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20位民国文化大师的阅世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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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论国事--岂因祸福避趋之(3)

用政治去亡人国家,有两种手段:一是兵力;一是外交。我们的海陆军和各险要地方,都不足以言国防,列强恃其坚强的海陆军,随时可以冲人,随时可以亡中国。中国到今天还能存在的理由,不是中国自身有力抵抗,因为列强在中国的权利,彼此妒忌,怕要激起世界大战,暂时未动手。但是他们以后要亡中国,不必动海陆军,只要一旦彼此妥协,用外交方式,由各国外交官,坐在一起,各人议妥签字,便立刻可以亡中国!你说危险不危险!其次就列强的经济力压迫说,从前已经讲过,每年要被外人夺去十二万万圆的金钱,以后还是一天增加一天,照已往的增加速率计算,十年以后,每年被外国人夺去的金钱要达三十万万圆。妥把三十万万圆分担在我们的国民身上,除老幼妇女外,每一中年生利的男子,每年应担四十五圆的人头税,那时真是民穷财尽,国要不要亡?再就列强人口增加的压迫说,我国人口在已往的百年内,没有加多,以后若没有救济民生的办法,当然难得加多或反减少,而世界列强人口在已往百年内,美国加了十倍,俄国四倍,英国、日本三倍,德国两倍半,至少的法国也加了四分之一。现在我们民族被列强人口增加的压迫,不久也要灭亡,也是显然可见的事。

——邹韬奋《怎样恢复我们的民族精神》

许多贫苦无识的同胞,因遭层层剥削,无法生活,不得已而充当汉奸,这是可以原谅的。但是有些统兵将领,官僚政客,甚至文人学者,也竟甘心充当汉奸,出卖民族利益,这断不是出于偶然。原来我国近年内战始终不绝,政令迄未统一。当局但求巩固政权,甚至不择手段。有时不免以高官厚禄为饵,吸引天下豪强,以求平定反侧。犯上作乱,为旧道德所不许。朝秦暮楚,为士君子所齿冷。可是此种玷污民族道德的事实,在近年政治舞台上,却层见迭出,我们的当局至少要负一大部分责任。政府为维持威信起见,不得已而加以容忍,虽情有可原,但是首鼠两端的投机分子,可以升官发财,而有主义有信仰的志士,却不免于出国诛戮。这种政策上行下效的结果,将使全国男女,只知有富贵利禄,而不知有国家民族。那就无‘隆汉奸的数目要一天天增多了。

所以要杜绝汉奸的产生,必须消灭一切汉奸心理,使投机者无法幸进,使朝秦暮楚之辈,不能得志,使中国人民个个忠于国家,忠于民族。这个更用不到写成标语,贴在墙头。最要紧的是由政府在内政上切实做去。只要政府对内,信赏必罚,光明坦白,一切都以国家民族利益为前提,这样汉奸自然绝迹了。

——邹韬奋《论民族固有道德》

抗战到了第七个年头,国际形势是民主阵线一天天的胜利,法西斯一天天的崩溃,对中国抗战很为有利。敌伪在沦陷区虽然实行欺骗怀柔政策,但人心必然向着祖国,向着抗战的胜利,足见我们的前途充满了光明。然而当这民族的苦难快到尽头,光明的胜利临到面前的时候,国民党内反动派却变本加厉,策动对日妥协,调回大军,围攻陕甘宁边区及其他抗日民主根据地的阴谋,内战危机系于一发。我们知道以国共合作为中心的全国各抗日党派的团结,是发动抗战坚持抗战争取最后胜利的最基本条件之一,也是抗战以后建设新中国的最基本条件之一,而且团结与抗战二者是不可分离的,能团结才能抗战,破坏团结必然就走上妥协的道路。七年多来国民党内反动派始终企图中途停止抗战,施尽一切阴谋诡计,破坏团结。靠着全国人民的力量,克服时时发生的阴谋危机,才使团结抗战坚持到今天。于今我国能废除不平等条约,位于四大强国之列,乃是由于全国人民坚持团结抗战的结果。国民党内反动振这次对敌妥协进攻共产党的策动,实是危害国家荼毒人民的滔天罪行,我们必须以全国人民的力量,全国舆论的力量,全国各抗日党派的力量,以及海外数千万华侨的力量,共同揭露国民党内反动派这种阴谋,坚持团结,坚持抗战到底。

