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脸谱:我们时代的集体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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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1984年:公司元年

人物一:“下海”的弄潮儿——王石

“站在整个人生的角度,管理企业与登山不无关系,同样需要坚韧的意志和不懈的精神,而登山,更如人生一样,虽时常不能预知结果,但只要坚持,终会成功。登山是人生的浓缩,之前, 因为成功而有机会登山,而我仍需要继续攀登一座峰,就是每个人心中的那座峰。”——王石

1984年,城市经济改革的浪潮把许多年轻人卷入创业的洪流中。许多如今的风云企业家都在这一年开始创业。张瑞敏临危受命,接手青岛电冰箱厂,这个企业仅有800人,却有着147万元的亏 损;柳传志与其他10名计算所员工以20万元人民币创办了中科院计算所新技术发展公司——也就是联想的前身;李经纬创办了健力宝饮料厂;赵新先带着自己的“三九胃泰”在深圳笔架山开 始创业;李东生在惠州一个简陋的农机仓库开辟自己的工厂——今日大名鼎鼎的TCL集团就是从中而来;潘宁凭借简陋工具和仪器“捣鼓”出了中国第一台双门电冰箱,成立容声冰箱厂。“下 海”成了最流行的词汇,把这一年称为“中国公司元年”恰如其分。

王石也是当年下海的弄潮儿。1月,王石还骑着自行车到处倒卖玉米;5月,他变成了“深圳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的经理。

王石,1951年1月出生于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1977年兰州铁道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广州铁路局工程段工作,1980年考入广东省外经委,负责招商引资的工作。1984年,王石看好改革开放的时 机,来到深圳发展。和许多满怀壮志到深圳白手起家的同道中人不同,王石不是空手而来的。此时他手里已经有了第一桶金,那是倒腾玉米挣来的300万元。王石用这笔钱正式注册了“深圳现 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有能力经营当时最热门的生意:进口日本电器、仪器。另外,王石也开展多种经营,办服装厂、手表厂、饮料厂、印刷厂、手饰厂等,手里的钱也迅速积累起来。80 年代前期创业的那一批年轻人,都经历了到处倒腾,哪门子生意赚钱扑向哪门子的“倒爷”生涯。

1988年,王石率先对企业进行股份化改造,更名为“万科”。除了继续倒腾家电,万科公司生产录像机配件,折腾遥控电气开关。但是,公司的主业一直不明确。1988年的11月,万科公司参 加了深圳威登别墅地块的土地拍卖。拍卖会上竞争激烈,当价格已经高出大部分人的预期时,王石以他的魄力和自信,举牌亮相,像一匹黑马,杀入房地产市场。从此万科开启了身价万亿市 值,地产龙头企业之路。

当年,“下海”就意味着丢掉铁饭碗自己创业,前途没有保证。但第一代企业家们用勇气、魄力、与智慧创造出中国改革开放一个又一个的奇迹,令人钦佩。这勇气也许已经超越了物质的力 量,如今成了精神的象征。那一代年轻人以个人力量推动了中国民营经济的蓬勃发展。

如今的王石已经脱离了公司的日常事务。他喜欢登山,表示要登上七大洲的最高峰,现在已经完成了三座。其实他的山并不在脚下,而是在他的心里。勇攀高峰的心让他成就人生的成功。登 山是他的爱好,更是他的生活方式,他用耐心与毅力,不断向更高的山峰进发。除了登顶世界高峰,王石还坐着热气球升空,为摩托罗拉等厂商做广告,人生一如80年的丰富激荡。

人物二:这个老人不一般——经叔平

改革开放时,经叔平已经年过花甲,满头银发,但是一看就给人精干的感觉,气度儒雅不凡,面容慈祥谦和。就是这么一个退休年龄的老人,干出了许多个中国第一:组织出版了中国第一本 投资指南图书,组建了中国第一家律师事务所、中国第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第一家咨询公司,还有中国第一家民营银行:中国民生银行。

经叔平祖籍浙江,1918年7月出生在上海,1939年上海圣约翰大学新闻系毕业。他的父亲、兄长都是上海的民族资本家。经叔平毕业后也踏入了上海工商界,身为企业家心系祖国,希望祖国强 大。经叔平支援抗美援朝,支持公私合营。1969年,已年过五旬的经叔平被遣到湖北沙洋的“五七”干校劳动。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他总是能保有一颗乐观、宽容而睿智的心。

1979年初,国家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中国迎来了改革开放新时期。61岁的经叔平依然对生活保有着年轻、乐观的心情。他说:“我的黄金时代从60岁开始,而这个时代是国家与 人民共同走向繁荣富裕的时代。”他说干就干,真正迎来了人生中的黄金时代。

