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海蒂小公主绿山墙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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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可怜的厨房帮工贝基(1)

毫无疑问,萨拉最大的魅力在于她那讲故事的本领。凭着她那好听的声音和语调,她可以让自己说出来的一切,无论什么,听起来都跟故事一样生动。这种魅力使得她的追随者越来越多,并且让她的地位也一下子提到最高,比那些精美贵重的物品和学校的“示范生”地位还要大,更重要的是,这种魅力已经成为令拉维尼娅和其他一些女孩子既嫉妒又着迷的地方。

如果你们学校里有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你就会明白好奇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想要知道更多有趣的事情,就会紧紧地跟随这个讲故事的人,无论他(她)走到哪里,你都会悄悄地恳求他(她)讲述那些传奇故事,一个接一个不停地讲下去。

于是,会有越来越多的同学,就围拢在那个招人喜爱的小团体旁边,围绕在人群的周围,并希望能够加入他们中间,跟他们一起听故事。

对于萨拉来说,她不仅善于讲故事,而且也非常热衷于讲故事。她显然也很乐于享受讲故事这个过程。

只要她在一群孩子中间坐下,就会海阔天空地讲那些奇妙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她那双绿色的眼睛会越睁越大,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

不知不觉中,萨拉边讲边演,她纤瘦的身子一会儿是弯曲的,一会儿又是左右摇摆的,双手也在不断戏剧性地挥舞着,再加上她的语调抑扬顿挫,这让她讲的每一个故事听起来分外美妙动人,扣人心弦。

其实每次讲故事,她都会忘记自己的观众是一群正在聆听的孩子们,她甚至也忘记了自己是在讲故事,她觉得自己已经真的看见了那些童话里的国王、王后还有美丽的公主们,她能感觉到,自己还跟他们这些人物就生活在一起,并且也可以给他们讲述自己的传奇故事。

有时候,在讲完故事后,萨拉都会兴奋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她便用一只手捂在自己那单薄瘦小的胸脯上,感受那里有起伏频繁的心跳,她浅浅一笑,似乎是嘲笑自己太陶醉其中了。

“其实每次我讲故事时,都觉得这个故事不是编出来的。它似乎比你们和这个教室更加真实。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故事中的那些个人物,一个接着一个,总是让我无法忘怀。你们看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她总是这样对大家说。

一转眼间,萨拉在铭钦女子学校已经有两年了。

在一个浓雾笼罩的冬日下午,她从自己那辆豪华马车里钻出来,身上裹着那件最暖和也是最舒服的天鹅绒裘皮大衣,模样在很多人看起来,都是无比高贵,当然,会比她想象的还要高贵上一百倍。

当她穿过人行道时,忽然看见一个邋遢的小家伙正站在外面的楼梯上,伸长脖子,并且睁大了眼睛,透过栏杆使劲地盯着自己,似乎想要看清楚自己的一切似的。在她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却明显有一种渴望和胆怯的神情,这让萨拉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萨拉看着那张脸,轻轻笑了,她并没有觉得那有多么不礼貌,她只是习惯性地用那样的方式向别人微笑着。

然而,那个小家伙显然对自己偷窥富家学生这事儿非常担心,当她发现萨拉对自己微笑的时候,立刻一转身就逃跑了。萨拉看清她有一张脏兮兮的脸蛋,还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急急忙忙逃回了厨房,样子很害怕,动作也非常迅速,就像玩具盒子里的弹簧小人一样,一下子便消失得没了踪影。

如果这不是一个可怜的小家伙,萨拉肯定会忍不住笑起来。

可是萨拉却知道那个小孩是谁。她也知道她的身份,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那天晚上,萨拉正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给一群孩子讲故事。这时,她再次看见了那个小家伙。不过那会儿,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煤箱,正胆怯地走进教室。那个煤箱实在太重了,她的身子几乎要被煤箱拖得没法站起来。当时,她做的工作是跪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给壁炉里加一些煤炭,然后拨了拨火,并把煤灰扫掉。

萨拉看清她的脸,比下午在栏杆外偷看她的时候,要干净得多,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仍然十分羞怯。她几乎都不敢抬头用正眼去看那些孩子,显然也很害怕被别人发觉她正在偷听她们的故事。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将煤一块一块地放进壁炉里,动作这么慢的目的是害怕弄出声音打扰到大家,而且在她打扫壁炉时,动作也非常轻柔。尽管她在小心地干活,但萨拉还是立刻察觉到,这个小家伙对自己正在讲述的故事非常感兴趣。因为她一直都在慢吞吞地干活,那样子其实是希望尽可能地多听到故事。

