叫火舞的姑娘见状偷偷乍舌,赶忙收起轻浮笑容,深知那温柔宁德的弥世司神一旦动怒不是好玩儿的,只得老老实实低下头不敢再有造次。

“你为西国圣女,赤雾爻氏的兴亡皆在你一言一行,岂可总是这般嬉笑没有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