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海蒂小公主绿山墙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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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印度“水手”拉姆·达斯(1)

有时候,美丽的夕阳在街区也能被人看见。不过,只能看见一部分景色,限于屋顶上林立的烟囱之间。如果从厨房的窗户看,根本看不见,只能猜测它们的景象,因为那砖墙看起来很温暖,空气呈玫瑰色或黄色,而且有时候,还能看到某处的一块窗户玻璃会折射出一道强烈的光线。

如果,在一个地方可以看到夕阳西下时的景象,而且会发现那很辉煌壮丽。在西边,那是一片红色或金色的云海,旁边还有镶着耀眼银边的紫色云朵飘浮着,就好似羊毛一样;当微风轻拂时,那些镶嵌着玫瑰色的小云朵,就仿佛粉色的鸽子急匆匆地飞过湛蓝的天空。想要看见所有这一切,并且呼吸到更加新鲜的空气,那么这个地方,当然是非阁楼天窗莫属了。

当街区到处都发出迷人的亮光,连乌黑的树木和栏杆,都显得十分美妙的时候,萨拉知道,天空将会呈现出壮丽的景观。如果离开厨房而不会被人察觉,或者被叫去干活儿时,萨拉总是要抽空偷偷地走开,溜上阁楼,然后爬到那张旧桌子上,尽量将自己的脑袋和身体伸到窗外。每次当她顺利做到这点时,就总会深深地吸一口气,看看四周的精致。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拥有了整个天空和世界。

可惜的是,其他的阁楼窗户里,从来没有人探出过脑袋。那里的天窗经常都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有时候打开来通风,也根本不会有人靠近窗边。可是萨拉却经常站在那里,有时候,她会仰头面向蓝天。在她的眼里,那天空看起来非常友好,似乎触手可及,就像是一个拱形天花板。

有时候,萨拉会望着西边,欣赏那里千变万化的美丽景色,那里有变化莫测的云朵,有时缓缓化开,有时随风飘移,又是被染成粉红色,或深红色,或雪白色,或紫色,或淡淡的鸽灰色。有时,它们也会形成岛屿,或者叠嶂的山峦,中间围着或深蓝色或琥珀色或碧绿色的湖泊;有时,它们又像是黑色的海岬,突然凸起在奇异浩渺的大海中央;有时,又像是一片狭长美丽的海岸线,连接着那一片浩渺的陆地。

萨拉发现,在西边的天空,还有些云层看起来更奇怪,就像是在奔跑或攀爬或站立,它们似乎在等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尽管它们都慢慢地消散,但还可以飘向更远的地方。至少,萨拉是这样认为的。

对萨拉而言,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她现在看到的这一切更美丽了。她就站在桌子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天窗,在柔和的夕阳中,麻雀们在石瓦上啁啾。她觉得,连麻雀都会被这温柔的美景所感动。只有这儿,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印度绅士搬到他的新家之后,没过几天就出现了一次这样的落日景象,更幸运的是,正好那天下午厨房的活儿干完了,也没有其他的吩咐,萨拉发现,这时候比往常更容易溜开,所以她很迅速地爬到阁楼上去。

当她爬上那张桌子,透过窗户向外看时,那真是美妙的时刻。西边的天空笼罩在耀眼的金色中,仿佛气势宏伟的海潮正要向世界席卷而来。空气中也弥漫着一道深邃而绚丽的金光。一只只小鸟正掠过屋顶,在天空的衬托下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剪影。

“多么壮丽的景色,”萨拉轻柔轻声地自言自语,“这甚至让我有点害怕,会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要知道,凡是辉煌壮丽的东西,总给我一种不祥的感觉。”

正这样想着,萨拉猛地转过头,因为这一刻,她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距离自己很近,大概只有几英尺。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尖细而怪异的啁啾声。

萨拉发现,那是从邻居家的阁楼窗户里发出来的。原来是有人和她一样,喜欢在阁楼上看日落。当一个脑袋和半截身体出现在天窗口的时候,萨拉看清,那不是一个小女孩或一个女仆的头和身体,而是一个身穿异域风情的印度男仆。他穿着印度白袍子,裹着男仆的头巾,虽然皮肤黝黑,但双眼看起来却炯炯有神。

“哦,这是一个印度水手。”萨拉迅速告诉自己,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其实就是他抱在怀里的一只小猴子发出来的。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喜欢那只猴子,而猴子也非常喜欢他。它就依偎在他的怀里,不时地发出嬉笑的声音。

萨拉朝他看时,正好他也朝萨拉看过来。那张黝黑的脸,给萨拉的第一印象就是,那是一张忧伤和想家的脸。她非常肯定,他之所以爬上楼来看落日,是因为他非常渴望看见太阳,而太阳在伦敦却是很少见的。

她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对着他微笑了一下。她知道,一个微笑,即使是陌生人的微笑,也可以给人带来温暖和安慰。

