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一:用科学点亮天空——陈景润
“我所攀登的山峰,在雨雪云雾笼罩下,它吸引你走进它,像磁场引导指南针,除非你是一个勘探队员,你不会知道这山脉的价值。”——徐迟
1978年1月,新中国第一届科学大会召开在即,《人民文学》在刊头位置发表了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十几年来,科学工作者、知识分子首次以英雄形象的主角身份登场。它像是一枚信 号弹,顿时点亮了科学和真理的天空。
被选为主角的是数学家陈景润。在这篇文章发表之前,全中国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身材消瘦、不大言谈的人。更没人能想到,在十年浩劫那嘈杂混乱的岁月中竟然还有人独自默默的在煤油灯 旁演算着一般人都看不懂的公式。十几年来的独自坚守只为寻找到真理的答案,如果不是历史的偶然让他进入公众的视线,他会像许多默默无闻的科学工作者一样独守着那一方书桌。
陈景润1933年出生在福州。因为身材瘦小,又不爱说话,小时候他是个很不起眼的孩子。没人知道这个让人觉得有点“怪”的孩子,心中却有着一片不为外人所知的美妙天空。1950年他考入 厦门大学数理系,开始显露出对数学的特别兴趣。他把华罗庚的《堆垒素数论》和其他数学经典反复研读,在1956年写出了名为《他利问题》的论文,从此开始了在数学领域的攀登。他以易 于常人的吃苦努力,在短短几年中,发表了多篇论文,改进了许多数学家研究的成果。
十年浩劫爆发了,偌大的中国没有几个人还安静地坐在书桌前,陈景润却高兴地拿着自己历时三年的辛苦之作,厚厚二百页的论文《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 叩响了北大教授闵嗣鹤老师的家门。
这篇论文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著名的哥德巴赫猜想。
这个猜想产生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德国数学家哥德巴赫偶然发现,每个不小于6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例如3+3=6;11+13=24。他反复试验结果都一样但就是无法证明。于是在1742年, 他只好求助当时世界上最有权威的数学家欧拉。欧拉回信说,这个猜想肯定成立,但他也无法证明。后来欧拉穷尽一生的劳作,也没能完成这个证明。随后的二百多年,有人对一个个大于6的 偶数进行了验算,一直算到了330000000,结果都表明哥德巴赫猜想是对的,但还是无法证明。全世界科学家为了证明它奋斗了260多年,谁也无法摘下这颗数学王冠上的宝石。
闵嗣鹤教授对论文进行了仔细的审阅,告诉陈景润,人家是用高速电子计算机证明的“1+3”,而他证明“1+2”完全靠自己运算,论文太长了,证明过程繁琐,必须要再简化。
得到指点的陈景润又继续没日没夜地继续他的研究。但是在混乱年代,陈景润也受到了批判,研究遇到许多阻力。外面狂风暴雨,他连个桌椅电灯都没有,却仍旧伏在床板上演算他的“1+2” 。六年中,他很少出门,除了简单的吃饭和睡觉外,所有时间都在演算、简化他对“1+2”的论证。草稿纸用了几麻袋,铺板都被磨光了。
6年之后,陈景润完成了对“1+2”论文的修改,他把精简论证后的论文再次送给闵嗣鹤审阅。老先生看完论文满意地合上了眼,不久去世了。
1973年4月,中国科学院主办的《中国科学》杂志,在英文版16卷第2期上全文发表了陈景润的证明,向世界宣告中国科学家证明了“1+2”。
“我所攀登的山峰,在雨雪云雾笼罩下,它吸引你走进它,像磁场引导指南针,除非你是一个勘探队员,你不会知道这山脉的价值。”
这里面饱含的孤寂与快乐,只有执著的人才能体会。
人物二:生死契约——严宏昌
“我们分田到户,每户户主签字盖章,如以后能干,每户保证完成该户的全年上交和公粮,不在向国家伸手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作牢杀头也干心,大家社员也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十 八岁。”
自从朱元璋讨饭出了名,几百年来,“乞丐之乡”的帽子就扣在安徽凤阳的头上。其实凤阳是穷是富,田里的收成是好是坏,和历史没什么关系,和两样东西有关系:一是看老天爷,二是看 乡亲们的干劲和汗水付出。
