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20位民国文化大师的阅世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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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评社会--东来西去人情薄(3)

而且,就便利洋人说,也该把所有的洋人都顾到,不该只顾着某一种的洋人。现在所用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是英文,英美人是便利了,英美以外的德法俄意等国人又怎么办,欧洲以外的印度波斯土耳其等人又怎么办?难道英国人该便利,别人不该便利么?你若说英语是世界上最通用的语言,或者说英文是世界上最通用的文字,我就要老老实实向你说:你能骗人,不能骗我。不信你到英美以外的各国都会里去调查调查,究竟懂英语英文的,一百人中能有几人,一千人中能有几人?

——刘半农《关于外国话及外国宇》

自从首都南迁,从前的大阔人,小阔人,大官僚,小官僚,都不免携着妻妾儿女,带着整捆整箱的金银细软,纷纷的往别处去另谋生路。但汽车之为物,既不细,又不软,带走既不能,搁着又要锈烂,不得不出于廉价卖去之一途。于是乎北平市面上,自那时起以至于今日,旧汽车之廉价,决非他处人所能梦想。只须你通声风儿说要买汽车,保管一天之内有十辆八辆开来给你看,请你试坐,价值最高的不过一千余元,六七百元的最普通,三四百元的也有,真要廉之又廉,据说还有一百元或八十元的!在这种状况之下,自然大家都要过过汽车瘾(特别声明:我并没有说过过阔人瘾)。我们朋友中,从前同是两轮阶级,现在升做四轮阶级的也不少,有时同上什么地方去,承他们的情邀我同坐,我也就乐得大揩而特揩其油!

有数百元的资本就可以买一两辆旧车开个汽车行,所以小汽车行日见其多了。车价也日廉:普通是一元四一点钟,有几家只须一元一一点钟,第二点钟以后还可以便宜些。要是别处的朋友看了有些眼红,不妨到北平来坐坐,不过,这种便宜车子坐了并不见得阔气,因为式样太旧了;也并不见得舒服,因为一路不绝的糠糠糠,好像挑了一副铜匠担子和人家赛跑!

但北平方面上并不是没有新汽车。旧阔人既去,新阔人自来。新阔人当然要坐新汽车,决不肯担铜匠担。所以你在街上,也时时可以看见一九二九式或一九三O式的新车,嗤的一声在你面前飞也似的过去。坐了这种车不但阔气与舒服而已,而且车子是公家买的,每月的开销也是公家付的,自己不用掏半个子的腰包,不比一般过瘾朋友,穷拼极凑买了一辆车,还要每月打打小算盘:算算汽油烧去了七桶八桶半,再算算这一个车夫的偷油本领,是不是比前一个车夫小一点。所以,汽车究竟还是要阔人坐的。

——刘半农《北旧》

船将要离开盂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气人的事情。船停泊在码头,时有印人拿着一大堆西文的各种杂志到船上兜售。我正坐在甲板上一个藤椅里静悄悄地闲看着,忽然从吸烟室里走出一对英籍夫妇,后面跟着他们的一个十六七岁袒胸露臂的女儿。那个英国妇人气愤地询问着谁曾看见一个售卖画报的印度人,说他曾在船上无人处碰了她的女儿;正在这个当儿,刚巧有一个售画报的印度人走过,便被那英国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手就打,那印度人抱头而逃。其实上船售卖画报的印度人有好几个,挨打的是否就是“碰”的那一个,就是“碰”了,是怎样“碰”的,是否出于有意,都不可知,只因为他既不抵抗,只知道逃,也就稳得了他的罪名了!

二等舱中有叶葆亨君,福建莆田人,系爪哇侨商,亲送他的一个十八岁的儿子赴德学习化学工程和一个十九岁的女儿赴德学习医科,听说记者也在船上,特来晤谈。据说爪哇大宗商业都在华侨掌握中,对祖国原极热心,淞沪抗日之战,以三十万人侨胞所在的爪哇一处,捐款达八百余万元,其踊跃输捐,可以想见,但现在侨胞对国事却已觉得心灰意冷了!

——邹韬奋《海上零拾》

我记得我初次看见中山先生系在民国元年,当时他刚辞临时总统职,周游各省,到福州时,该处官民欢迎甚盛,我当时才十几岁的一个小把戏,凑巧也在该处,杂在道旁人群中瞻望着,看见轿子十几顶,都是藤轿,无盖无围;中山先生坐的一顶藤轿在最后,上面有盖,四面也无围。他当时穿着很整洁呻黑色西服,头发光亮,留八字须,面容温文端正而微笑,端坐在轿里,目光炯炯,向外面看看。当时那顶轿子刚过去之后,我身旁有几个赤脚短装的同胞窃窃私议,我仔细一听,原来他们都现出很诧异的样子说道:“孙文的面孔原同平常的一样广我想他们也许把“真命天子’’的态度来看他,我恐怕现在也许还有人把“真命天子”的态度来看他,我想假使先生有知,必不愿受的。先生的魄力和人格诚然伟大,但国人当各尽各人的能力去学他的伟大,各人当效法他的精神,继续他救国的志愿,就各人事业范围内去作最大限量的贡献;学他的赤手空拳奋斗,学他的从小忍耐做起,学他的终身好学不倦,学他的不为世俗轻视屈辱而摧沮,学他的始终不怕失败。

