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20位民国文化大师的阅世心得
20365800000016

第16章 众生像--可怜身上衣正单(1)

黄包车、命相家、叫卖声、打弹子……那些旧日人们很熟悉的生活,随着社会的发展,已经从人们眼中消失了,只是有些老年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成为他们怀旧的话题。

过去人们生活条件差,住不好,吃不饱,和现在比是天壤之别,我们从那些大师的文章中一窥过去生活的鳞爪,感叹之余,我们要做的就是珍惜现在的生活,不管人生将来怎么样,都要认真对待每一天。

夏丏尊:《黄包车礼赞》

夏丏尊:《命相家》

梁遇春:《谈“流浪汉”》

刘半农:《好聪明的北平商人》

刘半农:《谨防扒手!》

刘半农:《老实说了吧》

徐志摩:《泰戈尔来华》

傅斯年:《汪贼与倭寇--一个心理的分解》

长妈妈,已经说过,是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阔气一点,就是我的保姆。我的母亲和许多别的人都这样称呼她,似乎略带些客气的意思。只有祖母叫她阿长。我平时叫她“阿妈”,连“长”字也不带;但到憎恶她的时候--例如知道了谋死我那隐鼠的却是她的时候,就叫她阿长。

我们那里没有姓长的;她生得黄胖而矮,“长”也不是形容词。又不是她的名字,记得她自己说过,她的名字是叫作什么姑娘的。什么姑娘,我现在已经忘却了,总之不是长姑娘;也终于不知道她姓什么。记得她也曾告诉过我这个名称的来历:先前的先前,我家有一个女工,身材生得很高大,这就是真阿长。后来她回去了,我那什么姑娘才来补她的缺,然而大家因为叫惯了,没有再改口,于是她从此也就成为长妈妈了。

--鲁迅《阿长与<山海经>》

凡国手,都能够起死回生的,我们走过医生的门前,常可以看见这样的匾额。现在是让步一点了,连医生自己也说道:“西医长于外科,中医长于内科。”但是 S 城那时不但没有西医,并且谁也还没有想到天下有所谓西医,因此无论什么,都只能由轩辕岐伯嫡派的门徒包办。轩辕时候是巫医不分的,所以直到现在,他的门徒就还见鬼,而且觉得“舌乃心之灵苗”。这就是中国人的“命”,连名医也无从医治的。

不肯用灵丹点在舌头上,又想不出“冤愆”来,自然,单吃了一百多天的“败鼓皮丸”有什么用呢?依然打不破水肿,父亲终于躺在床上喘气了。还请-回陈莲河先生,这回是特拔,大洋十元。他仍旧泰然的开了一张方,但已停止败鼓皮丸不用,药引也不很神妙了,所以只消半天,药就煎好,灌下去,却从口角上回了出来。

从此我便不再和陈莲河先生周旋,只在街上有时看见他坐在三名轿夫的快轿里飞一般抬过;听说他现在还康健,一面行医,一面还做中医什么学报,正在和只长于外科的西医奋斗哩。

--鲁迅《父亲的病》

听说吴稚晖先生是不坐黄包车的。我虽非吴稚晖先生,也向不欢喜坐黄包车,当专门坐黄包车的开始几天,颇感困难,每次要论价,遇天气不好,还要被敲竹杠,特别是闸北华界,路既不平,车子竟无一辆完整的,车夫也不及租界的壮健能跑,往往有老叟及孩子充当车夫的。无论在将坐时,正坐时,下车时,都觉得心情不好。不是因为他走得慢而动气,就是因为他走得吃力而悯怜,有时还因为他敲竹杠而不平。至于因此而引起的对于社会制度的愤闷,又是次之。

可是过了一二个月以后,我对于一向所不欢喜的黄包车,已坐惯了,不但坐惯,还觉到有特别的亲切之味了。横竖理想世界不知何日实现,汽车又是不梦想坐的,火车虽时开时不开,于我也好像无关,我只能坐黄包车。现世要没有黄包车,是不可能的梦谈。没有黄包车,我就不能妓女出局似地去上课,就不能养家小,我的生活,完全要依赖黄包车,黄包车夫才是我的恩人。

--夏丏尊《黄包车礼赞》

“你对于这些可怜的顾客,怎样对付他们?有什么有益的指导呢?”