果然,她的微笑让他看起来心情愉快。他脸上的整个表情都有了变化,在他对萨拉微笑时,露出了一排洁白发亮的牙齿,那亮光,刹那间照亮了他那忧郁的脸庞。事实上,当人们感到疲累和无聊时,萨拉眼神里那友好的表情,总能带给他们神奇的效果。

在萨拉行礼的时候,他放松了怀里抱着的猴子。看起来,这只猴子非常顽皮,经常会闯祸。最有趣的是,它突然看到了一个小女孩,这让它很兴奋。它突然从主人怀抱中挣脱出来,跳到石瓦上,吱吱叫着跑过来,并且一下子跳上萨拉的肩膀,又从她的肩膀上跳进她的阁楼房间。

这下,萨拉高兴坏了,她咯咯地笑起来。不过,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把它归还给它的主人,如果那个印度水手是它的主人的话。可问题是,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抓住它。另外,这只猴子会让她抓住它吗?如果它太淘气不让她抓,然后逃到屋顶上最后走丢了呢?那怎么能行呢?也许它属于那位印度绅士,他那么可怜,也许它就是他的心爱之物呢?

想到这里,她便转向那个印度水手,高兴地想起一件事,那就是父亲曾经教过她一些印度斯坦语。于是她开始询问他,并用他的本族语跟他说话。

“它会让我抓住它吗?”她问。

当萨拉说话的时候,那个可怜的人,一度以为是自己相信的神显灵的缘故。他听到这个亲切柔和的声音,简直惊讶和喜悦得判若两人。而萨拉也觉得,他那张黝黑的脸上所露出来的惊讶和喜悦是她前所未见的。

萨拉立刻发现,他可能早就习惯了跟欧洲的孩子打交道。因为他向萨拉说话的时候,都是一连串恭敬的感谢之辞。他说:“拉姆·达斯愿意为尊贵的小姐效劳。别担心,那只猴子很友好,不会咬人,但要抓住它的确是很麻烦的。它会像闪电一样,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不过,它虽然不太听话,却一点儿也不坏。而且拉姆·达斯能够管理它,因为他就像了解自己的孩子一样了解那只猴子。它会听拉姆·达斯的话,不过也不是常常都听的。如果尊贵的小姐允许的话,拉姆·达斯可以自己爬过屋顶,然后从窗户进到房间里来,把那只不听话的小东西带走。”

显然,他在担心萨拉会认为他这种行为太放肆,不会让他进去。

结果是,萨拉很快就答应他了。

“好的。可是,你能爬过来吗?”她问。

“是的,很快,一会儿就行了。”他回答道。

“那么,你就尽快过来吧,”她说,“瞧那只猴子,它正从房间的这边飞奔到那边,它好像被吓坏了,你必须要尽快抓到它。”

拉姆·达斯点点头,他动作非常快,不等萨拉看清楚,就已经从他的阁楼窗户钻出来,身形稳健而轻松地爬到萨拉的阁楼窗户,他从天窗口滑下去,双脚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就仿佛他一辈子都在屋顶上行走一样。然后,他又转身向萨拉行了一个额手礼。

小猴子一看见他,立刻发出一声轻轻的尖叫。拉姆·达斯立刻警觉地关上天窗,随即又敏捷地跑过去追那只猴子。在这场追逐中,小猴子故意拖延了几分钟,但仅仅是为了好玩,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叫着跳上了拉姆·达斯的肩膀,用又瘦又细的古怪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蹲在他的肩膀上叫着。

拉姆·达斯从心里感谢萨拉。虽然他那双敏锐的眼睛一眼便看出了整个房间的寒酸,但是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仍然像对王后的女儿那样,对她很尊崇地说话。抓到猴子之后,他并不擅自在那儿逗留,只是向萨拉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感激,感恩她的宽容。他抚摸着小猴子说,这只小猴子看起来可恶,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坏。因为,它的主人时常会被它逗乐。所以它是主人的最爱,一旦它逃跑走丢了,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说完之后,他又行了一个额手礼,然后敏捷得就跟刚才的小猴子一样,从天窗爬出去,穿过屋顶。

萨拉站在阁楼房间中央,看他很快地离开,一时间想起来很多的事情。他那身印度本土的衣服,还有他的脸和他毕恭毕敬的行为举止,勾起了她对过去所有的回忆。

想起来似乎很奇怪,在一小时前,她还是一个受尽厨子辱骂的小苦力,而几秒钟之前,却又恍若回到从前,身边围绕着许多像拉姆·达斯这样尊敬她的仆人。每当她走过时,他们都会向她行额手礼,而且她说话时,他们的额头几乎都要碰到地面。因为他们都是她的仆人,是她的奴隶。

想起来,那简直就像是一场梦。现在,那一切都结束了,再也回不来了,她也可以肯定地知道,那个恶毒的铭钦小姐将会怎样安排自己的未来。只要她还不到年龄做一个正式的教师,那么她就必须当跑腿的小女工和仆人来为她所用。最重要的是,铭钦小姐还要求她必须牢牢地记住所学过的知识。而对于萨拉来说,她也在通过某种神秘的方式继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