——邹韬奋《对国事的呼吁》

民国底产生是先天不足的。三十年前底人民对于革命底理想与目的多数还在睡里梦里,辛亥年(民国前一年,也是武昌起义底那一年)三月二十九底下午在广州发动底不朽的革命举动,我们当记得,有名字底革命家只牺牲了七十二人!拿全国人民底总数来与这数目一比,简直没法子列出一个好看的算式。那时我是一个中学生。住在离总督衙门后不远底一所房子,满街底人在炸弹声响了不久之后,都嚷着“革命党起事了”!大家争着关铺门,除招牌,甚至什么公馆、寓、第、宅、堂等等红纸门榜也都各自撕下,惟恐来不及。那晚上,大家关起大门,除掉天上底火光与零碎的枪声以外,一点也不见不闻。事平之后,回学堂去,问起来,大家都说没见过革命党,只有两三位住在学堂里底先生告诉我们说有两三个操外省口音,臂缠着白毛巾底青年曾躲在仪器室里。其中有一个人还劝人加入革命党,那位先生没答应他,他就鄙夷地说:“蠢才,有便宜米你都不吃……”他底理想只以为革命成功以后,人人都可以有便宜的粮食了,这种革命思想与古代底造反者所说底口号没有什么分别。自然那时有许多青年也读过民族革命底宣传品,但革命的建国方略始终为一般人所没梦想过,连革命党员中间也有许多是不明白他们正在做着什么事情。不到六个月,武昌起义了。这举动似乎与广州革命不相干,但竟然成功了。人民底思想是毫无预备,只混混沌沌地站在革命底旗帜下,不到几个月,居然建立了中华民国。

——许地山《民国一世--三十年来我国礼俗变迁底简略的回观》

注释:此段中“底”字用法见105页注释,下同。

这时已听到劈劈啪啪的枪声了;我生平是第一次听枪声,起初还以为是空枪呢(这时已忘记了看见装子弹的事)。但一两分钟后,有鲜红的热血从上面滴到我的手背上,马褂上了,我立刻明白屠杀已在进行!这时并不害怕,只静静的注意自己的运命,其余什么都忘记。全场除劈啪的枪声外,也是一片大静默,绝无一些人声;什么“哭声震天”,只是记者先生们的“想当然耳”罢了。我上面流血的那一位,虽滴滴地流着血,直到第一次枪声稍歇,我们爬起来逃走的时候,他也不则一声。这正是死的袭来,沉默便是死的消息。事后想起,实在有些悚然。在我上面的不知是谁?我因为不能动转,不能看见他;而且也想不到看他--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后来逃跑的时候,才又知道掉在地下的我的帽子和我的头上,也滴了许多血,全是他的!他足流了两分钟以上的血,都流在我身上,我想他总吃了大亏,愿神保佑他平安!第一次枪声约经过五分钟,共放了好几排枪;司令的是用警笛;警笛一鸣,便是一排枪?,警笛一声接着一声,枪声就跟着密了,那警笛声甚凄厉,但有几乎一定的节拍,足见司令者的从容!后来听别的目睹者说,司令者那时还用指挥刀指示方向,总是向人多的地方射击!又有目睹者说,那时执政府楼上还有人手舞足蹈的大乐呢!

——朱自清《执政府大屠杀记》

苏联大使馆也在吉林街上,隔着一条马路和我们的宿舍斜对着。

这天晚上,我们走到吉林街口就被拦住了。手电灯晃在这条街上,双轮的小卡车靠着街口停着好几辆,行人必得经过检查才能够通过。我们是经过了交涉才通过的。

苏联大使馆门前的卫兵没有了,从门口穿来穿往的人们,手中都拿着手电灯,他们行走得非常机械,忙乱的,不留心的用手电灯四处照着,以致行人道上的短杨树的叶子的闪光和玻璃似的一阵一阵的出现。大使馆楼顶那个圆形的里边闪着几个外国字母的电灯盘不见了,黑沉沉的楼顶上连红星旗子也看不见了,也许是被拔掉了。并且所有的楼窗好象埋下地窖那么昏黑。

关于苏联或者就叫俄国吧,虽然我的生地和它那么接近,但我怎么能够知道呢?我不知道。那还是在我小的时候,“买羌贴”,“买羌贴”,“羌贴”是旧俄的纸币(纸卢布)。邻居们买它,亲戚们也买它,而我的母亲好象买得最多。

——萧红《一九二九底愚昧》

今者盛宣怀向日本借款一千万,作兴办东三省实业之用,而以江浙两省作抵。余于此举深识盛宣怀之老谋深算苦心孤诣。其毅然而出此举,盖有深意存焉。日本之财政未见充裕,彼之欲借款于我,不过见英德美法均有借款,而彼独无,恐为人后,出于好胜之举也,乃盛侍郎不许其与于四国之内,而另立借款,借我一千万。日本人之财政穷矣。倭寇素狡,今乃为盛侍郎所卖,未始非外交之失败。惟吾国所借之巨款,苟能兴办务实业,不致为政府含糊侵吞,则全国人民之幸已。

——徐志摩《府中日记》

注释:盛宣怀,官办商人,洋务派代表人物。盛宣怀创造了11项“中国第一”第一个民用股份制企业轮船招商局,第一个电报局,第一个内河小火轮公司,第一家银行,第一条铁路干线京汉铁路,第一个钢铁联合企业汉冶萍公司,第一所大学北洋大学堂(天津大学),第一所高等师范学堂南洋公学(上海交大等),第一个斟矿公司,第一座公共图书馆,创办了中国红十字会。