“还不是靠些江湖上的老调来敷衍!我只是依照古书,书上怎么说,就怎么说。准不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好在顾客也并不打紧,他们的到我这里来,等于出钱去买香槟票,着了原高兴,不着也不至于跳河上吊的。我对他说‘就快交运’,‘向西北方走’,‘将来官至部长’,是给他一种希望。人没有希望,活着很是苦痛,现社会到处使人绝望,要找希望,恐怕只有到我们这里来,花一二块钱来买一个希望,虽然不一定准确可靠,究竟比没有希望好。在这一点上,我们命相家敢自任为救苦救难的希望之神。至少在像现在的中国社会可以这样说。”话愈说愈痛切,神情也愈激昂了。

他的话既诙谐又刺激,我听了只是和他相对苦笑,对了这别有怀抱的伤心人,不知再提出什么话题好?彼此都已有八九分醉意了。

--夏丏尊《命相家》

还有一种是五云日升楼卖报者的叫卖声。那里的卖报的和别处不同,没有十多岁的孩子,都是些三四十岁的老枪瘪三,身子瘦得像腊鸭,深深的乱头发,青屑屑的烟脸,看去活像是个鬼,早晨是不看见他们的,他们卖的总是夜报,傍晚坐电车打那儿经过,就会听到一片的发沙的卖报声。

他们所卖的似乎都是两个铜板的东西(如《新夜报时报号外》之类),叫卖的方法很特别,他们不叫“刚刚出版x x报”,却把价目和重要新闻标题联在-起,叫起来的时候,老是用“两个铜板”打头,下面接着“要看到”三个字,再下去是当日的重要的国家大事的题目,再下去是一个“哪”字。“两个铜板要看到十九路军反抗中央哪!”在福建事变起来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叫。“两个铜板要看到剿匪胜利哪!”在剿匪消息胜利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叫。“两个铜板要看到日本副领事在南京失踪哪!”藏本事件开始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叫。

在他们的叫声里任何国家大事都只要花两个铜板就可以看到,似乎任何国家大事都只值两个铜板的样子。我每次听到,总深深地感到冷酷的滑稽情味。

--夏丏尊《幽默的叫卖声》

耶稣说过:“凡想要保全生命的,必丧掉生命。凡丧掉生命的,必救活生命。”流浪汉无时不是只顾目前的痛快,早把生命的安全置之度外,可是他却无时不尽量地享受生之乐。守己安分的人们天天守着生命,战战兢兢,只怕失丢了生命,反把生命真正的快乐完全忽略,到了盖棺论定,自己才知道白宝贵了一生的生命,却毫无受到生命的好处,可惜太迟了,连追悔的时候都没有。他们对于生命好似守财奴的念念不忘于金钱,不过守财奴还有夜夜关起门来,低着头数血汗换来的钱财的快乐,爱惜生命的人们对于自己的生命,只有刻刻不忘的担心,连这种沾沽自喜的心情也没有,守财奴为了金钱缘故还肯牺牲了生命,比那什么想头也消失了,光会顾惜自己皮肤的人们到底是高一等,所以上帝也给他那份应得的快乐。用句罗素的老话,流浪汉对于自己生命不取占有冲动,是被创造冲动的势力鼓舞着。实在说起来,宇宙间万事万物流动不息,哪里真有常住的东西。只有灭亡才是永存不变的,凡是存在的天天总脱不了变更,这真是“法轮常转”。

