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冉登高关心地问。
“这差事，书记老兄干过，什么不清楚。”司马凯说着看了冉登高一眼。
冉登高从他的眼里看出不得志之感，便说：“秘书这差事嘛，有利也有弊，有人说的两句话很精辟：一句是，弄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句是，弄不好，伴君如伴虎。”
“听天由命吧，看历史的车轮把我载到哪里去！”司马凯又吐了一个烟圈。
冉登高没有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他话锋一转：“司马老弟这次来樱山，需要老兄帮什么忙啊？”
司马凯喝了一口茶，笑了笑说：“有点小事需要麻烦你老兄。”
“不用客气，只要你老兄办得到。”冉登高不在意地说。
“也就是你现在正在头疼的事。”司马凯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樱山医院有个马里红你认识吧？”
“见过一两次。”
“印象怎么样？”
冉登高思索着说：“一两次嘛，还谈不上印象。”
“总有个粗线条或者直观印象吧？”
“好像不太成熟。”
“是人不成熟，还是提拔使用不成熟？”司马凯追问。
冉登高开始头疼了，含糊着说：“似乎都有点。”
司马凯笑了笑：“提拔谁都是提拔，就你说的，提拔十个人可能就一个人感谢你，那九个人都不领情，马里红也许就是这一个人！”
“推荐结果还没报上来，还没考核。再说，我也只是一票的权力。”冉登高为难地说。
“你那一票含金量可不一样啊！”司马凯句句紧逼。
顿了一会儿，冉登高问：“你怎么认识马里红的？”
司马凯若有所思后说道：“这女人是学中医的，会捣鼓几样中草药，部长认她的药。”
冉登高有点纳闷，哪位部长他没问，估计是钟部长，又问：“钟部长是怎么认识她的？”
“我也没有问过。”司马凯打着模糊，说着还用诡秘的眼神在冉登高的脸上掠过，随他去猜吧。
又过了一会儿，冉登高枯皱着脸进屋拿了个笔记本划拉几笔说：“先记着吧！”
“那就打扰书记哥了！”司马凯起身告辞。
出了莲花别墅，他给马里红打了个电话就回省城了。
芮雪青的车“嘎”的一声停在了樱山宾馆门口，下了车他就急匆匆地穿过大厅，来到电梯口，一看电梯还停在16层的位置，他来不及等，就直接从步行梯“嗒嗒嗒”地往楼上走去。一直走到了709房间，他轻轻地按了一下门铃，门就开了。
“哦，老芮你来得这么快啊！快坐，坐，坐。”郗大康给他打着手势招呼他坐下。
“我想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芮雪青话音刚落，门铃就“当当”响了，郗大康开开了门，进来了一位小姐：“先生，用不用添水啊？”郗大康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自己来！”说到此，小姐退出了房间。
郗大康对芮雪青说：“老芮，有一件事情比较敏感，咱俩就在宾馆里谈一谈吧。”
“好好。”芮雪青连声说。
郗大康说着从文件包里掏出了一张单子，对芮雪青说：“前些天，搞的推荐结果已经出来了。刚才冉书记让我过来，简单地通报了一下情况。”
“哦。”芮雪青点点头，“那太好了。”
郗大康说：“情况是这样的，也还比较集中，说明大家的看法还是比较一致的。”
郗大康接着对芮雪青说：“杨晓静是第一名，侯欢是第二名，马里红是第三名。”说到这里郗大康就停住了。
“那后面呢，其他的投票情况呢？”芮雪青向郗大康倾着身子问道。
“冉书记就给我通报了前三名。”
芮雪青点点头：“哦！”
郗大康接着说：“情况是这样的，上次组织部要我们推荐的时候，是要咱们按照一比二的原则来进行推荐的。也就是说补充一名副局长，考察两名，二比一，两个里面选一个。”
芮雪青一听，脸枯皱上了，没有做声。
郗大康接着说：“刚才冉书记给我介绍推荐情况的时候说，为了扩大群众的参与程度，把选择的余地扩大一些，让我们按照三比一的原则来确定考核的对象。”
芮雪青一听笑了：“那当然好，多考察一个就多调动一个人的积极性。”
郗大康“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那也不见得，考察三个用一个，那用谁呢？其他没有用的两个同志也有大量的思想工作要做。”
芮雪青说：“我的观点是这样的，干部提拔就像是往目的地去一样，考察了就像是前进了一步，就好似距离目的地更近了一步，就好像多了一线希望。”
郗大康点点头：“有道理！”
芮雪青谦虚地笑笑说：“仅供参考吧！”
郗大康说：“这三个里面就有你们单位两个，所以我就先给你通报通报情况，给你通个信。”
芮雪青连声说：“感谢！感谢！”
郗大康接着又说：“这侯欢也算是杀出的一匹黑马吧！这小子这两年在中医药研究方面做出了一些成就，省市领导都多次表扬，给予充分的肯定。这小子的思维比较活跃，也算是卫生系统一名比较有前途的年轻人啊！”
芮雪青一听，心里也还沉甸甸的，他点了点头，但是他的头确实是点得有些沉重。思索片刻，芮雪青抬起头问郗大康：“那你这次考核有什么指导思想？”
“没什么指导思想，没什么指导思想，不带什么条条框框，就按照程序考核吧！”
芮雪青知道郗大康心里想的是杨晓静，就说：“咱老哥俩你还不了解我，有什么底儿你就给我交交，有什么倾向你就给我说说，我绝对照办不走样，也不会把你老哥卖出去。”
郗大康摇摇头说：“这事不带倾向，不带观点，不带框框，尊重群众的意见。”
芮雪青想进一步探探郗大康的底儿，就说：“就按照投票的名次考虑吧，这也是民意嘛！”
