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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杰走在每天经过却并不熟悉的小路上,旁边的吸烟区里热闹的没有一点理由,吞云吐雾的男孩子看起来一脸的无奈,脆弱的像是生长在沙漠里的胡杨,三五成群的蹲在一起,谈话的内容永远是“食堂的饭菜太差,今天又吃个半饱,早上他妈的忙的要死”,偶尔有女孩子说:”你早上答应人家戒烟,才不到半天就食言了,真是讨厌”。也有催着她们的男朋友吸快点的,毕竟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把一个小时全花在吃饭跟等男朋友抽烟上面。
她们都死心踏地的跟着一个人,尽管他长的不是很好看,尽管他说话不算话,这世界如此可爱,又如此悲伤。
饭堂里总是很多人,虽然饭菜很差,但每个人都还是按步就班的快步走进去,多多少少会吃一点,有时候都忘记了自己没有食欲。
欧阳杰机械般的做着每件事,头发也懒的去搭理,牛仔裤有点长,踩在鞋子下面,刚刚转过来白班,并不强烈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
昨天晚上跟郑欣雨通过电话,突然觉得两个人没有话说,有好几次都是电话放在耳边,然后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必竞两个人都离对方的世界太远,哪里还有什么共同语言。
那么,就不要再争扎了吧,装下去对谁都是一种伤害。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吧”,欧阳杰直接了当,“请说最后一次再见吧”,郑欣雨不打算做最后的挽留,“再见”,欧阳杰没有丝毫忧郁,然后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只要你够狠心,只要你能说放下就放的下,你就比谁都潇洒。
与其沉默着不语,不如狠狠的伤害一次,然后等待受伤的心慢慢痊於或成为灰烬,就像手术台上得了绝症的病人,在经历短暂的痛苦之后有可能获得健康,也有可能死在无影灯下,但人们还是能勇敢的躺在上面。
欧阳杰没有目的的走在黄昏里,夕阳正红,大的或者小的各种汽车,从身后离自己很远的地方飞奔过来,迅速的超过自己,在十几秒内变成一个点,最后完全从视野里消失。
其实它们都还在,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
因为看不到,所以也就真的不知道此时的郑欣雨正趴在自己那张又软又厚的白色大床上泪如雨下,不想被爸妈听到,所以不小心咬破了下嘴唇,然后就再也比较不出眼泪跟红红的血液哪个更咸。
自己太对不起欧阳了,扔下他一个人从昆山跑了回来,然后在千里之外还要牵挂自己,也许以后不再联系,真的可以让他更加自由的生活,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在突然被允许飞向天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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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其实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有自己该走的路,有自己该做的事,然后在生命的末端都有一个相同的结果。
每一个人在出生的时候左右手都各拿着一个神灵给予的礼品盒,只是那时候我们太小,没有足够的力量把它们一一打开来一看究竟,所以当我们打开一个盒子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办法打开另一个盒子,所以我们都把它丢在了出生的地方,而被打开的盒子里面是佛祖精心设计的满满当当的喜悦,夹杂着层层叠叠的悲伤。每一层都真切的在盒子里铺展开来,每过一年,就被揭去一层……
在生命的末端,被打开的盒子已经快被掏空了,所以我们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盒子被丢在了出生的地方,于是老人总说落叶归根,越接近终点,就越想回到起点,不是为了贪徒什么,只是想再看一眼梦开始的地方,品味一下开始时没有来的及细细品味的地方。
我像一个老人,或者一位高僧。
欧阳杰走在下班的路上,阳光照的有点让人睁不开眼睛,走在前面的女孩子身材不错。
从郑欣雨走后自己开始频繁的换工作,但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少了那些忧伤的小路,总也逃不开要上夜班的命运。
丁字路口自己从东向西,用手遮着阳光不紧不慢的往宿舍走,一个叫不上名字的灰头土脸的同事立在南边不动,脸可能被胡乱洗过几把,却越洗越花,像戏台上的大花脸,其实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因为他没有生动的表情,眼睛一点都不传神。他像个木头一样立在那里像是在等人,手里拿着一瓶廉价的洗发水跟沐浴露,,白色的瓶子被他拿成了铅灰色,老远看就像是两块重重的金属块,他一定是打磨部门的,因为只有那里才发洗发水,朝南的是一位刚从宿舍里出来的美女,衣服搭配的让人看起来很舒服,橘黄的头发披肩,包包是自己不认识的牌子,走路的姿态楚楚动人,看不出哪里有凡间的气息。
有一部分人其实只是一直在生存,他们其实并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生活,他们付出后得到的回报只能维持本身不被毁灭而继续生存下去。