--梁遇春《谈“流浪汉”》

糖饼店里的伙计必定不喜欢食糖饼,布店的伙计穿的常是那价廉物不美的料子,“卖扇婆婆手遮日”是世界里最普通的事情,所以知识贩卖所的伙计是最不喜欢知识,失掉了求知欲望的人们。这也难怪他们,整天弄着那些东西,靠着那些东西来自己吃饭,养活妻子,不管你高兴不高兴,每天总得把这些东西照例说了几十分钟或者几点钟,今年教书复明年,春恨秋愁无暇管,他们怎么不会讨厌知识呢?就说是个绝代佳人,这样子天天在一块,一连十几年老是同你卿卿我我,也会使你觉得腻了。所以对于知识,他们失丢了孩童都具有的那种好奇心。他们向来是不大买书的,充其量不过把图书馆的大本书籍搬十几本回家,搁在书架上,让灰尘蠹鱼同蜘蛛来尝味,他们自己也忘却曾经借了图书馆的书,有时甚至于把这些书籍的名字开在黑板上,说这是他们班上学生必须参考的书,害得老实的学生们到图书馆找书找不到,还急得要死;不过等到他们自己高据在讲台之上的时节,也早忘却了当年情事,同样慷慨地腾出家里的书架替学校书库省些地方了。他们天天把这些知识排在摊上,在他们眼里这些知识好像是当混沌初开,乾坤始定之时,就已存在人间了,他们简直没有想到这些知识是古时富有好奇心的学者不惜万千艰苦,虎穴探子般从“自然”里夺来的。他们既看不到古昔学者的热狂,对于知识本身又因为太熟悉了生出厌倦的心情,所以他们老觉得知识是冷冰冰的,绝不会自己还想去探求这些冻手的东西了。

--梁遇春《论知识贩卖所的伙计》

注释:蠹鱼是衣鱼科衣鱼属的一种无翅昆虫,也是缨尾目农鱼科昆虫的通称,一类较原始的无翅小型昆虫,全世界约有100多种。俗称蠹、蠹鱼、白鱼、壁鱼、书虫。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看见一对夫妇,同两个二十左右的女子,带着小孩子,一个老妈子,进来了球房:原来是夫妻俩来打弹子的。他们开盘以后,小孩子们一直站在台子旁边看热闹,并且指东问西,嘴说手画,兴头之大,真不下似当局的人。问的没有得到结果的时候,还要牵住母亲的裙子或者抓住她的弹竿唠叨的尽缠,被父亲呵了几句,才暂时静下一刻,但是不到多久,又哄起来了。

事情凑巧:有一次轮到父亲打,他的白球在他自己面前,别的三个都一靠在小孩子们站的这面的边上,并且聚拢在一起,正好让他打五分的;哪晓得这三个孩子看见这些弹子颜色鲜明得可爱,并且圆溜溜的好玩,都伸出双手踮起脚尖来抢着抓弹子;有一个孩子手掌太小,一时抓不起弹子来,他正在抓着的时候,父亲的弹子已经打过来了,手指上面打中一下,痛得呱呱的大哭起来。老妈子看到,赶紧跑过来把他抱去了茶几旁边,拿许多糖果哄他止哭。那两个孩子看见父亲的神气不对,连忙双手把弹子放回原处,也悄悄的偷回去茶几旁边坐下了。母亲连忙说,“一个孩子已经够嚷的啦。咱们打球吧。”父亲气也不好,不气也不好,狠狠的盯了那两个孩子一眼,盯得他们在椅子上面直扭,他又开始打他的弹子了。

