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韬以“待罪”之身,旅居香港10多年。在这期间,他满怀着爱国热诚,本着为国家富强和独立而献计献策的目的,在主持《循环日报》、大力鼓吹改良与变法的同时,还潜心著述,埋头于学术研究。集中地体现其这一时期主要研究成果的著作有《弢园文录外编》、《弢园尺牍》和《瓮牖余谈》等。尽管这些著作体例不尽一致,论述的问题也各有侧重,有的纵论时政,有的评述史事,有的则近乎杂谈,但是,所有这些都在为谋求国家富强的思想主旨下,相互辉映,连成一体,反映了他这一时期思想的广博与深邃。
首先,这些著作都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和时代精神,这也是他这一时期全部著述活动的思想主线。翻开这些著作,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变法”、“变法自强”、“治中”与“驭外”等一系列惊世骇俗的论题,使人感到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洋溢着时代气息和强烈的忧世爱国之情。在这一时期的著作中,他还在中国历史上首次正式提出了“振兴中国”的口号,这也正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倡导改良与变法的根本出发点和归宿点。
其次,在这些著作中,他再次阐述了东西文化并重和中外民族平等的思想。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夷夏之防”的说法,并一直以所谓“内华外夷”的原则,来处理国际之间的关系。对这种以地域来区别华夷的标准,王韬持强烈的反对态度。他认为:“华夷之辨,其不在地之内外,而系于礼之有无”,“苟有礼也,夷可进为华,苟无礼也,华则变为夷”。他所讲的这个“礼”,在很大程度上,是指文明水准、生产力发展的程度。以此为准绳,西方的“夷”已大大地超过了中国,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中国人,又怎可以沾沾自喜、固步自封?为此,他提出要打破“中国中心主义”的唯我独尊、自高自大的旧观念,主张中国应该走向世界,与他民族、异文化进行交流,以为互补。同时,他还看到,文明的中心是在运动的,过去落后的民族,现在可能已发展成先进的民族。因此,一个民族应该善于向他人学习,决不能夜郎自大,不思进取。这一点与他此前一直强调的向西方先进国家学习的主张,是一脉相承的。
再次,猛烈批判封建主义,提倡“男女并重”之说。他对中国妇女几千年来被压迫、被侮辱的命运,表示了深切的同情。结合西方之行后的亲身经历,他认为中国传统社会家庭中的最大特点,就是男女不平等和重男轻女、男尊女卑。故而,他在这一时期的有关著作中,尖锐地揭露和批判了中国封建统治阶级荒淫无耻的一夫多妻制生活,指出此种陋习,在西方早已绝迹,但在中国却长盛不衰,“自天子至于士,正嫡而外,无不有陪贰。爵位愈崇,妾媵愈众”。从西方近代的“天赋人权”理论出发,他认为应该“男女并重”,并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这一闪光的思想,是中国近代男女平等思想和妇女解放的发端,也是他社会改革思想的一个重要支点。
最后,在这些著作中,他还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层面,对西方近代的社会制度、政治生活、科学文化、学术流派、社会风俗、人种民族等,作了详细的记载,以开国人之视听,增进中国人对世界的了解。在这以前,他对西方国家历史与文化的介绍,主要偏重于英国与法国。但在这一时期的著作中,他却将介绍俄国、美国和日本的情况,作为重点。通过对美、俄、日三国具体情况的介绍,来评判其长短优劣。在这三个国家中,他对美国的民主共和政治,表现出由衷的赞叹。他认为,美国的民主共和政治,使吏制清明,国家富强,几乎已达到中国人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大同之境。相反,对于当时还处在封建农奴制度下的俄国,则予以抨击和批判。此外,对于明治维新后的日本,他也花费了相当的笔墨加以介绍,他认为日本在经过明治维新、仿行英国的君主立宪制之后,“近来国中政事风俗,大有变革,蒸蒸不丕,日臻上理”,而且“人才迭出”、“力讲富强”,“可谓盛矣”。可见,这时的王韬已不仅仅是空洞地介绍西方的政治制度,而是具体地提供了美、俄、日三种不同的实例以供中国变法之选择。从中我们还可以看出,他已经能够从经济发展对社会历史的促进作用这一点上,来考察和认识不同政治制度的优劣利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