60年代后期,农民干多干少一个样,渐渐失去了生产积极性,田地渐渐荒芜,收上来的粮食自然就越来越少,后来甚至连种子粮都收不齐。村民只得“重拾祖业”,去讨饭。到了1970年,凤 阳小岗村村民严宏昌家里实在没吃的,他只能辍学跟着村里人去要饭。那一年严宏昌21岁。
讨饭的日子不好过,饥一顿饱一顿。1973年,不愿意要饭的严宏昌开始外出找活干,挖塘、修铁路、抬土方,什么活都干,后来参加了建筑队,沿着铁路建设住房、桥梁,经过不断努力做到 了五级工,最后还成了风阳小有名气的“包工头”。最多的时候,他一个月往家里带回200块钱,成为村里公认的富裕户。
1978年凤阳发生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灾,本来的贫困生活雪上加霜。这一年小岗村庄稼几乎颗粒无收。生产队干部改选之时,严宏昌回到小岗村参加选举,村民们对他当队长充满了期待。六十 多岁的老社员关廷柱说过一番话:“洪昌啊,我们小岗就看你这一下子了。哪怕你就给我们一天弄两顿菜稀饭,叫我们不要饭我们就满意了。我想喝一碗洋面浆子,想了十年我都没喝上嘴啊 。”
严宏昌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最后想到了分田单干、充分调动乡亲们积极性的方法。经过讨论,大家觉得分开干是最好的办法,可风险太大了。当时,十年浩劫虽然已经结束,但中央的政策尚 不明朗,分田单干到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是保平安呢?严宏昌和村民都犹豫不决。但是饥饿的感觉是实实在在装在肚子里的,加上农时不等人,大家最后心一横,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就 这样,生存下去的需要战胜了恐惧,大家下定决心,分田单干。
1978年11月24日晚上,小岗村18户村民的当家人,一个一个假装若无其事地聚集到小岗村最西头的严立华家,一场重大的土地会议开始了。考虑到分田到户是很冒险的行为,弄不好要挨批斗 蹲监狱,所以大家连后事都想好了,然后立下字据。严宏昌拿出钢笔,颤抖着写下了那份著名的“红手印契约”:
“1978年12月地点严立华家。我们分田到户,每户户主签字盖章,如以后能干,每户保证完成该户的全年上交和公粮,不在向国家伸手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作牢杀头也干心 ,大家社员也 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十八岁。 ”
契约写好后,十八个人神情紧张地按下了二十一个红手印(其中三人还代替未到场村民按了手印)。严宏昌连夜组织,把耕地、牲畜、农具按人头分到各户。分到土地的村民不等不靠,积极 性大大提高,第二天就下地大干起来。
“大包干”就这样偷偷摸摸地开始了。第二年秋天,小岗村收获了十几年未有的大丰收,成功解决了温饱问题。肚子饱了,大家又开始担心纸包不住火,万一这件事暴露了怎么办。让大家没 想到的是,他们成功的经验竟然在安徽全省得到了推广,先是其他人偷偷学静静地干,接着是全国大张旗鼓地宣传、学习、跟进。他们的土办法有了个科学的名称,叫做“家庭联产承包责任 制”。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被严宏昌等人的手印给轻轻推开了。
如今,这张按满红手印的契约被永久珍藏在中国革命博物馆中。
年度人物
1978年3月18日,陈景润受邀请出席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的第一次科学大会。
新中国成立以来,科学家和专业技术人员还是第一次济济一堂,拥有自己的全国性代表大会。考虑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几个月前还被称为“臭老九”和“反动学术权威”,这次大会的意义 更加重大。更让科学界欢欣鼓舞的是,大会正式宣布科技工作者也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劳动者,也属于工人阶级的一分子。这从根本上解决了困扰科技人员几十年的尴尬的“身份”问题。会上 ,1192名先进科技工作者和7657项优秀科研成果的完成单位受到表彰。
知识和教育在被荒废了十年之后,重新赢得了尊敬。社会重新正视科技发展问题,人们开始带着崇敬的眼神看待那些有别于工人、战士和党员干部的科技人员。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在书面 发言中宣称:“这是科学的春天,让我们张开双臂,热烈地拥抱这个春天吧!”
