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20位民国文化大师的阅世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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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在旅途--夜半钟声到客船(1)

人一生的历程,就是一路不停的出行,在这出行中或悲欢、或沉浮。梁启超的夏威夷游记,戴望舒的航海日记,朱自清在夏日的扬州,邹韬奋到香港的旅程……他们行走在人生的旅程,感悟到了人生的繁杂,有的是快乐,有的是愁闷。人们也许掌握不了前程,但可以掌握自己的快乐。旅途之中不要让自己的心情搁浅,让快乐开放成岁月的鲜花。因为,人生之中,或走或停,都是风景。

梁启超:《夏威夷游记》

戴望舒:《航海日记》

戴望舒:《在一个边境的站上》

邹韬奋:《到香港以后》

许地山:《旅印家书》

郁达夫:《闽游杂记》

石评梅:《武昌的名胜》

西历十二月十九日,始发东京。二十日正午,乘香港丸,发横滨,同人送之于江干者数十人,送之于舟中者十余人,珍重道别。午后一点,舟遂展轮。

三十一日,舟抵檀香山,午后两点登岸。舟将及岸,忽闻岛中新有黑死疫病,经过之客,不许登岸,而埠中华人,不许越雷池一步。余之登岸也,埠中同志无知者,一人独行,言语不通,甚苦之,于是投亚灵顿客寓中暂居。夕间,同志已闻余之来,其不在禁限内者,有数人来谈。

西历一千九百年正月一日,寓亚灵顿旅馆,岛中同意来访者十余人,相见,咸惊喜出意外。午间,偕十余人同往观华童学校。吾邦领事某,闻余之来,惊惧失措,移文外务请放逐;即不尔,亦请监察,不许有举动。外务辞以无名。盖檀岛近已归美届,一切从美例。凡足迹踏本岛之地者,即应享有本岛人一切之自由,非他人之可侵压也。

四日,数日以来,埠中乡人纷纷咸集,询问国事,日不暇给。

——梁启超《夏威夷游记》

注释:檀香山又称火奴鲁鲁,是美国夏威夷州首府和港:城市。在夏威夷语中,火奴鲁鲁意指“屏蔽之湾”或“屏蔽之地”。因为早期盛产檀香木,而且大量运回中国,被华人称为檀香山。1959年成为州首府。

我们在兰士,恰好碰着他们军中行授勋礼,受勋的是本地出身两个负伤兵。行礼时约有一连的军队齐集广场,市民重重围绕,先奏军乐,次由一小军官朗诵该兵战绩,然后一高级军官代表总统将所授勋章亲挂在该兵襟上,再代表总统抱着那兵和他十分亲热地接一个吻(即代表全国民致敬爱之意),市长又代表市民和他接一个吻,跟着叫而鼓掌声音,就像万雷齐发一我们看实有无限感叹,想起勋章这样东西,原是君主专制时奖励虚荣的作用,在民治主义底下,论理本不该有,但虚荣心既是人类公共的弱点,一时未能划尽,那么姑且利用它,也要令它含有相当的价值。你看人家行这个礼,何等庄严,何等诚恳,真可以叫人死心塌地为国家牺牲这条性命,这才是国家主义底下一种精神教育呢!像我们政府公报上一批一批的勋章雨,恐怕还够不上奖励虚荣,只算发表耻辱罢。

下午三点半钟,我们便离开兰士向东进发,沿路铁道,早已破坏,只得由法国政府预备三辆军用汽车护送前行。所经各地,都是开战第一年和第五年血战之区,再溯上去,那拿破仑和俄、普、奥三国联军大会战,也在此处。那回大战是一八一三年上月上旬,这回马仑之役,是一九一四年九月上旬,仅仅差十一个月就满一百年了。那回拿破仑是先胜后败,这回威廉也是先胜后败,虽然主客殊形,却是野心家到了收场一定失败,算得了两回切实教训了。沿途经过各战场遗迹,那陪伴的参谋官随时指点,我们也常常下车观览形势。恐读者厌烦,不复详叙了。是晚八点钟,在一个小市镇名叫圣梅诺的投宿,明日上凡尔登去。