--朱湘《打弹子》

北京城里有一位十九岁的青年,他姓爱新觉罗,名溥仪,这人便是上列各种丧却人的地位的不幸人之一。原来他的祖宗在三百年以前不幸沦入帝籍,做了皇帝,不克厕于编户齐民之列。他家父传子,子传孙,传了好几代,经了三百多年,干了许多对不住人的事体。到了十三年前,有些明白的人们起来向他家奋斗,居然把他家的武器毁灭了。但是还给这位青年留下那个极不名誉的名目叫做什么“皇帝”的,而且还任他住在一个不是住家的房子里,还任一班不要脸的东西常常弯了腿装矮子去引他笑,低下脑袋瓜儿扮成叩头虫的模样去逗他玩,以至于把这位年龄已经到了应该在初级中学毕业的时候的青年,弄到他终日如醉如痴,成了一个傻哥儿;他在七年前还被那班不要脸的东西簇拥到外面来胡闹了一回,险些又要恢复那毁灭了的旧武器,再来做对不住人的事体。他弄到这样的地步,真是他的大不幸。你想,咱们可以自由住居,自由行动,为什么他不可以,咱们家的子弟可以入学校,得到相当的知识和技能,为什么他不可以?咱们可以得到选举和被选举的资格,为什么他不可以?在北京说北京,咱们的原籍无论是否北京,只要在北京住居几年以上,便可以得到北京市民的参政权,他家自从一六四四年到北京以来,到现在整整地二百八十年了,为什么他还得不到北京市民的参政权?他这样的不幸,不消说得,便是“皇帝”这名目害了他。“皇帝”这名目之不名誉,固与“青皮、瘪三”等等相同;而他的称号,“皇帝”之上还有“大清宣统”四宇,这又好比青皮瘪三有那些“四眼狗、独眼龙、烂脚阿二、缺嘴老四”等等绰号一般。青皮瘪三改邪归正之后,总得好好地取一个平常人的名字;若仍旧称为“四眼狗”等等,怎能怪人家厌恶他,歧视他?(况且保存这等绰号,实在也真有些危险,因为他可以藉此再做青皮瘪三。)由是可知十三年以前毁灭他的武器而留下“皇帝”这个名目给他,真是不彻底的办法,不但他有时要藉此胡闹,弄得咱们受累,并且使他因此而不克恢复他固有的人格和人权。咱们也实在对不住他。

--钱玄同《恭贺爱新觉罗溥仪君迁升之喜并祝进步》

注释:爱新觉罗?溥仪,末代皇帝,辛亥革命以后宣布退位。溥仪和其代表的满洲贵族不甘失败,数次图谋复辟,均失败。由于勾结日本,被定为战犯,后被特赦,1967年在北京死去。其为清朝皇帝,在位时年号“宣统:’,通称宣统皇帝。在伪满洲国皇帝位时年号“康德”。

在北平住了十多年,觉得北平的商人,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富于弹性,最不会吃亏,最不会跌倒的理性动物!

20年来的军阀战斗,北平地方此去彼来,此来彼去,商人先生们照例是对来者即欢迎,对去者即欢送,从来没有过些些的表示。

这且不必说,因为军阀究竟还是我们本国人,胡打过了一阵也就算了。

可是,自从“五三”以后,抵制日货的口号叫了两三年,各商店始终没有摸摸良心,多卖些本国货,少卖些日本货,所以到了今天,十家铺子里九家堆满了日本货,一旦说声要封存,真要他们的命。

于是乎商会也开会了,请求缓封的代表也派出了。

当真,一旦把这些货物封存了,他们的血本一定要大受损失。但你们的是血本,难道南京上海等处的商人的资本就是叫屁本!若然你们的反对封存是聪明,他们的赞成封存就应该当是傻子。呜呼,智愚之别,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刘半农《好聪明的北平商人》

本刊第五六两号所登逍遥生的《词人纳兰容若》一文,现已有人告发,是向别种刊物中抄来的,而且连证据也已寄到。逍遥生来信中,别有真名,连住址也写得明明白白。但我以为这可以不必宣布,只须知道了我们遭到了扒手就是了。

其实此等扒手先生,既有这样偷天换日的本领,也尽可以到别方面去好好发展;在我们贵国里,有的是此辈大试身手的地方,而不幸竟只来光顾我们,也就未免可惜了。

此辈是防不胜防的,因为我们所读的当代刊物很少;即使认真读,也决然读不全,正如我们虽然要防扒手,也只能防到相当的程度,决不能把两只手永远摸着口袋,不做别事。为此,我要敬请诸位读者先生好好的帮帮我的忙,务期有案必破,使此辈不敢尝试,是不特区区之幸,抑亦诸翁先生之幸也。

--刘半农《谨防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