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脸谱:我们时代的集体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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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1966年:我们走在大路上

人物一:给毛主席戴袖章——宋彬彬

8月20日的《光明日报》刊登文章《我给毛主席戴上了红袖章》,署名“宋要武”。《人民日报》在21日全文转载。普通群众这才知道两天前给毛主席佩戴红袖章的女孩子的名字。奇怪的是, 尽管文章署名“宋要武”,人们却牢牢记住了“宋彬彬”这个名字。

1966年8月19日,全国各大报纸都再显要位置刊发了一位女红卫兵给毛主席戴“红卫兵”袖章的大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戴着白色化学镜框眼镜,清秀文静,一身学生相。

这个女孩子就是北京师范大学女子附属中学(师大女附中)高三学生宋彬彬。

这张照片拍摄于一天前,也就是8月18日。当天,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了热焰冲天的红卫兵大军。这是毛主席第一次检阅红卫兵。当时师大女附中也派出了一只红卫兵队伍。原先确定的 带队学生干部临时不想去了,就拉高三学生宋彬彬顶替自己带队去天安门城楼。

那天,领导人又临时决定让红卫兵上天安门城楼。于是,宋彬彬和几个同学就上去了。

热血高涨的红卫兵小将们上了天安门城楼以后,局势就不是楼上的工作人员们可以控制的了。他们到处走动,有些红卫兵还主动给在城楼上的各位中央首长戴上了红卫兵袖章。观看当时的电 影纪录片,我们知道当时城楼上场面十分混乱,年轻的红卫兵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伟大领袖毛主席,激动不已。大家发现毛主席没有佩戴红卫兵的袖章,就有人想给领袖戴上。但是能不能给 毛主席佩戴袖章呢?大家没有把握,在得到保卫人员的允许后,才欢呼雀跃起来。

这时候,师大女附中的红袖章显示出了优势。因为女附中的袖章上有从毛主席的不同书写中拼凑组成的“红卫兵”三个大字。这是该校的一个学生找全的,一些同学用黑笔在红布上描这三个 字,制造了一批红袖章。于是,其他学校都同意由师大女附中给毛主席佩戴上本校的红袖章。人群中有人把带队的宋彬彬往前一推,说:“你去!”宋彬彬就上去给毛主席戴上了红袖章。

毛主席问宋彬彬:“你叫什么名字?”

“宋彬彬。”

毛主席又问:“是哪几个字呀?”

宋彬彬回答:“是文质彬彬的‘彬彬’。”

毛主席说:“不好,要武嘛。”

这是一件带有一连串偶然性的历史事件。

回去的路上,有一个叔叔问宋彬彬,刚才毛主席和你都说了些什么?宋彬彬如实相告。于是8月20日的《光明日报》刊登文章《我给毛主席戴上了红袖章》,署名“宋要武”。《人民日报》在 21日全文转载。普通群众这才知道两天前给毛主席佩戴红袖章的女孩子的名字。奇怪的是,尽管文章署名“宋要武”,人们却牢牢记住了“宋彬彬”这个名字。“宋彬彬”家喻户晓,成为了 红卫兵的代名词。之后,宋彬彬无法抗拒地将名字改为了“宋要武”,女附中的校名也改为“红色要武学校”。红卫兵运动在神州大地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发生在这一瞬间的“历史的偶然”给宋彬彬的后半生带来了深重的影响,也改变了中国的命运。许多遭受迫害的人将红卫兵运动的罪行追究到宋彬彬的头上,更多的人对宋彬彬的品行产生了 质疑。社会上盛传“宋彬彬今天又打死了多少人”,“宋彬彬如何如何折磨他人”。宋彬彬不堪其扰,改名宋岩,还去了内蒙古锡林郭勒插队,成了草原的一名赤脚医生。后来,宋彬彬成为 了福州大学第一批工农兵学员,80年代后留学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后,宋彬彬长期在美国工作,现已退休,回北京定居。1947年出生的她已经步入了暮年,名字也改回了“宋彬彬”。