——邹韬奋《我们要想到》

听说最近被刺的军阀张宗昌生平有三不主义,第一是不知道他自己的“兵”有多少,第二是不知道他自己的“钱”有多少,第三是不知道他自己的“姨”有多少。所谓“姨”者便是姨太太。据北平传讯,他的棺材运到北平车站的时候,“内眷未进站,挂孝少妇约十六七辈,含泪坐灵棚下,柩至,乃依次出拜,伏地号陶而呼曰: ‘天乎!天乎!’十余人异口同声,亦复一阵凄绝,一时哀乐呜呜,与嘤嘤啜泣之呼天声相间杂……少妇装束一致,丧服之内,露其灰色长衫,衫或绸或布,发多剪,留者仅二三人,除‘五太太’外,最长者亦不过二十五六,最年轻有正在破瓜年纪者,然丧容满面,亦皆憔悴不堪”。这里面有一点颇可注意者,这一大堆供作玩物的可怜虫大有舍不得她们所处境地的样子,在旁人觉得她们原有境地的可怜,在她们似乎还觉得不能保持原有境地之为可怜,换句话说,她们似乎情愿忍受。其实我们如作进一步的看法,在这样的社会制度和经济制度之下,她们都是不知自主也无力自主的若干寄生虫而已,说不上什么情愿不情愿。

——邹韬奋《硬吞香蕉皮》

注释:张宗昌(1881-1932),字效坤, 山东掖县(今菜州市)人。绰号“狗肉将军”、“混世魔王”、 “长腿将军”、 “三不知将军”、 “五毒大将军”、“张三多”等,奉系军阀头目之一。张宗昌曾残酷镇压青岛日商纱厂工人罢工,造成“青岛惨案”。1932年9月3日被山东省政府参议郑继成枪杀于津浦铁路济南车站。

我国在目前并有留学之需要,不过愚见以为徒重虚衔头空资格而忽略实际才能,实为一种病态心理;依这种心理,曾经留学的虽饭桶也应该位尊多金,未曾留学的虽有优越才能也应该屈居下位。这样一来,固然冤抑了许多确有真本领而没有虚衔头空资格的人才,也减损了许多确有真本领的留学生的价值。这种恶劣风气之酿成,实在是社会上握有用人之权而自己没有脑袋或虽有脑袋等于没有的一班人的罪恶。结果大家崇拜虚衔头空资格,有无真才实学可以不问;大家所努力者也只是取得虚衔头空资格,无须顾到真才实学。于是于不少国货饭桶之外,更加上不少洋货饭桶!

——邹韬奋《留学热中的冷静观》

真英雄是不受时势所左右底。因为他是一个“形全于外,心全于中”底人,他底主见真而正,他底毅力恒而坚。他能时时检察自己,看出自己底弱点,而谋所以改善底步骤。事业底成败不是他所计较底,惟有正义与向上是要紧的。今日我们所渴望底是这样的英雄。我们对于强敌底侵略,所希望底抗敌英雄也要属于这一类底人物。战争在假英雄底眼光里是赌博底一种,但在真英雄底心目中;这事是正义底保障。为正义而战,虽不胜也应当做,毫无可疑的。

最后,我们还是希望造时势底英雄出现,惟有他才能拯民众于水火之中。等到人人底智力能够约束自己与发展自己,人间真正平等出现底时候,我们才不需要英雄。英雄本是蛮野社会遗下底名目,在智能平均与普遍发展像蜂蚁底社会可以说个个都是英雄,因为其中没有一个不能自卫,没有一个不能为群众牺牲自己。所以我想无论个个人达到身心健全,能利益群众底时代是全英雄时代,也是无英雄时代。

——钎地山《英雄造时势与时势造英雄》

注释:此段中“底’’字用法见105页注释,下同。

说到称谓,在民国初年,无论是谁,男的都称先生,女的都称女士,后来老爷、大人、夫人、太太、小姐等等旧称呼也渐渐随着帝制复活起来。帝制翻不成,封建时代底称呼反与洋封建底称呼互相翻译,在太太们中间,又自分等第,什么“夫人” “太太”都依着丈夫底地位而异其称呼,男方面,什么“先生”,什么“君”,什么“博士”,“硕士”也做成了阶级的分别,这都是封建意识底未被铲除,若长此发展下去,我们就得提防将来也许有“爵爷”、“陛下”等等称呼底流行。个人的名字用外国的如约翰、威灵顿、安妮、莉莉、伊利沙伯之类越来越多,好像没有外国名字就不够文明似地。日常的称如“蜜丝”、“蜜丝打”、“累得死”、“尖头鳗”一类的外国货格外流行,听了有时可以使人犯了脑溢血底病。

一般嗜好,在这二十九年,也可以说有很大的变更。吃底东西,洋货输进来底越多。从礼品上可以看出芝古力糖店抢了海味铺不少的买卖,洋点心铺夺掉茶食店大宗的生意。冰淇淋与汽水代替了豆腐花和酸梅汤。俄法大菜甚至有替代满汉全席底气概。赌博比三十年前更普遍化,麻雀牌底流行也同鸦片白面红丸等物一样,大有燎原之势,了得么!

——许地山《民国一世--三十年来我国礼俗变迁底简略的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