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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两瓶半”画了个“麻花圈”(11)

合上手机,侯欢对勇之才说:“你到红樱桃打探打探。”

“打探什么呀?”勇之才问。

“看看有没有黄色的东西,也就是说有没有嫖娼卖淫的?”侯欢神秘地说。

勇之才说:“那场合我去不合适,谁看见了我也说不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我,你怕什么说不清?”侯欢又掂起酒杯,“来,喝酒,壮胆!”

勇之才犹豫了一阵子:“我不喝了,我去!”

他前脚走,后脚就上来个低矮的胖子。“坐,黄哥!”侯欢也没起来,指指那个位子。

“你喝高了?”胖子说着坐下来。他是樱城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大队长,人们都叫他“黄大队”。

“没高,没高,小姐拿酒来。”侯欢口齿不清地说。

“我不敢喝酒,随时都可能接受任务!”黄大队说。

“周末了,喝!”侯欢坚持拿来了酒,黄大队与他是铁哥们儿,无奈喝了起来。

喝了几杯,黄大队说不喝了,他知道喝醉的人不让说喝醉了,就说自己喝醉了。

“你不醉……我知道……你海量……再说谁不知道,工商税务喝酒队伍,比起公安还是不沾……”

黄大队哈哈笑笑:“去你的吧,净胡编。”

“胡编?你们吃了人家的饭嘴软,喝了人家的酒手软,就不执法了。”

“没有的事,别污蔑我们公安队伍。”

“对面那个红樱桃有嫖娼卖淫的,你管了没有?”

“我们没接过群众举报。”

“我现在举报。”

“你喝醉了。”

“我不醉,我现在就打电话。”

侯欢刚要打电话,勇之才上来了,侯欢问:“啥情况?”

勇之才摆摆手:“嗨呀,里面脏得很,我刚上二楼,就被几个小姐缠住了。问我要什么服务,我问有什么服务,人家说要什么服务就有什么服务……”

“黄哥,听见了吧?”侯欢一把搂过黄大队的肩膀,对勇之才介绍说:“这就是黄大队,治安大队长,牛B着呢!”

“久仰,久仰!”勇之才和黄大队握了握手。

“黄哥,你还不去扫荡他一家伙!”侯欢打着手势说道。

“今天我喝酒了,不能执行公务!”黄大队说。

“你下属还有人嘛!你一个电话不就管用了?”侯欢继续鼓动着。

勇之才也说:“像这样黄色泛滥的场所是应该打击打击。”

黄大队思索了一下:“红樱桃老总是谁?”

“游海。”侯欢脱口而出。

“名字好熟。”黄大队说。

“他老婆是马里红。”侯欢又介绍道。

“马里红,印象是你们的局长嘛!”黄大队问。

“没错!他老婆是局长你就不敢下手了?”侯欢冷笑着说,“你们光整那些没瓜没秧的,像弄死个小麻雀,没球影响,只有整住这有后台的才有震慑作用!人们都说,能在社会上开舞厅歌厅的都有公安人员做后台,不是参股入股,就是充当保护伞,是不是黄哥?”

黄大队长笑笑:“你不用刺激我,我们治安大队每个行动都很慎重,我先派人去侦查一下。”

“我们都侦查过了,你还去侦查?你们一去侦查,买鹰的就吓跑了。”侯欢不满意地看看他说。

黄大队没有吭声,他在思索着,他很慎重。他打开窗子观察着红樱桃夜总会的动静,认真地审视着霓虹灯下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分析着每个窗口灯光的亮度……

夜里十二点钟以后,他通知一个小分队四五名公安人员突然闯入红樱桃夜总会,一举抓获了五对行为不端的男女,还捉住了正在和一个小姐睡觉的游海。

侯欢高兴得手舞足蹈,立马给《樱城晚报》值班室打了电话,提供了新闻线索。

晚上八点钟,马里红主持召开卫生局党组会议。第一次主持这样的会议,她的心情免不了紧张,她不敢用目光正视大家,半低着头偏着脸说:“今天晚上牺牲大家的休息时间召开党组会,主要是研究人事问题……具体情况由苗青同志向大家汇报。”

她话音刚落,梁副局长就开腔了:“咦,说句不该说的话,党组会议党组书记不在家就召开了,尤其是研究人事上的事?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局长也没遇见过。”

马里红脸红了:“这请示过郗局长了,对了,我是受郗局长的委托……”