人物二:地主恶霸的典型——刘文彩

随着时光的推移,有关刘文彩的一些真实记忆逐渐得到恢复,特定时代强加在刘文彩身上的“罪行”也被证明是虚假的。当地的老乡们也相继回忆刘文彩生前待人厚道,常对邻里乡亲扶危济 困。

1966年,一个已经死去17年的反面人物刘文彩变得家喻户晓。

刘文彩和《白毛女》中的黄世仁、《红色娘子军》中的南霸天、《半夜鸡叫》中的周扒皮一起,并列为新中国四大“地主恶霸”典型人物之一。

历史上真实的刘文彩其人生于1887年,四川大邑县安仁镇人。父亲留给他30多亩土地、一个烧酒作坊和一座有10来间房子的小四合院。刘文彩早年赶牲口贩运货物,做些小生意。他的发迹全 沾了家族的光。刘文彩堂侄刘湘、弟弟刘文辉都是民国时期四川闻名的大军阀,占据四川、西康等地多年。刘文彩在1922年进入政界,为弟弟刘文辉筹措军饷。他充当的大多是后勤保障的职 务,主管盐务、赋税等等,一度担任川南税捐总局总办,统管四川81个县的税收。在他掌权期间,滥派苛捐杂税达150余种,其中田赋一项到1932年时已预征到了1962年。此外,刘文彩还经营 鸦片吗啡、食盐、开办造币厂,以次充好、巧取豪夺、垄断经营,聚敛了巨额财富。弟弟刘文辉失势后,刘文彩回乡经商,建造了豪华宅第,在1949年9月病逝。

解放后,随着阶级斗争的升温,死去的刘文彩和他的豪宅被“揪”了出来,成了人们忆苦思甜的绝好攻击对象。1959年11月,刘文彩的宅第以“地主庄园陈列馆”的名义对外开馆,接待各地 游客。陈列馆分三部分,分别是刘文彩的奢华生活、刘文彩和军阀特务恶霸及反动会道门人物的勾结、刘文彩压迫折磨贫苦百姓的刑具刑法实物。尤其是第三部分内容,引起了参观者的极大 愤慨。那一件件血迹斑斑的刑具,那一个个血手印,那地下灌满水关押交不起租的贫民的水牢(据说刘文彩为了保密,把建造水牢的工人全都杀了),无不昭示着刘文彩是一个恶魔,他的庄 园就是人间地狱。1965年,四川美术学院师生们根据刘文彩陈列馆的展览,用泥巴塑造了一组解放前农民向地主交租的群像《收租院》,大小泥塑共114个,引起广泛关注,部分复制泥塑还被 送到北京中国美术院展出,甚至飘洋过海。期间,刘文彩被掘墓抛尸。

1966年,全国对刘文彩的批判达到顶峰。揭露他罪行的新中国第一部大型电视纪录片——《收租院》在北京电视台播映,之后连续在全国城乡发行放映达8年之久。人人都知道刘文彩是个种鸦 片、卖毒品、走私军火、滥设关卡,对穷苦百姓敲骨吸髓的大恶霸。“租债比山高,压断穷人腰,地主手里算盘响,佃户头上杀人刀……”;“四方土地都姓刘,千家万户血泪仇!”对刘文 彩的声讨激起了无数人的愤概,刘文彩的形象变成了万恶旧社会和恶霸的典型形象。

