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赵强与方维分手之后,直接去了公司。
方维出门直奔受理李洋案件的派出所而去。
走进派出所之后,她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正好赶上负责李洋案件的吴警长正在派出所里,吴警长接待了她。
半个小时后,方维明白了,案子还在派出所手里,还没有进入下一个程序。李洋盗窃的公司财物,只是放在他的租住屋里,并没有销售出去,东西在案件侦查结束之后,便可返还给公司。
方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不追究李洋的刑事责任。她道出了希望这样做的理由。她谈到了李洋这样做的动机,也谈到了自己和赵强在这件事情中应该承担的责任。这让吴警长感觉到了诚恳。
吴警长表示方维的态度对不追究李洋的责任肯定是大为有益的,可是他只是负责把案件侦查清楚,关于起诉不起诉,那是检察院的事。
“你们可以不将案件移交检察院啊。”方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吴警长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的谈话是坦诚的,方维虽然是第一次走进派出所,尤其是以一个犯罪嫌疑人相关人员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可她的感觉还好,并没有那种被人俯视的感觉。临别前,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办公室内依然只有吴警长一个人,她走到办公室门口,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两万元钱,向吴警长的手里塞去,“吴警长,这是一点儿小意思,希望你收下。”
吴警长拒绝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这笔钱。撕扯过几个回合之后,他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我是理解的,可我是不可能接受这笔钱的。”
他最终并没有收下方维这笔钱,可他还是答应了她,既然飞达公司是这种态度,他决不会在李洋的问题上特意设置障碍。
走出派出所门口时,吴警长又将办理这种案件的程序告诉了方维,“批准拘留的权限是在区公安分局,而不在派出所。公安局侦察完毕之后,再经过预审程序决定是否报捕,如果检察院批准逮捕,案件将会移送检察院,接下来便会进入起诉程序。
方维明白了,她向吴警长投去了感谢的目光,握手之后便扭身离去。
一路上,她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应该如何寻找到问题的突破口。
她最先有了一个设想,能否让赵强出面否定公司丢失的芯片是被李洋盗窃走的这一事实,而是因为公司与李洋之间产生了矛盾,才酿成了这样的结果,而公司又是在异常不冷静的情况下报了案。如果这样做,就等于完全颠覆了案件的性质。
她想来想去,始终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因为她已经在赵强面前几次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今天中午,当她又一次明确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还是那样固执己见。尤其是在她郑重地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之后,他依然没有任何动摇。
眼下,她已经发现赵强越来越不可理喻。
可是此刻她又能去哪里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呢?思来想去,她还是将车朝公司的方向开去。
她刚刚将车停在办公楼门口,就听到从办公楼二楼开着的窗口上传出的声音。那是赵强声嘶力竭般地叫喊。她听不出他在说什么,可她分明意识到一定是公司内又有了什么麻烦。
她快步朝二楼走去,推开门后,她发现赵强正与闫百悦面对面地站着,中间只隔着一张办公桌。她走进办公室,赵强依然在发怒,他愤怒地斥责着闫百悦,说他没有尽到什么责任。
仅仅是几分钟的工夫,方维就明白了,是因为芯片封装过程中出现了问题,而导致已经生产出来的终极产品不合格。
她走到两个人的侧面,平静地面对着赵强,“问题已经出现,再发火也没有用了。造成了多大损失?”
“损失倒不算太大,可眼下是折腾不起了。”赵强的声音终于压了下来。
赵强示意闫百悦离开,闫百悦走后,他坐到办公桌前。方维移动到办公桌对面,将身子靠在窗台上,几乎与赵强面对面。
方维详细了解了产品出现质量问题的经过。她原本并没有想与他直接谈及李洋的问题。可是这一刻,产品质量问题的症结,始终在纠缠着她,这让她无法不想到李洋。
她平静异常,“我记得你有一个同学好像是在哪个区的公安分局工作,关于李洋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想想办法。”
“李洋,李洋,你有完没完?”赵强一下子火冒三丈,“就算是我能把他捞出来,我也不会管这件事。”
方维被吓了一跳,半天才醒过神来。她依然没有发火,可眼睛里已经噙满泪水。又过了几分钟,她才像是自言自语,“简直不可理喻。”
她似乎又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难道就这样看着公司破产?”
