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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门挨门户对户(5)

郝朋从马里红办公室出来,二事不干,就骑着他那辆久经风吹雨淋生了锈的、除了铃不响其余地方都响的人称“老黑驴”的自行车,满街跑着找这种安全门。他一连跑了几个建材店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大夏天他跑得汗流浃背,衬衣都让汗溻湿了,还在跑,终于在一家专卖店找到了一种比较理想的安全门。弄到了门,还得找工匠,一直忙到天黑,连夜把门装上,郝朋才算松口气。总算是落实马院长的指示不隔夜了。

这门装上后,两边楼道里的住户都来看,有的说装个门好,安全;有的说装这个门并不好,出出入入的搬个东西不方便,特别是那老干部议论更多,说啥话的都有。这天马里红下班回来走到门口,正巧听到两个老干部在议论:“为啥这门只中间楼道装,两边楼道不装啊?”另一个说:“瞎胡说个啥,中间楼道里住着马院长,她管这事哩!”马里红一听,立马把郝朋通知过来,大呼小叫道:“这门是谁让装的?”

“是我让装的!”郝朋被马里红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咋啦?”

“装这门干啥呀?”

“安全呗!”

“那为啥两边的楼道不装?”马里红装得还挺像。

郝朋故作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先装个试试,看看效果,看大家欢迎不欢迎,大家欢迎了就再装上。”

“那就装上。”

“好,我立马就装。”

马里红又故意抬高声音让两个老干部听见:“你这个郝朋,瞎干这么多年,考虑问题一点也不周全。”

两个老领导听见了,凑到马里红跟前说:“还是马院长会事儿啊!不过,不用批评他了,这小郝我们知道,平时也挺积极,这次可能是考虑得不全面。”

马里红谦虚地笑着对两位老领导说:“你们都是老领导了,我们就是你们的服务员。以后有啥事情就直接给我说,办不好,你们用拐杖打小马的屁股。”

“哪里,哪里!”两位老领导哈哈笑着走了。

马里红回到家里特意给郝朋打了电话,让他不要介意。郝朋哪会呀,他知道虽然挨了一顿训,但马里红心里会知道他郝朋当初的建议是正确的,况且他给她配合得也很好,双簧演得不错。他相信,马里红以后会更加看重他的。第二天他又是马不停蹄,采购来两套安全门,找到工匠把那门全装上了。

门是装上了,马里红想解决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仍是三天两头有人来楼上找医生,多是找杨晓静的。楼道口的大门锁着,他们就蹲在门外等着,有的急了就敲门,敲得满楼人都能听见。特别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来的都是重病号、急病号。他们的心情格外急,能把那大铁门快要敲烂,搅得家家户户的人都不安宁。每逢这个时候,马里红心里暗暗高兴,心里说,满楼人都该骂你杨晓静了吧!你搞什么专家门诊想出风头,你就好好出出风头吧,让全楼住的人都骂你娘吧!

时间长了,人们免不了议论。有的说,安这门好,安全。有的说安全门没有用,看病的人老来敲门,搅得大家不安生。有的说,还是干脆把这门拆掉,开医院就是叫病人看病的,哪有怕病人找医生的道理?人家再急总不会去敲商店的门吧!还有的说,多道门多道坎,进进出出不方便,搬个自行车也老碰胳膊碰腿。中间楼道的门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把它给弄坏了,锁不上了。于是乎,那些找杨晓静看病的人又可以随便出入了。马里红看在眼里恼在心里,她通知郝朋又让行管科的人安把好锁。不料,这把弹子锁质量不高,有时候要锁锁不上,要开开不开,很烦人的。

这天早上快八点钟的时候,勇之才急着去上班,一只手扶着自行车把,一只手在拧锁把,咋拧也拧不开,急得将门都晃得咣当咣当响。正在这时候,马里红从楼上下来了,她一看见就大喊着:“勇之才,你又在破坏门锁哩!”

勇之才扭头眼剜着她:“你说什么呀?这锁分明是坏锁,压根儿就打不开,我急着上班呢!”

马里红嘿嘿冷笑一声:“上次那把锁也是你破坏的吧?”

“你血口喷人!”勇之才如触怒的狮子般吼道。

马里红仍冷笑着:“我知道,除了你还有谁?不是你就是你老婆!”

勇之才气得差点晕倒过去,手一松车把,自行车“咣当”一声倒在地上。这个蛮妇!勇之才真想破口大骂。他脑海里刷地想起来小时候读过的一篇《狼和小羊》的文章。那狼想吃小羊,就故意找茬子。狼在小河上游喝水,却说小羊把河水搅浑了。小羊说,我在下游你在上游,我怎么能把你的水搅浑?狼被说住了,就又说小羊,去年你在背地里骂过我,小羊说,去年我还没有出生哩!狼说,反正不是你就是你爸爸……眼前的马里红与那只狼还有什么两样啊?他真想上去给她一拳,但他还是忍住了,于是说:“捉贼捉赃,捉奸拿双,你有什么凭据这么说,你是院长,说话得负责任。”

“就是负责任我才要教育你,你勇之才是这医院的家属,得守这医院的规矩。”马里红嘲讽地说。

杨晓静这时也从楼上下来了,她朝马里红说:“马院长你有气就往我身上撒,别拿老勇出气。”

“我怎么是拿他出气呀!他破坏门锁,还不让说,挺袒护你男人哩!”马里红戗上了。

“我不是袒护,我知道他,我了解他,他不会去破坏那锁,他破坏那锁有啥用呀?”杨晓静极力地想说服她。

正是上班的时候,人们都急着去上班,挤在楼道口挺焦急,一个年轻人拿把钳子将那锁撬开,劝勇之才先走,勇之才不走,他说今天说不清就不走,继续申辩道:“你马院长说说,我破坏这锁有啥用,碍我啥事了?”

