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蒂克的原名叫耶日·约阿希姆·劳亨。他仿照其他人文主义者,根据自己家乡雷茨亚的名字为自己起了一个拉丁化的别名——雷蒂克。由于菲利普·梅兰希顿的栽培,22岁的雷蒂克就在路德教的首府威丁堡当上了数学和天文学教授。在那里他经常和受罗马天主教会谴责的重要宗教改革家打交道,他不仅与梅兰希顿过从甚密,和路德本人的关系也很密切。
听说有一位老神甫提出了新的天文学理论,这引起了25岁的雷蒂克的极大兴趣,于是他不顾路德对哥白尼学说的轻蔑态度,毅然决定亲自到哥白尼那里,直接聆听和了解哥白尼的新理论。
雷蒂克来到瓦尔米亚神甫驻地时,正是丹蒂谢克主教围绕哥白尼和安娜·希林的关系掀起喧嚣恶浪之际。这期间,瓦尔米亚主教发出指令,严禁阅读和私藏路德教派的读物,违者要处以刑罚。在这种情况下,与作为路德和梅兰希顿友人的路德派教授保持往来就显得更加危险。雷蒂克的到来,对弗龙堡造成很大的轰动,有人钦佩他的胆量,也有人把他当做魔鬼的使者。哥白尼非常真诚友好地接待了他。雷蒂克的到来为哥白尼带来了这位老天文学家所需要的书籍,其中几本是关于天文学和与天文学有关的书。雷蒂克在每本赠书的扉页上都写下了这样的赠言:“奉献给享有盛誉的大师尼古拉·哥白尼博士先生、约阿希姆·雷蒂克的导师大人”。在弗龙堡逗留期间,雷蒂克一直称哥白尼为“我的主人和老师”或“导师大人”。
雷蒂克送给哥白尼的书籍中有几本是用希腊文出版的,此类书在此之前只用拉丁文出版。其中有一本是1533年在巴塞尔出版的《欧氏几何》,这本书早在近50年前哥白尼已经了解,而且在他的图书馆里一直藏有这本书的拉丁文译本。但在新得到的这个希腊版本中增添了哥白尼尚不知晓的列告蒙坦有关三角形的论述,这对哥白尼从事三角计算是很有用的。
第二件礼物是巴伐利亚杰出数学家和天文学家彼得·阿皮安的著作。阿皮安发明了几件天文仪器,并在题为《首次运动工具》的书里进行介绍。雷蒂克还把自己从阿拉伯文翻译过来的希斯帕拉的格伯的一本天文学著作和阿皮安的著作放在了一起。雷蒂克送给哥白尼的第三本书是波兰西里西亚地区优秀学者维泰隆的著作。然而,最让哥白尼高兴的是托勒密及其评论员亚历山大城泰翁的著作,这本书是雷蒂克去弗龙堡前不久刚刚出版的。雷蒂克知道,这本书一定是哥白尼非常需要的,哥白尼只读过这本书的拉丁文译本。为搞到新出版的非常畅销的托勒密的书,哥白尼曾经做过许多努力。雷蒂克是从他的老师——威丁堡大学一位哲学、天文学和医学教授手里搞到这本书的。雷蒂克带来的书籍使哥白尼了解到最新的出版情况,收集了材料,并对自己的著作进行了一些修改。
雷蒂克到哥白尼这里不久,就病倒了,阅读哥白尼著作的事情也被迫中断。在这期间哥白尼周围的气氛是沉闷的,安娜·希林事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又来了一位新教派学者雷蒂克,这就更加引人猜疑。就在这时,海乌姆诺主教蒂德曼·吉斯从卢巴瓦向哥白尼发出了邀请。哥白尼和他的学生愉快地接受邀请,到卢巴瓦去住了几周。
雷蒂克很快发现了哥白尼的著作所拥有巨大的科学价值。于是,出版这些著作就成了两人在卢巴瓦交谈的主要话题。雷蒂克在海乌姆诺主教那里找到了盟友,俩人一道劝说哥白尼,劝他把自己的著作公诸于世。起初,哥白尼仅同意发表天文观测图表,因为这一点他曾向伯纳德·瓦波夫斯基做过许诺。老朋友和年轻学生的说服工作终于奏效,哥白尼同意出版。哥白尼在致教皇保罗三世的信中曾经写道,由于吉斯的敦促他才决定发表。