大家又都不吭声了,等着看苗青端的是什么货。就在这当口儿,梁副局长去了卫生间,试着给郗大康打电话,结果一拨就通了,他用手捂着话筒说:“喂,郗局长,我老梁啊!你委托马局长开会研究人事啦?”郗局长回话说:“不是什么委托,她来讲过要研究人事问题,我也不好阻拦,如果阻拦显得我郗大康不放权!”“你应该坚持原则啊!郗局长。”“老梁啊,原则还是靠你们坚持,我又不在家。”

梁副局长从卫生间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见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资料,密密麻麻的两三张:

姜旭红女38岁从市自来水公司调地区防疫站

王一单男40岁从市园林处调地区防疫站

周可可男26岁从樱山第一医院调市局机关

苗青男35岁局人事科副科长拟提任人事科长

……

没等苗青把名单念完,梁副局长就开腔了:“这名单是郗局长的意见,是马局长的意见?还是苗青你提供的?”

苗青看了看马里红,马里红没有吭声,他自己只得当替罪羊,说:“这是我们人事科提供的。”

“那你自己也不回避,按照人事原则你得回避的!”老梁一说,就像炸开了锅,大家都嚷开了。

这个问:“这么多人调防疫站,防疫站有没有编制?”

那个说:“他们懂不懂业务?”

苗青说:“这都是领导交代的任务。”

梁局长说:“还有这个周可可调局里,我知道局机关早超编,这是马局长带来的,还是谁派来的?这岂不是给马局长脸上抹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了一锅粥。

马里红也坐不住了,摆着双手示意大家:“大家不要吵,不要吵,有话慢慢说。”

“快说慢说都说不成。”梁副局长站了起来,“提供这些名单完全不符合人事原则。”

陶副局长也“呼”地站了起来:“这个名单根本不成熟,不能研究……”

眼看会议开不下去,马里红也坐不住镇了,正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公务员进来告诉马里红,龚专员在樱山宾馆一号楼总统套房等她,马里红一听十分高兴,这等于说是她想下楼有人搬来了梯子。她听后,朝大家摆摆手,还带着点炫耀的口气说:“大家不要嚷了,现在龚专员找我有要事,我得立马赶到樱山宾馆去见专员,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下次再议。”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马里红急急忙忙坐上车往樱山宾馆去。

一进樱山宾馆一号楼,女服务员就带着她轻轻叩开总统套房的门,她看见龚专员正同一位外宾在谈论事情,就自我介绍说:“龚专员,我是马里红。”

“就你叫马里红?”龚专员眼翻翻她。

“我叫马里红。”她站在那里彬彬有礼地答道。

“你最近在主持工作?”

“算是负责吧!”马里红谦逊地说。

“那你就负责快去把第六医院的事情处理掉!”

“什么事情啊?”马里红嗫嚅地问。

“你还不知道?”龚专员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马里红摇摇头说。

“这么大的事情,你还不知道!你在忙啥?”龚专员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在开个会。”

“你开什么会呀?”

“研究干部。”

“你那第六医院又出医疗事故了,闹出人命了,你还研究干部?”龚专员气愤地说。

“以前‘两瓶半’的时候,我还不是局长。”马里红申辩道。

“少啰唆!”龚专员有点愤怒了,“谁问你‘两瓶半’的事啦!我要你立马把第六医院眼前的事情处理掉。我刚从县里回来走到第六医院门口,见到死者家属哭哭啼啼,吹吹打打闹得乌烟瘴气的,简直不成体统,你赶快去处理,稳住家属,平息事态。同时,成立一个调查组把事故的原因调查清楚。”

“请专员放心!”马里红这才转过脑筋,扭头下楼,坐上车直奔第六医院去。

到了距离第六医院门口一百多米的时候,借着路灯的灯光,她看见了医院门口扯着白布,摆着花圈,一群男女披麻戴孝,哭哭闹闹,鞭炮声噼噼啪啪,几班响器吹得嘀嘀嗒嗒……简直乱得比一窝蜂还一窝蜂。马里红知道不敢开小车过去,早早地下了车,从一个小巷道找到了医院的后门溜了进去。

司机帮她找到了医院的院长。院长是个年轻人,姓郎,身材比较矮,都叫他“郎小个”。郎小个早已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晕头转向,一见到马里红,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双手合十,作揖打躬,连声说:“谢谢马局长!马局长你可要为我们撑腰做主啊!要不这医院可办不下去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汇报!”马里红迁怒道。