当时国家要开展和国外的经济合作,引进外资和技术,这就需要一个对外开放性的机构,做信托和引资方面的工作。经叔平熟悉国际贸易、国际法律和国际会计,外语又好,在专业知识和实 践经验两方面是相当难得的合适人选。于是组建“中信”的工作就落到了经叔平和荣毅仁的身上。两个人起草了包括机构设置、管理办法、业务计划等章程。1979年10月,中国国际信托投资 公司正式在北京宣告成立,荣毅仁出任董事长,经叔平担任副总经理。

经叔平还积极参与国际性的经济论坛,耐心细致地向外国介绍中国改革开放和吸引外资的政策。良好的教育背景,多年的商界经验,经叔平以个人良好的素质,向全世界传达中国改革开放的 形象。和海外商界人士的接触加深了经叔平对引进外资的认识。为解决遇到的问题,第一家咨询公司、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应运而生。

1984年,经叔平领导的公司与英国朗曼公司合作出版了《中国投资指南》一书,这是中国第一部比较完整地向国外介绍中国对外开放相关政策法规的书籍,中英文对照。

虽然到了晚年,国家的建设依然是他的牵挂。90年代,中国非公有制经济的蓬勃壮大,民营经济崛起。但融资贷款难的问题困扰着民营中小企业。经叔平开创性地提出办一家银行,专门为非 公有制经济融资的银行。通过努力,中国民生银行在1994年成立了。此后,又经过了两年的认真周密地筹备,中国民生银行在1996年1月12日正式挂牌开业,它是中国第一家非国有控股的股份 制银行,78岁的经叔平被推选为董事长。

人物三:市场经济的洗礼——步鑫生

和许多不以外行为耻、浑浑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单位领导不同,浙江海盐衬衫厂的步鑫生雷厉风行把工厂、工人和自己推向残酷的市场,在市场中搏杀求利。他的沉浮成败,给80年 代初的中国企业界上了一堂生动的市场经济案例课。

1983年国庆节前后,新华社记者童宝根来到浙江省海盐县衬衫厂采访。之前,他知道该厂厂长步鑫生是有争议的人物。行前,浙江省总工会还嘱托他调查一下步鑫生取消劳保待遇,随便开除 工人的行为。

后来,童宝根回忆:“经过一个星期的采访,我觉得步鑫生是一个有独创精神的厂长,他对于过去那种‘大锅饭’,‘铁饭碗’的旧体制深感不满,利用扩大企业自主权的机会,作了一些大 胆的改革尝试,使企业得到迅速发展。他对外努力搞活经营,到市场上去竞争,以品种多,花色新的优势在大上海取得了一席之地。在企业内部,他改革了分配制度,按职工劳动实绩进行分 配,并从生产实际出发制订了一整套严格的管理制度,生产现场管理也颇具特色。此外,我也发现步鑫生许多不足之处,他确实有独断专横的毛病,听不进不同意见,他把上级的规章制度视 为‘条条框框’,不合意的就要冲破……他同上级部门的关系十分紧张,平时花钱也比较铺张。”

对于这么一个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的人物,童宝根不知道如何处理,就将写的文章作为“内参”报了上去。中央领导挑中了这篇内参,认为步鑫生是个值得推广的榜样人物。步鑫生的“中选 ”,源自他身上两点优势。首先,步鑫生全力扩大企业自主权,抵制政企不分的大环境;其次,步鑫生有强烈的市场感和竞争意识,把企业和工人推向市场,最终都取得了成功。于是,《人 民日报》发表通讯《一个有独创精神的厂长——步鑫生》:

“浙江省海盐县衬衫总厂厂长步鑫生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解放思想,大胆改革,在全厂推行了一套独特的经营管理方法,使这个小厂的产品畅销上海、北京、广州等大城市,成为浙 江省一流的专业衬衣厂……”

步鑫生立刻成为全国最知名的厂长,成了1984年最风光的经济人物。1984年初,中国改革进入到城市经济体制改革阶段。大家没有现成经验可以借鉴。步鑫生的大胆探索、勇敢进取,给人们 树立了一个可以借鉴的榜样。而步鑫生的许多做法,比如给企业带来的巨大利润、扩大企业自主权等,都符合了中央对城市经济体制改革的要求和设想。于是,步鑫生成了改革开放以来全国 着重宣传的第一个榜样。

全国29个省市自治区的代表团挤满海盐县城,各个行业各个单位的人都来请步鑫生传授经验,去演讲。步鑫生推说不懂其他行业的情况,来人就说改革是相通的,不分行业,硬要拉步鑫生去 。最后还是县里出面,规定只有一定级别以上的领导干部才由步鑫生接待,其他来访的人都在招待所集中听步鑫生的讲话录音。