当萨拉意识到这点后,她便提高了嗓门,讲得更加清晰了。

“美人鱼浮出水面之后,就会在晶莹碧绿的海水中温柔地挥动着游弋着,在它们的身后,拖着一张用深海珍珠编织成的渔网。”萨拉说道,“公主就坐在那一大块白色的岩石上,看着这些漂亮的美人鱼游来游去。”

萨拉那天讲的是关于一位公主和人鱼王子相爱的美丽故事,结局很完美,公主后来去了王子华丽的岩洞,并且与他一起幸福地生活。

萨拉用响亮的声音讲述着,而壁炉前的小苦工,则把壁炉周围扫了一遍又一遍。明明是刚扫了两遍之后,她却又开始清扫第三遍。就在扫这一遍的时候,她实在是完完全全被故事吸引住了,几乎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听故事,也忘记了她身边的一切。

她就静悄悄地跪在壁炉前的地毯上,一屁股坐在脚后跟那儿,手里扫壁炉的刷子正懒散地在她的指间晃荡。萨拉讲故事的声音,早已把她带到海底。她甚至也想象到了那些蜿蜒曲折的洞穴,甚至也看到了里面那些闪耀着明亮的蓝光的摆设,而且,她也能感觉到地面上铺满了纯金一样的沙子,亮闪闪的,简直美丽极了。在那一刻,这个女孩甚至还能看见许多从未见过的海花和海草,那些就仿佛在她的四周漂游,而那时候,遥远的地方正传来隐约的歌声,回响着美妙的旋律,她听着听着,禁不住陶醉起来。

忽然,一声钝响,壁炉刷子从那双因劳作而变得粗糙的手中重重地滑落下来,拉维尼娅·赫伯特显然听到了,她警惕地扫视了四周一遍,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个女孩一直在偷听,你们快看。就是那个可恶的家伙。”很快,她发现了那个小苦工,赶紧报告说。

这时候,小苦工像个被宣布要逮捕的犯人一样,惊慌失措地一把捡起刷子,站起身来,飞也似的抓起煤炭箱,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赶紧逃出了教室。

萨拉突然非常恼火。因为她觉得拉维尼亚这样做太过分了。

“我知道她一直在听,可是,我想知道,”她说,“她为什么不能听呢?讲故事就是要让人听的。”

拉维尼娅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样子,故作优雅地把头抬了抬,显然,她对自己的做法很不以为然。

“呃,”拉维尼娅说,“我不知道,你妈妈是否会告诉过你,讲故事是否应该给仆人们听,但我知道,我的妈妈是不会喜欢我那么做的。因为那样是疯子。”

“我妈妈!你要知道,我妈妈会的!”萨拉神情古怪地说,“我觉得她一点也不会介意的。因为她知道,任何故事都是属于每个人的。只要是人,只要愿意听,都是可以听的。”

“我认为,”拉维尼娅显然是想要彻底地击垮萨拉,所以,她想起了那个残酷的事实,并且她要据此反驳这个对手,“我想你妈妈已经死了,那么,她怎么会知道呢?”

“你不要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萨拉说着说着,开始变得严肃起来,连细小的声音中都透出严厉的语气。尽管她只是个孩子,但是有时候,她讲话非常严厉。

“是的,萨拉的妈妈什么都知道,”洛蒂尖叫道,“我妈妈也是,她们都会知道啊,不过,我要告诉你,在铭钦小姐的学校里,萨拉就是我的妈妈。但我的另一个妈妈,她就在这个屋子里,她也会什么都知道。那里的街道闪闪发亮,而且那里漫山遍野都开着百合花,人人都可以去采摘,只要喜欢都可以去,想要多少都可以。这是萨拉陪我去睡觉的时候,她亲口告诉我的。”

“你这个家伙,真是可恶!”拉维尼娅转身看着萨拉,然后像大人指责一个小孩那样说道,“你,竟然编造关于天堂的童话故事。”