“汇报,汇报,我这就汇报。”郎小个领着马里红到了一个小会议室坐下来。

马里红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死者张老汉是近郊的一个七十多岁的农民,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挑担进城卖菜,路遇一卡车被撞倒在地,颅部受伤出血,司机还算是有良心,连忙把老汉拉到了医院,他知道这是骨科医院,专收这样的病人。到了医院急诊室,值班人员接诊后,要求交纳一千元,然后才能治疗。司机是个不过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听后“哇”的一声哭了,他说,车不是自己的车,他是被雇主请来开车的,月薪才五百元,自己没有钱。年轻人给车主打了电话,车主说概不负责。年轻司机没办法,就以出去借钱为借口溜了。医护人员见没人付款,当然也不给老汉输液输血。后来,值班护士从老汉身上找到一张身份证,按照身份证的地址七找八找才找到了张老汉的家属,这时候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当张老汉家属赶到后,老汉已经失去了抢救的机会……

“你们应该让死者的家属抓紧找交警部门嘛!划清责任界限。”马里红听后说。

郎小个说:“医院哪管得了那事,只管给钱治病,他们找不找交警,医院管不了的。”

“那你们也应该给伤者先做些简单的应急治疗。”马里红批评道。

郎小个苦不堪言道:“我们医院遇到这样的扯皮事多了,治了病,没人给钱的已经挂了几十万的账了,医院一二百号人咋吃饭哪,现在是市场经济啊……”

“我理解你们,人死了也没办法,批评你们也没用。眼下要紧的是想办法尽快平息事态……”马里红正说着,那哭声由远而近,像是冲进了医院的大院里。她往门口一望,一群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少已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马里红指使旁边的人赶快去堵门,门没被堵住,人已经拥进了会议室。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抱住马里红的腿:“领导啊!你要替我们做主啊,我爹是医院耽误死的!”

“你爹是被汽车轧死的!”郎小个咬着牙说。

马里红用白眼瞪了郎小个一眼,然后对那个汉子说:“这事医院有责任,你们也有责任,车主更有责任,多方面都有责任。”

张老汉的儿子一听格外得伤心,哭得更痛,他并不知道马里红是局长,但是看样子觉得像是大官,就喊道:“领导啊,你这话说得不对,医院就是救人的,那钱是活的,早一天,晚一天,放不酸,搁不臭,可人命哪敢耽搁?”

“别哭了,别哭了!”马里红不耐烦地说,“你爹已经死了,现在也救不活了,哭也没用……”

“我为什么不哭,我可哭!”张老汉的儿子哭得更厉害了,“你爹死了你也哭……”

马里红一听火了,肺都要气炸了,却又有两个年轻人扑上来抱住了她的另一条腿。这时候,她急了,喊道:“你们松开手听我说。”

那几个人只管抱着她的腿哭,不听她说。

这个时候,马里红衣兜里的手机响了,响了一遍她没接,响第二遍的时候,她掏出来一看是先富来的手机号码,想着又是找她推销药的,她仍未接电话。一直响了四遍她都没接。后来,手机上发来了一条短信:“表嫂,有急事相告,富来。”半夜三更能有什么急事,马里红心里这么嘀咕着,就给先富来回了电话:“三更半夜的,有什么急事啊?”

先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治安大队把游哥夜总会的几个小姐……还有游哥都抓走了。”

“是吗?”

“我骗你干吗!”

马里红一听慌了,指使两边的人:“先把他们给我拉开,我有急事。”

郎小个医院的人,还有马里红的司机一起上去,拉的拉,撕的撕,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把那几个“孝子”扯开,马里红给郎小个丢下了一句:“一切由你处理!”然后慌慌张张地走了。

马里红这阵子急得头都要爆炸了。

昨夜里回来她就四处打电话,问夜总会抓人的事,那时候已经半夜三更,十有八九的人都关机,没关机的也很少有人接电话。好不容易托人找到了公安局长,公安局长说不知道这回事儿。找到抓治安的副局长,副局长也说没这回事儿。找治安队长,治安队长一直关机,连下边的治安员都找不到。谁也不知道游海和那几个小姐被“日鬼”到何处去了……她只有焦躁地待在屋里不死心地不停地拨着电话,打手机,等音信……

突然,客厅的座机响了,也许是有了消息,她急忙去接,抓住电话一听,是地区信访局长打来的电话,说是让她火速到行署专员会议室。

“怎么了?”马里红问道。

“还是医院那事呗!”信访局长慌慌张张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