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冷爷的宠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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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3)

“好好好!”举起双手,赤红身影轻轻一纵跳下栏杆,双足点地落在“无忧”之上。却在双脚刚刚碰触到青石板道的一刹那,一脚踩进汩汩翻涌而出的乌黑池水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这是……”火舞大惊失色,匆匆抬头去问。

“他在现世可好?”奉宴并未理会,却又问了一次,这一次声音已经退去怒意恢复了波澜不惊,连同额前的无忧藤也缩减了枝丫,又回到忽明忽暗。

火舞见状只好作罢,一边跳上御阶跺了跺脚上沾湿的污水,一边有些懊恼的小声说:“司神姐姐,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问谁!”

奉宴望着她鼓起的双腮,微微叹了口气,眼波一转看向远处闪着炙炎的所在,道:“那人一口气点亮了十盏长情灯,有意阻挠萝睇顿悟天道,执意令她陷入沉沦,这些黑水便是淹没我法力的屏障。”

“他真是疯了!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你吗!”火舞气急败坏的叉起腰,对着不远处通天的火光狠狠啐道:“真是混账没良心!当真是要毁了弥世他才称心如意?”

奉宴凝眸望着远处炙热如炬的长情,无人察觉的落寞早已袭上心头。兜转了这许久,你终究放不下……你道她是你心间的死穴,又道是为她才愿受那永世的束缚,苦苦逼迫自己成全他人之美,可知也有人期许你能美事成双、不再痴迷于过往……只为成就一段帝王的悔恨吗?那样执着,到底是为着什么?

奉宴仰起高贵的额头,眉心之间的无忧藤正闪烁着她不知道的另一种光芒,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媚态总在思凡的惆怅中占据她度世的眼。而她更加不知,这般有人情味的容颜也曾被一人所眷恋……

“这趟下来,萝睇会怎样?他们只有十次机会,这应该算是尽头了吧?”火舞抬起手遮住额头,躲在奉宴身后眺望坐在那厢“无忧”之上的人。

已到尽头了吗?那三人立在她的万化殿外定下这千年一梦,都还像是昨天的事。

“司神。”御阶之下,聚拢的并不真切的形体轻声唤道。奉宴忙收了神思向下望去。阿睇站在明灭之间,像极一道幻象。那身乌袍、那张绝代容颜她看过不下千遍,每次见到却仍为之惊叹。就好像她忘记了自己也是一张退尽凡俗的倾城雪颜。

“何事?”她看见阿睇手中正提着十世长情的火焰灯笼,那火团不过是在她指尖悬浮着,就像她用手拎着一样。

“萝睇有事请教司神。”

高台之下,幽幽的声音一扫三柱香之前的无助悲戚,有了坚定的语气。

“何事?”

阿睇昂首与高高在上的奉宴无畏对视,缓缓道:“巫妃的轮回之身可是君茉年?”

奉宴凝视台下的游魂,见她神色之间似乎有些微不同,细想之下则发现,拥有那样凌厉决绝的神色的只有一人——萝后绮墨。

“算是。”淡淡开口,深知苦果轮回终究逃不过宿命的羁绊。

“果真如此……”阿睇垂下双眸,指尖的火焰似能干煎肺腑,只是她早无可感知的肉身,只能道,“我原本以为成全了芸桐此生的挚爱,便可换一次情债得偿,谁想还是作茧自缚,不过是在重蹈一千年前的旧辙!”

奉宴见她如罩寒霜的面庞,及那站在“无忧”之上渐渐脱离虚无开始成形的实体,浅浅一笑,长袖抬起让她看清华丽道袍上相缠盘绕的四条无忧藤——白如云端、红如赤炎、青如潭水、玄如冷夜。

“我不懂……”阿睇看向那绣在司神袍袖上的四条盘根老藤,眼中满是迷惑不解。

“你道今生不过重蹈覆辙,又可知这四方人世也不过是循环往复在一段一段因果之中。你沉迷在自己的因果里,便看不懂他人的宿命。”

“请司神明示。”

“凡事都由人而起。御妃落英在你心湖之中映入之事便是他的因,弥世许下你的十次情缘便是他的果。你的因则是你与天武神君的夫妻情债,你的果便为你注定与他有缘无份。你欠他人的因,便要去还他人的果。如此这般,犹如我袍袖之上盘缠在一起的这些无忧之藤,你若想要理得清楚便要这样……”

嚓——裂帛之声响彻弥世,司神斩断袍袖的力道忽而卷起狂风一阵,吹息了身旁玉鼎之中的三柱清香。

“司神……”阿睇惊慌的望去,只见原本已经烧过多半数的香火熄灭在风中,剩下三柱香根深埋在炉灰之中。

“我再许你三日时限,若要不再重蹈覆辙,你便要还尽所有因果。”

承诺之言回荡在万化殿前,一如千年之间每次承诺的那样。阿睇聆听那温润宁德的天籁之音,仰望那众生膜拜的弥世神女,心中忽然被撬开了一个角落。望着那双挚恳坚定向她许下承诺的眼,她试着问道:“司神的因果可是也在他人的身上?”