——梁启超《欧游心影录节录》

民国八年双十节之次日,我们从意大利经过瑞士,回到巴黎附近白鲁威的寓庐。回想自六月六日离去法国以来,足足四个多月,坐了几千里的铁路,游了二十几个名城,除伦敦外,却没有一处住过一来复以上,真是走马看花,疲于奔命,如今却有点动极思静了。白鲁威离巴黎二十分钟火车,是巴黎人避暑之地。我们的寓庐,小小几间朴素楼房,倒有个很大的院落,杂花丰树,楚楚可人,当夏令时,想是风味绝佳,可惜我都不曾享受。到得我来时,那天地肃杀之气,已是到处弥漫,院子里那些秋海棠、野菊,不用说早已萎黄凋谢,连那十几株百年合抱的大苦栗树,也抵不过霜威风力,一片片的枯叶,蝉联飘堕,层层堆垒,差不多把我们院子变成黄沙荒碛。还有些树上的叶,虽然还赖在那里挣他残命,却都带一种沉忧凄断之色,向风中战抖抖地作响,诉说他魂惊望绝,到后来索性连枝带梗滚掉下来,像也知道该让出自己所占的位置,教后来的好别谋再造。欧北气候,本来森郁,加以今年早寒,当旧历重阳前后,已有穷冬闭藏景象,总是阴霾霾的欲雨不雨,间日还要涌起潆漾黄雾,那太阳有时从层云叠雾中瑟瑟缩缩闪出些光线来,像要告诉世人,说它还在那里,但我们正想要去亲炙他一番,它却已躲得无踪无影了。我们住的这避暑别墅,本来就不是预备御冬之用,一切构造,都不合现在的时宜,所以住在里头的人,对于气候的激变,感受不便,自然是更多且更早了。欧战以来,此地黑煤的稀罕,就像黄金一样,即便有钱也买不着。我们靠着取暖的两种宝贝,就是那半干不湿的木柴,和那煤气厂里蒸取过煤气的煤渣。

——梁启超《欧游心影录节录》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九日。

上午九时光景到了新加坡,船靠岸的时候有许多本地土人操着小舟来讨钱,如果我们把钱丢下水去,他们就跃入水中去拿来,百不失一。其中一老人技尤精,他能一边吸雪茄,一边跳入水去。上岸后里昂大学的学生们都乘车去逛了。我和林二人步行去寄信,在马路上走于一圈,喝了两瓶桔子汁,买了一份报回来。觉得新加坡比西贡干净得多。

在码头上买了一粒月光石,预备送给绛年。

船在下午三时启碇,据说明天可以到槟榔。

在香港换的美国现洋大上当,只值二十法郎票却值到二十五法郎以上。有的地方竟还不要,而钞票却值到二十五法郎以上。

——戴望舒《航海日记》

走出这小门就是一间大敞间,里面设着一圈行李检查台和几道低木栅,此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这是法兰西和西班牙的交界点,走过了这个敞间,那便是西班牙了。我把行李照别的旅客一样地放在行李检查台上,便有一个检查员来翻看了一阵,问我有什么报税的东西,接着在我的提箱上用粉笔画了一个字,便打发我走了。再走上去是护照查验处。那是一个像车站卖票处一样的小窗洞。电灯下面坐着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人。单看他的炯炯有光的眼睛和他手头的那本厚厚的大册子,你就会感到不安了。我把护照递给了他。他翻开来看了看里昂西班牙领事的签字,把护照上的照片看了一下,向我好奇地看了一眼,问我一声到西班牙的目的,把我的姓名录到那本大册子中去,在护照上捺了印;接着,和我最初的印象相反地,他露出微笑来,把护照交还了我,依然微笑着对我说:“西班牙是一个可爱的地方,到了那里你会不想回去呢。”

真的,西班牙是一个可爱的地方,连这个护照查验员也有他的固有的可爱的风味。

这样地,经过了一重木栅,我踏上了西班牙的土地。

——戴望舒《在一个边境的站上--西班牙旅行记之三》

而我生平所最赏心的许多美景是从到西乡的公共汽车的玻璃窗得来的。我坐在车里,任它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跳荡,看着老看不完的十八世纪长篇小说,有时闭着书随便望一望外面天气,忽然觉得青翠迎人,遍地散着香花,晴天现出不可描摹的蓝色。我顿然感到春天已到大地,这时我真是神魂飞在九霄云外了。再去细看一下,好景早已过去,剩下的是闸北污秽的街道,明天再走到原地,一切虽然仍旧,总觉得有所不足,与昨天是不同的,于是乎那天的景色永留在我的心里。甜蜜的东西看得太久了也会厌烦,真真的好景都该这样一瞬即逝,永不重来。婚姻制度的最大毛病也就是在于日夕聚首:将一切好处都因为太熟而化成坏处了。此外在热狂的夏天,风雪载途的冬季我也常常出乎意料地获到不可名言的妙境,滋润着我的心田。会心不远,真是陆放翁所谓的“何处楼台无月明”。自己培养有一个易感的心境,那么走路的确是了解自然的捷径。

