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的一身力气让十里八乡的众多包工队和装卸队向他伸出热情的手。
王五最终还是挑了装卸队,装卸煤。这活儿虽然又苦又脏,可是挣钱多。几年和羊在一起的生活,使得王五在同龄的孩子们说着一些不明其义的脏话时,王五已经过早地了解了一些和爱情无关的性爱与生育,而且,烂眼睛羊倌说过,他一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和女人睡一觉。
王五开始工作了。
王五挥舞铁锹让炭块儿从一辆车到另一辆车,或者使炭堆变得山一样高,就像是驱赶着一群羊从这个山坡上了那个山坡,又使大羊生下了小羊。他的力气在这种地方很有用武之地。
王五和他的同伴们驱赶着一群群的炭块儿上了车。人吆喝一声,一群衣衫不整的人揉着眼睛从隔壁小饭店出来,领头的那个家伙头顶平得像用刨子刨过。然后铃声一响,一长溜汽车的大灯亮了,头顶平平的那个家伙仰天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操,真快。”
车鱼贯出了出了煤场,头平的那个家伙的车在最前面,黑汽大团大团向后扩散,又涌了上去,然后,又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煤场一下静了,几盏大灯太阳一样明晃晃悬在头顶,炭块发出美丽的光泽和一些细微的“嚓、嚓”声,那些最好的炭一块块黑得发白。
老板开始发工资了,按吨计算,每人三十七元六角。一双双黑手接过一叠或零或整的钞票,眼睛和牙齿笑得电影明星一样动人。他们把钱揣进衣服贴肉的地方,长长地打一个呵欠。煤场的大灯光泽渐渐淡了下去,夜像狼一样四散奔逃,路上有了骑自行车上学的学生、捡炭的老头儿,一些身份不明的人从路旁的小饭馆出来准备回家。
王五睡得山一样响,数不尽的梦像迁移的羊群。屋子周围静悄悄的,人们大多下地干活儿去了,有一两声小孩的哭声马上被母亲揉碎又严严实实塞在未知的角落。一只鸡跑了出来,啄地上的一条虫子,啄一下,虫子挺一下,最后虫子用劲儿一挺,不动了,鸡一口吞下去。
宣传部的小武来村子里找王文泽。人们说不就是那个王五吗?领着他穿小巷,绕近路,很快就听到山一样的呼噜声。“王五,王五,”村里人拍着门板喊,王五不应。村里人说:“就是这家,你自己进去吧。”村里人走了。小武面对排山倒海的呼噜声束手无策,便蹲在门口看那只吞了虫子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