步鑫生陶醉了,迷失了。他无暇顾及衬衫经营,开始投资大项目,投资600万元兴建了西装厂,结果经营失败。1985年起,海盐衬衫厂效益大幅度下滑。两年后,衬衫厂亏损数百万,职工流失 了一半。1988年1月16日,《人民日报》再次出现步鑫生的名字。这次的标题是《粗暴专横讳疾忌医步鑫生被免职,债台高筑的海盐衬衫总厂正招聘经营者》。

1988年后,步鑫生在上海、北京、辽宁、河北等地多家工厂担任过负责人,其中有过挫折,也再创过辉煌。他是在市场竞争的大潮中被推出来的典型,自然要经受市场大潮的检验。如今,步 鑫生在上海养老。

年度人物

步鑫生是1984年的年度人物。

1984年,中国的改革由农村发展到城市,城市经济体制改革展开了。城市改革的难度高于农村,不仅因为城市经济比重大于农村经济,更因为城市的情况更复杂,更没有经验可循。最初的改 革措施是,让城里的企业扩大自主权,希望那些国有和集体工业企业能够成为独立的经济实体,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当然,这是设想,现实和设想总是存在差距的。

城市改革的另一面是允许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除了之前的个体户,非公有制企业开始出现。1984年中国刮起一股“公司热”。头脑活络的城里人纷纷开办公司,其中许多人是砸掉铁饭碗, 自己跳入市场的“汪洋大海”的。有人曾对单位说:“不管是调离、聘请、辞职还是开除,只要让我走,就行!”

全国上下都弥漫着对财富的渴望,充满创业的激情。

我们仔细考察一下当年冒出来的众多公司,会不幸发现他们中的许多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市场竞争主体。一些企业靠行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依靠公权力,倒买倒卖物资和“配额”赚钱;还有 一些企业干脆就是行政管理机构的分支或者是新增的一个层次。它们被设计成主管机关和具体企业之间的一级管理部分,混淆了部分国家管理职能。一些机关把一些管理部门改成公司,实行 事业编制。这种做法,只能进一步强化政企不分,削弱了管理职能,更严重的则为扩大编制、为不当收费打开方便之门。

步鑫生的榜样意义在于他完全是在市场中打拼出来的榜样——不论是他的成败还是日后的失败,都是在市场中捶打的结果。步鑫生的两大优势,始终具有学习意义。第一是他反对政企不分, 希望建立独立自主的市场竞争主体。企业改革中的扩大自主权,自然要求主管机关削弱管理权。在机关是企业“幕后老板”,是改革推行者的情况下,企业自主权之争无疑是改革的关键所在 ;第二是步鑫生的市场竞争做法,雷厉风行的管理,冲击市场的魄力,在市场经济时代永远不会落伍。

1984年的市场热中值得一提的是,飞乐音响股份有限公司(小飞乐)的股票在上海发行。资本市场神秘的面纱不经意间被这小小的股票给撩开了。

大史记

1984年第23届奥运会在美国洛杉矶举行。这是新中国重返奥运大家庭,第一次参加奥运会。中国代表团取得了金牌15枚,银牌8枚,铜牌9枚,名列金牌数第四位的好成绩(前三名是美国、罗 马尼亚和联邦德国)。男子射击选手许海峰获得手枪60发慢射项目的冠军,摘取了本届奥运会第一枚金牌,更打破了中国奥运会历史金牌零的突破。体操运动员李宁获得6枚奖牌(3金2银1铜 ),书写了体操王子的神话。吴小璇获得女子小口径标准步枪3×20的金牌,成为中国第一位奥运会女冠军。

1984年,台湾掀起了撰写族谱、家谱热潮之际。台湾居民以大陆移民为主,族谱、家谱都留在了大陆。只有少数读书人或者曾返回大陆故乡的台湾人,抄录有部分族谱。可到了日本占领台湾 时期,日本人禁止中国人保存族谱家谱,凡抄录族谱者皆被捕入狱。台湾同胞坚持中国人认同,千方百计保存了部分族谱家族。随着80年代两岸关系缓和,统一呼声响起,台湾同胞用修族谱 、家谱的形式来表达心声。

本年还有两件“小事”。第一是居民身份证制度开始执行,凡居住在中国境内的中国公民,除未满16岁者、现役军人、武装警察以及正在服刑的犯人和被劳动教养的人员外,均应申领居民身 份证。身份证包括姓名、性别、民族、出生日期、住址和有效期等信息。

第二件事情是北京中央美术学院、解放军艺术学院等10所艺术院校在《北京晚报》联合为美术系公开招聘模特儿。随着城市经济的搞活,人们的出路和谋生手段越来越多,艺术院校的模特儿 越来越难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