陈景润的故事就像是来自远古地底的呼啸声,划过众人的耳边,震撼了一个时代。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竟然还有人坚守科研!陈景润成了“科学春天”的一声惊雷,惊醒了多少还在迷茫无 助的人。他在80年代前期似乎变成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化身。陈景润只知道工作,不喜欢公园,不喜欢逛街;陈景润不拘小节,头发长了不理,错过图书馆闭馆时间被关在阅览室里等等,都被 那时的人看作是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甚至有人学习陈景润的高度近视,学习他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埋头科研。不论对错,知识分子重新进入了社会关注的焦点。
1978年最终成为中国许多知识分子命运的拐点。除了年过不惑的陈景润被人所知,这一年,著名科学家黄昆20多年后重回研究所,陈佳洱返回北京参与制定低能核物理加速器研究的规划,袁 隆平由怀化农校调入湖南省农业科学院,晋升为研究员,巴金重新拾笔,耗时7年完成了《随想录》。此前,他们不仅缺乏相应的科研条件,还要承担体力劳动,有人甚至变卖了科研图书。后 来我们说,国际竞争最终要回归到人才的竞争。那么1978年的科学重兴,对中国之后崛起和参与国际竞争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大史记
今年,广大知青经过艰苦的等待和艰难的争取,终于可以返回城市了。当梦寐以求的回城车票握在手中,知青们又痛苦起来。千辛万苦争取来的胜利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就像当年恋恋不舍地 告别父母下乡一样,如今知青们已经在乡村生活了数年甚至十数年,农村有了他们的回忆甚至子女。当年人们会看到成群结队的知青围坐在火车站的广场上,魂不守舍,有人唱起了知青歌曲 ,整个车站彻夜都是此起彼伏的歌声……
最终有数十万知青选择了留在农村,真正“扎根”在农村。
1978年12月23日,在上海北部长江边上沙地和滩涂上,宝山钢铁基地动工兴建了。1978年经济的困难和国家的落后,让全国上下产生了迎头奋进的紧迫感。国家提出了要建设120个大项目,其 中包括10大钢铁基地、9大有色金属基地、10大油气田的宏大目标。为了达成目标,中国开始大量引用国外先进技术设备。前一天(12月22日),中国技术进口总公司与新日本钢铁公司签订了 关于向日方订购钢铁总厂成套设备的总协议书。宝钢就此产生,既没有配套生活设施,邻近地区也没有矿产支撑。现在,宝钢依靠技术和管理,依托进口的澳大利亚铁矿,逐步发展壮大。但 当时“引进大潮”中的一些其他项目和设备,就没有宝钢这么幸运了。
当年,西安棉麻厂的青年工人张艺谋开始转变装扮,竖起衣领,沉默寡言,不久还辞去工作前往北京电影学院求学去了。当年有许多青年像张艺谋一样,受到在华上映的日本影片《追捕》的 影响,竞相模仿片中高仓健饰演的检察官“杜丘”形象。杜丘孤独沉默的形象迷倒了大片青年男女,让人们看到了有别于中国银幕形象的表演。
还有两件被载入史册的“大事”不得不提。5月10日中央党校《理论动态》发表了几经修改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第二天《光明日报》以“特约评论员”的署名公开发表。关 于真理标准的讨论在全国展开。“实事求是”重新挂在了人们嘴边,这四个字出现在了12月18日至22日在北京举行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十一届三中全会主要任务,也是它的主要功绩是 确定把全党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