这一问犹如一道厉闪,乍然劈开重重迷雾。奉宴不问世事的心神被那突兀的问题摇荡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缄默以对。

立于身后的火舞忍不住开口道:“你自己身上有那么多未解的因果,都不知道要到哪天才能顿悟,这会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吗?奉宴只许了你三日的期限,你要不珍惜,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三日吗?阿睇低头去看手中的长情灯,三日、三年、三千年都不过弹指一挥间,了却只在须臾片刻,许她三日,足已。

连日阴糜,头上如同被一层黑纱蒙着,每每遥望天上,便觉得那天空阴霾的似要压垮一切支柱。

峰峦之巅,浩气聚拢。有一人立于万丈边缘,脚下气流激荡,手边握住清风,银色眸中再无隐忍,只有狂霸。他可操纵阴云残日,也可长存天地之间,只因他练就聚灵神通,却依然无法掌握一段无可奈何的夙缘。

轰隆乍响,直摇天际。他抬头仰望,未束起的三千烦恼丝卷起身后的惆怅。被他掌风拨开的云日纷纷退避,将万里长空让出一汪清明,那倒挂于天的心湖明镜之中,赫然有了那如他死穴般的容颜……

“绮墨……墨儿……”低沉的呼唤飘荡在重峦叠嶂间,聚拢起绵长忧郁的思念。

“我定要救你,等我!”坚定如咒语的誓言溢出口,方才能紧紧闭上双眼,忍下那剜掉心肺的痛苦。许久之后,风声悄悄归于平静,隐隐自山涧传来“铃铃”的脆响,一道黄符从天而降,飘飘摇摇飞向山峦顶峰之上的妖娆。

并未睁眼,长指夹住那道黄纸,感觉自那单薄符纸之上凝聚着清凉温柔的触碰,神奇的治愈了他心间滚烫的裂痛。御妃落英缓缓睁开双眸,审视那道总在他最困苦之时及时降临的福音,冷眸之中却无半点感激。

他不需要这样的怜悯体恤,就如同千多年来他一直甘愿痴守一颗苦果一样。他的心只能容下一人,一直如此,再经历多少年也不会改变。指尖一晃,那道符纸便被点燃,火焰瞬间吞噬了脆弱咒文,一点点卷曲焦败,灰烬顺风洒向脚下万张深涧。身后几丈的古柏之下,靠立着蓝色袍衫。金色面具隐于树阴之下,微微泛着幽幽的暗色光芒。

御妃落英转身,冷道:“你几时动手?”话锋未落,那厢桀骜之人早已搞抬右手,袍袖“唰”的落下,露出手臂上蠢蠢欲动的金蛇。

“你急什么?十月怀胎,这会都还未成形,就算放出金蛇也成不了气候。”树下的人似在欣赏,烟波随着手臂上游走滑动的蛇影流转,笑意溢满唇间。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做多余的事?”

“多余?与她见面叙叙家常算多余吗?你又要瞒她到几时?我不过稍稍激她一下,他二人便分崩离析,这般脆弱的关系能坚持得了多久!”

一瞬之间,御妃落英两只袍袖之内聚起肃杀冷气,连带着身上衣衫都在气流冲泄之下“呼啦啦”作响。夜无辰脸上的金色面具随之闪过厉色,丝毫不畏面前勃发的怒火,依旧冷言冷语道:“你情愿自毁真身也要与她同穴,忍受那‘夺心蛊’百般摧残,也只是为了能追随她生生世世,却每每都要为他人做嫁衣裳。此生芸藏氏若再负心,你便夺之,也能消我心头之恨,岂不两全其美?”

话音甫落,凛凛杀气便骤然腾空,一时之间,周遭草木成炬,御妃落英猛然放出周身煞气,嗜血银眸浸满狂杀。夜无辰袍袖轻轻一挥,便挡掉迎面而来的炙炎,斜靠在树旁的身躯一动未动,弹指间扬起一道幽青厉气化掉了绑缚在周身的烈焰,面容依旧未起波澜。

“留着你的力气吧!”扯了扯唇角,流泻而出目空一切的激狂,冷冷笑道,“我有九世萝女的精血护法,萝族的嗔法早就奈何不了我。我不同你计较,是顾念着有人心中挂念着你,并非是怕了你!”

“废话!”御妃落英侧首冷哼,指尖寒意却不减。夜无辰也罢了干戈,缓缓走至妖冶男人身边,微微抬眸去看天空中倒影出的容颜,任由过往袭向心间,冷声道:“亏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若让那十世天武知道,他这一生的运命不过是你我二人合演的一出戏,不知会是怎样一幅大快人心的表情!若是知道君茉年也不过是我指间一道‘灭情符’,是靠着我的精血养成的蛊,又会是怎样?这样的弥天大谎,就算是那萝女也想不到吧!”

一道细细伤口自胸臆间慢慢裂开,令御妃落英凝望天空的脸渐渐显出苍白。这一世,他只骗了她这一次,因为不愿再听天由命的看她受苦,所以他便做足这恶人。

“巫妃。”御妃落英忽然唤起那前世的名,夜无辰听得猛然一顿,屈辱瞬间盈满胸怀,然则他也只是冷冷的笑,因为念及曾有人令他不再纠结于过往。只是听身旁的故人勿自说:“这九道轮回她都痴心以对,一次次耗尽浑身精血也算对你有了交待。九次情归血泊换你当年受她一掌,这一次,你便放手如何?”

清风徐徐,驱散了萦绕于山间的冷雾。峰峦之上,两道艳影卓然对立,眉目之间同样凝聚了万载的愁痛。英色长袍随风而舞,犹似飘零的落花,青衫兰袍,一半残破一半无双,犹似幽冥又若隔世的寒霜。

长空之内的明镜渐渐淡去,阴糜的云又慢慢聚拢掩住天日。许久之后,峰顶峦巅之上人消影散,只留下了那句悬而未决的话语回响在松枝柏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