“《启示录》里还有更多比这精彩得多的故事呢,”萨拉毫不示弱地回击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你怎么能轻易说我这是欺骗呢?你怎么知道我讲的就不是神话故事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萨拉将自己的那一点火辣的脾气,全部都展现给拉维尼亚,“如果你不改一改,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恶劣地对待别人的话,那么,我相信,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不是神话故事。洛蒂,我们走。不要理睬这种人。”

萨拉快步走出教室,四处张望,她其实是在急切地盼望刚才的小仆人还能出现在眼前,或者自己能在什么地方找到她。但是她一直走到大厅,也没有看见那个小女孩的踪影。

“我想知道,那个生炉火的女孩她是谁,你能告诉我吗?”那天晚上,她问女仆马瑞蒂。

马瑞蒂立刻跟她讲了一连串的故事,都是关于那个小姑娘的。

其实,这个小女孩正如萨拉小姐想象的那样,她的确是一个可怜的人。大家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小仆人。而事实上,她刚刚做了厨房的帮工。

虽说是厨房帮工,但事实上却是一个什么活儿都要做的小苦力。除了厨房的活儿之外,她也要干其他的活儿。比如,她要擦靴子、擦壁炉,她还要拎着煤箱子楼上楼下地跑,还得擦地板、擦窗户,还要被每个人来来回回地使唤。

也许正是因为可怜,所以她看起来那么瘦弱。虽然她已经十四岁,可是却长得那么矮小,看上去只有十二岁的样子。事实上,仆人马瑞蒂很同情她。这孩子非常胆小,偶尔有人跟她说句话,她会惊慌失措,似乎连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都要从脸上跳出来。

“哦,那么她叫什么名字?”萨拉坐在桌子旁,眼神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她双手托着下巴,专心致志地听着马瑞蒂的叙述。

这个小姑娘叫贝基。马瑞蒂说每次她都能听到楼下的那些人都这样叫——“贝基,赶快去给我做这个”,“贝基,你必须得马上去做那个”,白天的时候,每隔五分钟,她就能听到一次这样的安排。

马瑞蒂走后,萨拉就坐在那儿盯着炉火,脑子里想了一会儿关于贝基的事儿。因为在她的心里,很快就用自己的话编了一个故事,是一个关于被虐待的女主人公的故事,而贝基就是那个女主人公。

萨拉觉得,贝基好像从来都没有吃饱过。因为她的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非常饥渴的表情。也许她一直都在饿肚子。

从那天晚上开始,萨拉真心希望下次能再见到她,但是后来好几次,她都看见贝基提着东西,吃力地上下楼,但她好像总是匆匆忙忙的样子,似乎在逃避什么,生怕被别人看见自己,所以,萨拉根本没有机会跟她讲话。

过了几周之后,又是一个有雾的下午,萨拉走进自己的起居室,这时候,她看到了一幅非常悲惨的景象。

在她屋子里那明亮的炉火前面,她看见一个人可怜的小人儿,就躺在自己最喜欢的那张专用的安乐椅上,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了。

萨拉看见,就在她的鼻子上还沾着一些煤污,看起来很滑稽。而在她的围裙上也沾了不少的黑色煤灰,显得浑身都脏兮兮的,她头上那顶破旧的小帽子也许已经非常小了,就松松垮垮地半挂在她的脑袋上;在她的脚下,一只空空的煤盒子躺在地板上。显然,她已经累坏了,那曾经很能吃苦耐劳的弱小身子,再也无法支撑了。

那次的事儿对贝基来说,实在是一个意外。

她原本是被主人命令上来整理卧室,用来预备晚上用的。其实,贝基每天打扫卧房的任务非常繁重,因为楼上有许多卧室,她一整天都忙前忙后也不能很快打扫完。但是每次她都会把萨拉的房间放在最后收拾,她觉得这个女孩的房间,跟其他那些陈设简单的房间不一样。那些普通学生的卧室里只有必需品,而萨拉那间舒适的起居室很像一个奢侈豪华的闺房,对于这个厨房帮工而言,那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世界。尽管事实上,它只是一个温馨亮堂的小房间而已。

让这个厨房帮工感到有趣的是,在萨拉的房间里有许多图画和书籍,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些都来自印度,比如沙发和那张低矮的安乐椅。而且,让她惊奇的是,那个漂亮的布娃娃艾米丽则坐在她自己的椅子上,俨然一副发号施令的女神模样,这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