马里红说:“咋不碍你们事啊?影响你们开家庭诊所,影响你们收红包。”她想借机当众痛痛快快给他们泼一身脏水。

杨晓静脸红得如泼了猪血,她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站到马里红跟前说:“病员到家里问问诊,我一没收钱二没发药就是家庭诊所?”

马里红又是从鼻孔里冒出一声哼,嘲弄地说:“说开家庭诊所还是轻的,准确地说是地下诊所。”

杨晓静想,对这样不讲理的人只有反唇相讥了:“按你说的,我就是开诊所也是楼上诊所,并非地下诊所!马院长,你用词不当!”

“你是嫌我没有把你的老底揭完,是吧!”马里红气急败坏,逼近杨晓静一步,“不管你开的是楼上诊所还是地下诊所,还不都是为了钱,为了收红包嘛!”

杨晓静一声冷笑:“马院长,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杨晓静喜欢的是给老百姓看病,并不是为了钱。”

马里红“哼”了一声,也抬高了腔,故意说给大家听:“有人跑错门,红包都送到我家了。”

杨晓静说:“不错,病员到家有掏红包的,但我杨晓静从没收过任何人的红包,天知、地知、人知、我知,还是那句话,天地良心。”

两个院长大吵大闹,自然是稀罕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劝解的人也劝不开,领导吵架,群众咋能劝得开呢。此时,有人喊芮雪青来了。

芮雪青一来就气得满脸铁青,朝马里红和杨晓静吼道:“吵什么呀吵,走走,你俩到我办公室吵。”她俩都不吵了,跟着芮院长走了,其他人也都散了。

到了芮雪青办公室,芮雪青指头捣着她俩说:“你们吵吧,再吵吧!”

两个人都不吭声了。

“吵啊!你们吵啊!”芮雪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在这房间里把楼吵塌都可以,在院子里吵那么凶,就不怕员工们捣脊梁筋?”

过了一会儿,马里红先开了腔,说了一番理由指责对方,杨晓静也不吃她那一套,叙说了她该说的情况。芮雪青听了不好说谁长谁短,就把郝朋叫过来训斥道:“谁叫你安那门的,嗯?其他楼都没安,为啥这栋楼要安这门?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向我报告,你就擅自做主了,谁给你的权力?”

郝朋低着头说:“是我错了,院长,我忘了请示你,你想咋训你就咋训吧!”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直想笑,平时若是找他汇报,他肯定会说,屁大点的事儿你也来汇报,要你行管科长喂狗吃哩!真是成绩都是院长的,错误都是郝朋的。

这时,马里红又开腔了:“芮院长,你不能训小郝,小郝装安全门没有错!今天的问题主要是勇之才破坏门锁……”

杨晓静刷地站起来说:“啥根据说勇之才破坏锁?他破坏锁干啥?”

马里红还是那句话:“影响你开家庭诊所嘛,影响收红包嘛!”

杨晓静走到芮雪青面前:“芮院长你说句话,下班时间,有急病号到家里看看病有什么错?”

马里红反驳道:“看病就得到门诊,如果都往家跑那就把门诊大楼干脆扒掉好啦!”

杨晓静说:“就在家给病人看病何罪之有啊?我们还讲不讲医德啊?”

两个人一替一句,芮雪青想拦都拦不住,他气得两脚一跺:“别吵了好不好,听我说!”

“你说吧!”俩女人一齐说。

“我说,我说。”芮雪青喘着气,就这一句话,不知是气得说不出话,还是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好像是来了很多人,他们乱嚷嚷地喊道:“我们要见杨院长,我们要见芮院长。”芮雪青蒙了,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最怕出什么医疗事故,病员家属闹起来,因为这种事情闹起来没个头儿,处理起来很棘手。所以,他嚷着杨晓静:“快出去看看,快出去看看。”杨晓静坐着不动,他只得出了门。一看,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乡下来的老百姓。一个山里汉子手里拿着红纸写的感谢信,一个小伙子双手举着一面锦旗,那大红色的底面上熠熠闪耀着几个金色大字,左上边竖着一行小字“赠给杨晓静院长”,中间的两行八个大字是“医德高尚,妙手回春”。芮雪青忙拉杨晓静出来,杨晓静一看那送锦旗的小伙儿是大狗,那山里汉子是大狗爹,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朝楼下摆摆手,泣不成声地喊道:“大狗,不要……你们回去吧!”杨晓静说罢擦着眼泪又进了芮院长的办公室,芮雪青只得到楼下替她接了锦旗。马里红低着头溜进了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