从卢巴瓦回来以后,雷蒂克便开始为出版哥白尼的著作做铺路工作,他要让哥白尼既在天文学界大放异彩,又在人文主义者中获得良好声誉。1540年,雷蒂克在格但斯克出版了一本献给自己老师——纽伦堡的天文学家、占星学家和地理学家的书。这本书的书名很长,《致光荣的大师扬·绍内尔先生,一位年轻的数学爱好者谈托伦人、瓦尔米亚神甫、学识非常渊博的大师、杰出的数学家圣尼古拉·哥白尼博士先生有关旋转运动的几卷书,初讲》。在题目的下面雷蒂克刊印一句希腊格言:“谁想研究哲学,谁就应是精神自由者对哥白尼著作的最初反应。在这篇《初讲》中,雷蒂克介绍了《天体运行论》的基本论点,强调了这些论点的新颖性。《初讲》介绍了《天体运行论》第一部分前十章的内容,其中也写了雷蒂克直接了解到的有关哥白尼生活的一些趣闻,以及有关出版哥白尼著作的客观条件。在这里学生对自己的老师表示了最大的尊敬和崇拜,他将哥白尼称为自己的主人。在大家都了解的情况下,他出于尊敬从不直呼哥白尼的姓名。
雷蒂克在自己的《初讲》中阐述了哥白尼著作的各章的内容。在正文的结尾处他写道:“真理必胜。勇敢必胜。让科学永远得到尊重吧。愿每一位大师都在自己的艺术中揭示出一些有益的东西,并且逐步把它们展示出来,以便使人们可以随时看到:他探索的仅仅是真理。我的导师任何时候都不惧怕那些值得尊重的和学者们的评论,相反,他很乐意倾听这种评论。”雷蒂克是第一个发现哥白尼学说对科学发展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学者。他撰写《初讲》时的一个想法是:要为哥白尼的事业争取支持,而不去伤害任何人。他要争取的对象主要是人文主义者。因为哥白尼推翻了托勒密和许多其他古代学者的基本论点,揭示了另外一些被遗忘学者的正确观点,在当时这是很危险的。他有可能被那些敏感的崇拜古代学者和哲学家的人文主义者看成是反人文主义者。雷蒂克想事先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他特别强调了哥白尼和古代科学的联系,并且指出,“博士先生”正是发展古代学者的思想和修正他们的错误。
雷蒂克本想再写一篇《第二讲》,但没能来得及,于是他又在《初讲》中加进了对普鲁士的描述和赞美。他对普鲁士风土人情的描写颇有风趣、充满夸张和丰富的想象。雷蒂克的《初讲》成了科学生活中的一个重要事件,引起天文学家、数学家、哲学家和其他人文主义者的强烈兴趣。这本书很快就再版,使哥白尼迅速闻名遐迩。
与此同时,仇视哥白尼的人也在进行活动。其中有一个叫威廉·格纳弗乌斯的人,他是埃尔布隆格的中学校长。1541年他创作了一部喜剧,其中不指名地嘲讽了哥白尼。这个剧本的名字《论真正的和虚假的聪明,像虔诚的聪明小丑一样滑稽可笑的剧》很长。不久,这出戏就被搬上埃尔布隆格剧院的舞台。剧作者还给雷蒂克寄去了一本剧本,大概是想让他给哥白尼看看。