赵强抬起头来,“你不要把公司破不破产与李洋这件事联系在一起,我本来就对公司失去了信心。”
方维愣愣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答他,“平凡的人听从命运,只有强者才是自己的主宰。你真是让我错看了你。”
“你是强者,我是弱者。那还是由你这个强者来操作好了。”
这是方维所没有想到的,她没有想到此刻的他,真的明确表示出要打退堂鼓了,“我不是一个强者,我也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要做一个强者。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你总应该表现出来一点儿男人的气概才对。”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身向门外走去,还没有走出门口,又回过头来目视着他,“看来我这个全职太太是没有办法再做下去了。那好,从今天开始,公司还由我全权打理。既然好多事情我们不能一起商量着来,那你就按我的意图办。”她干脆转过身来,向前迈了几步,“关于李洋的事,我不会再与你商量什么。我记得听你说过,云华公司欠我们的那笔货款还没有全部还给我们,好像还有一百几十万。这样吧,你去负责催要那笔货款吧。如果要来了,可能还会起点儿作用。”
她并没有等赵强做出是否同意的表示,扭头便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她努力地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因为办公楼里毕竟还有其他科室的员工正在办公。她不希望别人看到此刻的情景。她快步下楼朝生产车间走去。她迅速地从一楼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又上了二楼,从一头又走到了另一头,走完三楼之后,在员工们注视的目光中,结束了巡视过程。她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在场的所有员工,几乎都意识到这可能是方维将重新介入公司管理的宣言。
重新坐进车里,她发动了引擎,却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她的脑子乱极了,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做过多的停留,那分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踩油门,轿车朝大门外驶去。轿车在马路上缓慢地前行,她一边想一边朝江岸广场开去。二十多分钟后,轿车停在了广场边的停车场上,她走下车去朝广场靠近江边的地方走去,沿着江边慢慢地行走着。
她明白,她在离开办公室前的那番表达,并不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可她早就意识到,已经到了她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她渐渐地明白了她与赵强生活在一起,不大可能真正地悠闲地圆她全职太太的梦,即便是短暂的圆梦,也是风险极大的事情。两年多的实践已经证明,公司已经每况愈下。她不全怪罪于他,可她早就感觉到,他既无能力打理好这样一个公司,又根本听不进她的丝毫劝言。甚至在有些问题上就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一切都不是她在意的,她不在意他们夫妻名下究竟有多少财产,在意的却是一种感觉,一种能让她平静平安而坦然的感觉。在她看来,当对物质的占有已经足可以支撑一家人的生活,支撑着生命优雅前行的时候,那再多的物质,实际上就是一组数字的概念而已。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她才任凭他自己在一些问题上自作主张。可她已经感觉到,尤其是接连发生这一系列变故以来,自己已经不应该让公司这样继续下去。这毕竟是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公司,又凝聚着自己太多的心血。尽管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合格商人的材料。即使是飞达公司最辉煌的时候,她依然认为自己的骨子里并没有流淌过商人的血液。
她知道,多少年已经走过,她的这些想法近乎有些天真,如今,她近乎依然在延续着她往日的天真。
那都是被逼上梁山的缘故。依她的骨气而言,既然已经上了梁山,就不希望像宋江那样被招安,更不能主动败下阵来。
可是眼下又能怎么办呢?
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她依然一个人在江边上不停地徘徊。一个家长领着一个孩子背着书包从她的身边走过。这似乎提醒了她已经是时过中午。她看了看表,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给麦紫打一个电话。这个时间,她或许会在办公室里。约她出来吃顿饭,也把心中的郁闷与她说说。她拨通了麦紫的手机,麦紫正要走出办公室出去吃饭。方维说明了情况,两个人约好马上在离江岸广场不远处新开的一家渔港制造酒店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