郗大康说：“现在可不是这样了，现在这三个人都进入了考察圈，就像是运动员比赛一样，三个人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
芮雪青点点头：“我明白了。”
郗大康说：“既然你明白了，咱们就谈到这儿了。组织部什么时间去考察还没有正式通知，你先保个密吧，心里有这个数就行了，待组织部定下来时间再正式通知。”
“好的。”芮雪青说着就离开了宾馆。
当天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芮雪青就接到了卫生局苗青科长的电话，说明天上午由地委组织部姚乃春科长带队来卫生系统考察。第一站是到中医药研究所去考察侯欢，中医药研究所之后就到樱山医院去考察杨晓静和马里红，请樱山医院做好准备。
第二天一上班，芮雪青就把杨晓静叫到了办公室。
杨晓静来到芮雪青的办公室之后，芮雪青先给她倒了一杯水：“晓静，你喝水，这是西湖龙井，是雨前茶，一位朋友从杭州给我带回来的，你尝尝！”
杨晓静笑着说：“芮院长，你太客气了，你知道我是从来不喝茶水的。”
“这是雨前茶，不一样的。少喝一点，对身体有好处。”芮雪青说。
“那谢谢芮院长了。”
芮雪青坐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杨晓静不说话。
杨晓静觉得有点奇怪，就问：“芮院长今天为什么光笑不说话啊？”
“恭喜你了！”
杨晓静说：“有什么恭喜的？”
芮雪青说：“这次民主推荐你得了第一名，你入围了，列为卫生局副局长的考察对象。”
杨晓静说：“这还不是芮院长你培养的结果！”
芮雪青谦逊地笑着：“哪里，哪里，还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也确实很高兴。”
杨晓静又问：“不是推荐两名吗？那第二名是谁啊？”
“是侯欢！”芮雪青脱口而出。
“如此说侯欢也是考察对象了？”
“嗯！”芮雪青从鼻孔中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声音。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这次组织上为了扩大群众的参与权，让选择的余地更大一些，决定增加一名考察对象，也就是说按照一比三的原则来确定考察对象，得票第三的马里红也列为考察对象。”
“那也好啊！”杨晓静眉毛一扬，说道。
“是啊，也好，也好。”芮雪青说着观察着杨晓静的表情变化。
杨晓静喝了一口水，就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没有做声。
顿了一下，杨晓静问：“芮院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芮雪青说：“我想听听晓静对当副局长的态度。”
杨晓静翻他一眼，老奸巨猾的，你要试试我的态度，我也要试试你的态度，于是说：“我没有什么态度，我的态度就是尊重群众的选择，接受组织的决定。”
芮雪青顿了一下说：“我过去听了这样一个故事，就是说在一条大河上有一个吊桥，这个吊桥的宽度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有一天，桥的两端分别来了一个人，这两个人都想过桥，走到中间的时候，他们互不相让，你挤我我挤你，结果两个人都掉到了大河里，都给淹死了。又有一天，又有两个人过河，走到中间的时候俩人相遇了，其中有一个人就躺在桥面上，让那个人踩着他的身子走了过去，待那个人过去了之后，这个人才爬起来，也过了桥。你看，相互礼让，各得其所；互不相让，结果是悲惨的下场。”
杨晓静也瞄他一眼说：“芮院长，你放心，我不会踩着别人过去的。如果别人愿意从我的身上踩过去的话，我会躺下来让别人从我的身上踩过去的。”
“好！好！还是晓静的思想境界高啊！”接着芮院长又语重心长地说，“晓静，我给你说心里话，其实我内心把你看得还是比较重的。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里，我也给你说说内心的话。我想你这次最好还是让让，副局长还是让马里红和侯欢去争吧。如果马里红能够争得过侯欢，当上了副局长对咱们医院也可以说是好事。这我不说，你也知道。这话啊，我从来没对谁说过，我是沤烂在肚子里也不会给谁说的，要不是今天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不会对你说。把马里红提拔走，对医院来说也是好事，她整天是是非非的，把咱们医院也弄得不得安宁，这种情况你也知道。我想就放她一马，让她先去，我呢，也就是三年两载，退下来的时候，你就接院长。你喜欢搞业务嘛，这院长的职务还是很适合你的。”
杨晓静这才喝口茶：“芮院长，咱今天先不说这个，那是以后的事。你要我怎么做，我不会违背你的意愿，我会让你满意的。”
芮雪青说：“好，好，这我就放心了！”
杨晓静要起身告辞，芮雪青说：“你先坐，你先坐，我通知其他的几位副院长来，大家伙聊聊。”
于是晓静坐下来接着喝茶，芮雪青打了个电话，让办公室主任通知其他副院长到他这里来。
不到十分钟，马里红和其他的副院长就来到了芮雪青的办公室。