剧作者在这里有意回避了哥白尼的名字,因为他担心会招来神甫会和瓦尔米亚主教方面的干预,而埃尔布隆格是受神甫会和瓦尔米亚主教管辖的。这出喜剧上演的是一个蠢人要给人们呼风唤雨的神话,道白中的几句话显然是影射哥白尼的。其中有这样一句:“可我确实不知道,是公布这个预言呢,还是保持缄默”;第二句是关于哥白尼学说的。剧中的一个主角对正在讲授自己理论的聪明小丑说:“怪哉,这里无须擎天的阿特拉斯了”。第一句说的大概是哥白尼因担心别人不理解,希望把自己的著作和发现隐藏起来。而第二句说的则是日心说,这个学说把各行星都“放在”了自己的位置,这样一来古代神话中支撑着地球的巨神阿特拉斯也就失去用武之地,成为多余的了。这出戏的结尾还有一句更加露骨地影射哥白尼的话:“他认为自己是值得人们尊敬的,因为他是一位博士。”这出喜剧深深地刺痛了哥白尼。但是,这出闹剧并没有给剧作者带来任何荣耀。几年之后,根据瓦尔米亚主教和波兰国王的要求,撤销了他的埃尔布隆格中学校长职务,随后他隐居到克鲁莱维茨阿尔布雷希特大公的官邸里,但在那里他也没有待多久,就被路德派信徒赶走,最后被迫返回荷兰老家。
雷蒂克通过在科学界和政界的知名人物中散发介绍哥白尼学说的《初讲》,对格纳弗乌斯的诽谤和中伤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哥白尼的其他朋友也向一些有影响的人物邮送了一些。蒂德曼·吉斯主教还把一本《初讲》寄给了普鲁士大公阿尔布雷希特,同时还附了一封雷蒂克写给他的推荐信。雷蒂克利用在克鲁莱维茨逗留的机会宣传了哥白尼学说。他还成功地说服阿尔布雷希特大公给德国学者和出版商写了几封推荐信。根据雷蒂克的建议,哥白尼还给纽伦堡的安德烈·奥塞安德尔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帮助解决一下自己著作的出版问题。由于受雷蒂克《初讲》的影响,好几位出版商提出愿意出版哥白尼的著作,其中一位是扬·佩特赖乌斯,他给雷蒂克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信中对雷蒂克的智慧和强烈的求知欲倍加赞美。这位出版商的目的是希望雷蒂克劝说哥白尼把自己的著作交给他由他出版。在这期间,安德烈·奥塞安德尔从纽伦堡回了信。他表示同意出版,但附有一个条件,即要在哥白尼著作的序言里注明:哥白尼的观点是未经证明的论断,只是假设,全部理论都是假设。奥塞安德尔想借助这种办法缓和逍遥派哲学家和神学家们可能的反对态度。奥塞安德尔在写给雷蒂克的信里也提出了类似的建议。奥塞安德尔确实是想用比较温和的说法赢得更多人文主义者的支持,其中包括摈弃哥白尼学说的菲利普·格兰希顿的支持。但哥白尼丝毫没有对奥塞安德尔妥协,因为他不想放弃自己的学说,也不想用假设来掩盖那些他已证明过的论点。
获悉哥白尼要出版著作,丹蒂谢克主教找到哥白尼,建议把他的一篇题词加进哥白尼的著作中去。哥白尼想到不久前所蒙受的侮辱,冷冷地回答道:“我收到了阁下的来信,写得非常客气,热情洋溢。您还随信把专为我的书写的题词赐给我。这篇题词写得非常精彩和恰如其分,这不只是为我的功绩所写,它出自阁下对科学爱好者所固有的特别关心。因此,我将把阁下的题词放在我的著作的前面,如果和我的著作相称,能赢得这样美好装潢的话。学生们倒是常常对我说,这部著作有点儿价值的,应该听听他们的意见……”
丹蒂谢克了解到哥白尼著作的价值,但并未预见到它会受到谴责。发现哥白尼这件事在当时引起普遍兴趣,这将预示着哥白尼的声望必将迅速扩大,不会遇到任何阻力。丹蒂谢克收到了几封知名人士的信,信上都谈到哥白尼的著作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