——梁遇春《途中》

船上的职员和“仆欧”都是用意大利人,都能英语,虽则多数说得不好。仆欧都穿白色制服,白皮鞋,很整洁。今晨我初次到餐室里去用早餐时,同桌中只我一人先到,仆欧问“早安”后,问我要吃什么,我一时却发了呆,除说了一杯咖啡外,不知道再要说些什么好,转念一想,问他有什么,他一连如断了贯珠似的说了六七种点心的名称,我比做学生时候倾听教授讲学还要注意地听了之后,只懂得最后变音变得很不像的“boiled egg”(烧蛋)一个名称,就马马虎虎地照他口音四不像的重复了一句,心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结果吃到了两只烧得半生熟的鸡蛋。看看别桌上,却有人吃着很好的早点。

在船上天天吃大菜,在我却是借了债来吃的!可谓矛盾得可笑。

——邹韬奋《首途》

香港有一特点,即寻不出一所中国式的屋子,屋子总是三四层或四五层的洋房,这不是说没有穷人,每所四五层酌破烂洋房里住满了无数家的穷户,衣物杂件堆满了楼上临街的走廊或露台,再穷得无家可归的,便在夜里睡满了马路两旁的行人道上(香港马路旁的行人道,上面都有盖,可不受雨淋)。

乘电车到了山上后,气候温和,空气极佳,大家立刻感到呼吸后身体上的舒适,好像正在浴后全身轻松了许多。山上有宏丽讲究的旅馆,我所看见在该旅馆大门出出进进的都是碧眼儿,我国的豪绅和军阀官僚们在山上东一座洋房西一座别墅的亦所在皆是。这和马路旁的人行道上夜里睡满了的人们比较,当然是别一世界。

香港全岛面积约三十方哩,做英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已有九十年的历史了。全岛人口约八十五万人,华人约占八十万人,英人约占一万四千人,以八十万的华人,却受统治于一万四千的英人的势力之下!

——邹韬奋《到香港以后》

从亭后底树缝里远远看见鼓楼。地安门前后底大街,人马默默地走,城市底喧嚣声,一点也听不见。鼓楼是不让正阳门那样雄壮地挺着。它底名字,改了又改,一会是明耻楼,一会又是齐政楼,现在大概又是明耻楼吧。明耻不难,雪耻得努力。只怕市民能明白那耻底还不多,想来是多么可怜。记得前几年“三民主义”、“帝国主义”这套名词随着北伐军到北平底时候,市民看些篆字标语,好像都明白各人蒙着无上的耻辱,而这耻辱是由于帝国主义底压迫;所以大家也随声附和唱着打倒和推翻。

从山上下来,崇祯殉国底地方依然是那么半死的槐树。据说树上原有一条链子锁着,庚子联军人京以后就不见了,现在那枯槁的部分,还有一个大洞,当时的链痕还隐约可以看见。义和团运动的结果,从解放这棵树发展到解放这民族。这是一件多么可以发人深思底对象呢?山后的柏树发出幽恬底香气,好像是对于这地方底永远供物。

——许地山《上景山》

注释:此段中“底”宇用法见105页注释,下同。

在饭店里,随便吃些烧饼,就出来,在桥上张望。铁路桥在远处平行地架着。驼煤底骆驼队随着铃铛底音节整齐地在桥上迈步。小商人与农民在雕栏下作交易上很有礼貌的计较。妇女们在桥下浣衣,乐融融地交谈。人们虽不理会国势底严重,可是从军队里宣传员口里也知道强敌已在门口。我们本不为做间谍去底,因为在桥上向路人多问了些话,便教警官注意起来,我们也自好笑。我是为当事官吏底注意而高兴,觉得他们时刻在提防着,警备着。过了桥,便望见实柘山,苍翠的山色;指示着日斜多了几度,在砾原上流连片时,暂觉晚风拂衣,若不回转,就得住店了。“卢沟晓月”是有名的。为领略这美景,到店里住一宿,本来也值得,不过我对于晓风残月一类的景物素来不大喜爱。我爱月在黑夜里所显底光明。晓月只有垂死的光,想来是很凄凉的。还是回家罢。

我们不从原路去,就在拱北城外分道。刘先生沿着旧河床,向北回海甸去。我捡了几块石头,向着八里庄那条路走。进到阜城门,望见北海底白塔已经成为一个剪影贴在洒银底暗蓝纸上。

——许地山《忆卢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