1966年和之后的几十年,刘文彩可能是中国最讨人恨的人物之一。

随着时光的推移,有关刘文彩的一些真实记忆逐渐得到恢复,特定时代强加在刘文彩身上的“罪行”也被证明是虚假的。比如刘文彩最遭人恨的“水牢”经调查,没有依据。唯一的人证冷月 英面对记者的追问拒绝回答,情急之下说:“你们追着我问什么?又不是我要那样讲的,是县委要我那样讲的。”陈列馆中的“水牢”被证明是刘家当年为了保证鸦片湿润而造的储藏室。而 “刑具室”、“行刑室”只不过是刘家摆放瓷器和年货的储存间。当地的老乡们也相继回忆刘文彩生前待人厚道,常对邻里乡亲扶危济困。刘文彩晚年还兴办了当时全四川师资设备最好的文 彩中学。当年,为了树立“反面典型”,许多罪状被人为地加在了刘文彩头上。

真实的刘文彩应该是一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奸商和恶霸,的确是个大坏蛋。但在老家,刘文彩有过济困扶危、慷慨办学的行为。他确实该受到批判,却不应该为没有做过的“罪行”承担责任。 同样,和当年的刘文彩一样面目狰狞周扒皮(辽宁瓦房店市的周春富)也被披露是一个话不多只知道干活攒钱买地、为人不坏的东北土财主。当年为了“完成”批判地主恶霸的任务,周春富 被塑造成了“半夜鸡叫”的反面主角。

如何重新认识特定年代的特殊人物,是摆在现在人眼前的智慧和道德挑战。

年度人物

1966年,一场长达十年、给党和人民造成严重灾难的浩劫爆发了。

在这场浩劫中,最先登场的是那些头戴绿军帽、身着绿军装、腰间束武装带、左臂佩红袖标,手握红宝书的红卫兵们。所谓红卫兵,是指在十年浩劫中由大中学生自发建立的组织,即“毛主 席的红色卫兵”。

1966年8月18日,天安门广场的一幕标志着红卫兵运动大规模展开。年轻人在坏人的煽动下,以破“四旧”(即所谓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为名,盲目地焚烧古典著作,捣毁文物 字画,破坏名胜古迹,进而在全国到处“串联”,鼓动“造反”,揪斗所谓“走资派”,搞乱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多年后,当年的红卫兵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无知的他们有激情却没有理性思 考,充当了坏人们斗争的工具。他们纷纷为当年犯下的过错甚至罪行流泪忏悔。当然,红卫兵并非十恶不赦。他们是本性纯真善良的,有过保护教师的举动,发出过“不许打人”的呐喊,也 保护过心目中的“好人”。他们本身是值得同情的一代人。

无辜的宋彬彬因为一个“历史的偶然”被推为红卫兵的代表人物,对她、对整个时代都是一场悲剧。

大史记

1966年3月8日5时29分,河北省邢台地区隆尧县东发生了6.8级强烈地震。之后从3月8日至29日在21天的时间里,邢台地区连续发生了5次6级以上地震,其中最大的一次地震达到7.2级。这一地 震群统称为邢台地震。全国各地展开了抗震救灾工作。

7月,《关于改革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通知》发布,决定“从今年起,高等学校招生,取消考试,采取推荐与选拔相结合的办法”,并指出“高等学校选拔新生,必须坚持政治第一的原则”, “贯彻执行党的阶级路线”。正常的高考录取工作并取消了。

从六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为了配合特定年代思想斗争的需要,我国陆续翻译出版了一批外国政治和社会科学著作。因为这些书是“供批判用”、“供内部参考”,所以装帧设计简单,一 律以灰色、白色、浅蓝色或浅黄色做封皮,还印上 “内部发行”等标记,被人们称为“灰皮书”、“白皮书”、“蓝皮书”、“黄皮书”。这些书封面只有书名、作者,其实翻译者集结了当 时国内的名家名手,翻译质量一流。因为这些内部书籍不公开发行,各地新华书店都设有“内部书”门市部,只向那些持特定证明的读者出售,让他们拿回家“批判”着阅读。

1966年是激情的一年,百万青少年唱响了《我们走在大路上》。这首气势恢宏、感染力强的歌曲原本是为了激烈中国人战胜困难时期而创作的,却在动荡岁月中成为百万青少年的“战歌”, 伴随着疯狂的行为。这大大超乎了作者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