历史形势之进展,本无所谓是非,只有可能与不可能之问题,适宜与不适宜之问题。中国与日本虽同居东亚,历史上的地位完全不同,这是世人共知的。到百年前,欧美人叩关时,两国虽也同一文化系中,即日本在中国之文化系中,两国的组织却完全不一样。日本当时可以“倒藩尊王”,中国当时却坐着一个“客帝”。日本始自封建状态中演化出来,易于组织,中国早以两千年之帝制而成“官国”;日本凭借其岛国之稳固,中国未尝忘其为文化之天朝,因此之故,其不能对欧洲文化同时作同样之反应,本是当然的。即使做同样的反应也决不能出同样的效果;又是必然的。清末,中国盛行一种“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谈。以“客帝”之故,此体不能自固;以科举之积习,此用不能自用,结果是:“以中华之无质,饰西土之虚文。”(用我一位朋友的话)无论中学西学,都变成科举八股。

--傅斯年《一夕杂感》

中国在外交上花钱不算多,然以所花的钱比所出的工作,真觉惭愧。驻欧大使公使中有两人逍遥国内,更有一人在途中,又有出缺未补,补而不在任者。于是今年的国联大会中,中国代表团以罗忠诒、金问泗等充数。表面上尚如此零落,内容之效能可知。在如此最严重的国际时局之下,以如此“荡荡之德”应付之,负国家外交之责任者,是不是有亏职守?请看日本,常川之大使公使机能,皆能精益求精,更加上些专使临莅,名士访问,有组织的察探团体,半公半私的个人接洽,应有尽有,每作必十成努力。如此相形,不必决斗于疆场,外交上日本固已“战胜于朝廷”矣。自《塘沽协定》之大辱以来,军事上尽撤藩篱而东向乞怜之姿态,在巧言如簧的政客口中,固尚有几分强辩可以敷说;独此外交上之极度松懈,一若“为长者折枝”而不为,真不知是何居心也。

——傅斯年《睡觉与外交》

今天的官僚资本当然推?L宋二家,二家以外,有些在滋长中。两家的作风并不尽同。孔氏有些土货样色,号称他家是票号“世家”,他也有些票号味道,尤其是胡作非为之处。但“世家”二字,我曾打听他的故人,如严庄监察使,那就真可发一笑了。这一派是雌儿雏儿一齐下手,以政治势力,袭断商务,利则归己,害则归国,有时简直是扒手。我说到这里,我想,他该告我词瞒罪了,我却有事实证明。利则归己,害则归国者,例如某某几个私家银行,在战前不能支持了,由政府人官股维持,两三年前他准许这几家银行退还官股,以当时一元当战前一元!所有这些银行在收到官股后所获的利益都不算了,这简直是拿国家的利益直接的、毫无掩盖的送人;其实并不是送人,而是送己,因为其中某某几个银行他都有支配力。不幸事机不密,为若干参政员所知,于是参政会大闹几阵,“此说作罢”,但真正罢了未罢,以后谁来查过?扒手之说,决不冤他,即如中央银行国库局案,人证物证齐全,虽说政治上使其搁着,因为已经“退还”(试问小偷强盗退还赃物,是不是就算了事),法律上并来完结,因为原告并未撤消。所以他如以我为侮辱,必须告我于法院,我很愿对簿公庭。

——傅斯年《论豪门资本之必须铲除》

孔宋失败的第一个原因,由于他的“清廉”程度,孔则细大不捐,直接间接;宋则我生你死,公私一齐揽乱来把持。前者贪欲过于支配欲,后者支配欲过于贪欲。虽然形状这样不同,而有好多相同之点,从所以得地位算起,一,二,三……我今天只说一件,就是两个人绝对是以买卖为灵魂的,绝对相信他所相信那一种形态的自由买卖,尤其显着的色彩是自由在己,买卖在公。抗战时期,孔当政,大家要管制经济,孔连说不行,不行,不行。要是管制,还有买卖吗?没有买卖,还有国家吗?诸如此类。等到蒋主席也要管制了,大家吵的凶了,他是官僚派,也说管制,但心里全不如此,面从背违,弄得一阵一阵紊乱。最后还说,你看,原来不该管制的。美国人借我们一批黄金,本是救济财政危机的,一到他手,便成他的续命汤。他拿来一文不值半文钱一卖。有钱者皆大欢喜,强心针成了刺激物价市场的扰乱品。

——傅斯年《宋子文的失败》

东北有个“受命于天”的新帝国,华北有个“亲善和平”的新政权,蒙古向外归化,西域对内分崩,照道理说来,日本人应该最舒服了,然而何以日本人上下的那样顾虑最近的将来,而歌颂太平者反而是我们贵国的有官守者有言责者呢?这不是日本人看到将来,中国人只图鬼混现在?若是我们的政府明白的说,维持政府便是维持民族,我们这些傻百姓也用不着献疑了。不过衮衮诸公似乎也还有些“尽在不言中”的意思,浅来说是个不得已,深来说是别有见地。

若是不得已呢?则何以张学良之“不得已”而“暂不抵抗”是万分的罪孽,而今之彻底的不得已是真不得已?不知昔之恨张学良太不成样子而今对溥仪僭号也不敢说一个字者,与张学良相见之下,是否惟有惭德呢?

——傅斯年《“不懂得日本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