芮雪青点了一支烟说：“今天，咱们不是开会，是给大家吹个风吧，也就是大家当前最关心的一件事情，也就是前几天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局里需要补充一名副局长。现在是搞了民主推荐，我们院里有马里红和杨晓静两名同志入围，这次考察，地委决定要按照一比三的原则进行考察，也就是说提拔一名副局长，要考察三名同志，除了我们院的马里红和杨晓静之外，还有中医药研究所的侯欢这次也入了围。我们医院这次有两名同志入围，进入考察范围，这是我们全院的光荣，是我们全院的荣誉，这也说明我们樱山第一医院还是可以的，不仅说明我们第一医院的医疗水平是一流的，还说明我们第一医院是出人才的地方。但是我们还要看到，虽然我们有两位同志入围进入考察，但最后谁会被确定为副局长呢？这就需要我们大家继续努力，瞄准一个目标，我们要搞好准确的定位，大家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说白了，也就是说要集中力量推上去一个。里红和晓静都在，我也把这话说开了，也就是说她们两个不能平分秋色，要集中力量推出一个人来，推出一个最强的，要和中医药研究所的侯欢决一雌雄。如果我们的力量分散了，就会让侯欢这小子得了便宜。所以啊，我想给大家打个招呼，让大家先做到心里有数，然后去做做中层干部的工作。因为考察组来之后，还要和所有的中层干部进行当面谈话，请大家进行口头推荐。所以说啊，为了保证这一次的副局长能够在我们医院里产生，大家心里要有一杆秤，我今天想给大家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看大家都有什么意见发表。”
这时候，大家都坐在那里沉默着，没有一个人吭声，他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看马里红，看看杨晓静，都没有说话，马里红和杨晓静也是这样。
大约过了半分钟，杨晓静站起来说：“刚才芮院长说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吧？不管大家是不是听明白了，反正我是听明白了。我觉得马院长的魄力大，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交往能力都比我强，我觉得她的竞争能力我可以说是望尘莫及，远远不如，希望大家的劲都往马院长身上使吧。”其实杨晓静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她是知道芮院长是在有意暗示大家的，因为按照推荐得票多少，按照组织部出来的考察名单，杨晓静是排在第一个的，马里红是排在第三个的。而芮院长在说话的时候，却是有意识地把马里红的名字说在她杨晓静的前边，这分明是在引导大家，于是她就下决心说了这番话。
芮雪青听了杨晓静的这番话哈哈笑笑：“好，晓静说得好，我觉得还是晓静的觉悟高啊，那我们就尊重晓静同志的意见吧！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意见今天就到这里吧！”
其他的人都没有发言，一齐站起来走了。
邱副院长刚走了两步，就拐了回来，对芮雪青说：“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就说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芮雪青说道。
邱副院长试摸着说：“我觉得你今天的做法有点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啊？”芮雪青刻意地拖着腔说。
“你明显是在引导嘛，你是在引导大家推荐马里红，这样不是把杨晓静得罪了吗？”邱副院长说话的时候眼睛并不看芮雪青。
芮雪青笑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晓静说的是她的真心话，尽管杨晓静多少有些委屈，但总体上来说，她还是能够接受的。”
邱副院长接着说：“得罪了晓静一个人事情不大，晓静这个人，有德行，顾大局，不会有大的问题。但是你知道马里红在咱们院里的威信，在咱们院里群众心目中的地位，恐怕是要得罪了大家啊！俗话说人心不可违啊！”
芮雪青一听，走过来拍拍邱副院长的肩膀：“老弟啊，今天既然你能给老哥说出这样的话，是对老哥的信任。那老哥也就给你交交心里话吧，我对晓静和马里红，谁轻谁重，谁该上谁不该上，我都一嘴吃个鞋帮——心里有底儿。其实有一点你也说到了，那就是对马里红这个人的看法，这些情况我的心里都明明白白，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为了我们班子的稳定，为了我们医院的稳定，为了医院的安宁，所以我们就让晓静暂时地让一让，竭力地把马里红推出去。马里红到了卫生局那个地方，她改了就改了，若不改，不管她是闹，是哭，那就不碍咱的事了。我们只管咱们医院的班子能够合起力来，把我们第一医院的事情干好，就行了。再说，我也就是干个三年两载的，把这三年两载扛过去也就行了，这样说把马里红推上去当副局长对她是好事，对我们也都是好事，你说我们何乐而不为啊！”
邱副院长一听笑了：“还是芮院长高啊！”
芮院长又拍拍邱副院长的肩膀：“只要你们想通了，领会了我的意图，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好吧？”
邱副院长点点头：“好，我们一定原原本本地照芮院长的意见去落实，请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