也只是看到了那位同事以后才觉得大家活的都很可怜,更多的时候其实脑子里和心里都是空的,有些事想跟不想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欧阳杰很麻木的向北边的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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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岳被一阵手机铃声吵的很不耐烦,从床上摸起手机看见来电是欧阳杰,于是按下了绿健闭着眼睛听了起来,他说他找到新工作了,已经做了一个星期,前段时间他几乎天天说找到了新工作,不知道这次又打算干几天,辞职的时候就说尽了好话让他慎重,昆山不是家门口,可当时因为郑欣雨的离开让他受刺激太大,说什么都没用。
挂断电话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时间,屏幕上显示着09:26,看到这个数字刘岳像触到了高压电线一样顺间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过在进行了两秒钟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就又倒在了床上,今天自己是被排了加白班的,都怪这该死的阴天,房间里面一点光都没有,也怪欧阳杰,早不打晚不打,这时候把自己吼醒算怎么回事?再想想那八婆领班,这时候肯定气的发抖了。别管那么多了,这时候去上班也是挨骂,明天去也是骂,先睡够了再说,反正怎么解释都没用。她挂在嘴边那句怎么说来着?“解释就是掩饰,解释就是找借口”。
其实有些过错我们真的是无心的,有些结果真的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但当你无心的过错伤害到一个人的时候,你还是会觉的很内疚,当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摆在眼前的时候,你怎么逃都逃不开。
那么,“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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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露坐在宿舍阳台角落里的凳子上,向北的阳光照的朝南的身体暖洋洋的,初冬虽然不是太冷,但这样的天气还是很难得,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雨,雨停了明后天会降温,手里捧着一杯廉价的咖啡,气象台测不准天气,咖啡喝的是意境与品味。
都是装样子,像那么回事就行了。
为了明媚的阳光忍受了很久眼前的景色,小时候看见电视里南方的冬天里是大片的很好看的绿树,可楼下的白杨你怎么只剩下了枯枝,七月里还见你绿的发黑。草坪上被割过的小草虽然黄了但依然倔强的排列的很整齐,路人脚下踩的是怎么都踩不出足迹的混泥土小路。
努力的忍受着眼前尽是悲伤的景色,只是为了享受简短的阳光吗?
过了十七点准时会慢慢变暗的天空,准时会亮起的路灯……
再也忍受不了身体所处的地方,眼睛发涨,头有点晕,习惯了阳光照耀的身体在黄昏里越来越冷。
所以就躲进温暖的被子里开始换另一种方式度过慢长的夜晚。
杂乱的梦境,缭草的人生。
梦境里被一种叫不上名字的动物追着跑,可自己总是摔倒,刘欣雨大方的把欧阳杰写给她的第一封情书拿给自己看,陆岳的牛仔裤破烂的像是拼凑起来的碎布,同桌的呼噜声老是把老师引到自己跟前,还有醒来的同时忘记了的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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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欣雨拿起手机翻开了上面的短信,发信人显示是欧阳杰,这个名字在大部分时候其实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不是自己不重情,而是他已经不在自己的生活里了,距离产生的不是美,也不是距离,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彻底的忘记,虽然他一直存在着,他说:“你在干嘛?最近还好吗?”,这样的句子该怎么回答呢?正在思索自己最近好不好的时候,李君男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是自己从昆山回来以后才认识的,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表弟的生日聚会上相互留了电话,最近打给自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很明显是对自己有意思,不过现在才八点多,有人陪的夜也许孤独会比较少一点,所以很自然的接了电话答应了他请自己唱歌的请求。
最近夜里频繁的出去,但是都平安归来,手机是不能带的,因为把它带在身上在十二点之前不回来的话会被爸妈打到爆炸为止,所以它被随手丢在沙发上,急忙换了衣服,梳了头发,化了淡妆,穿了暖和的长筒靴子,跟爸妈说了晚上去表弟家玩儿,可能不回来了,让他们安心睡觉……
欧阳杰下班的时候天色已经非常暗了,一个人走在黑暗里显的有些单薄,时常会想起以前跟郑欣雨的点点滴滴,最近上班不让带手机进车间,所以电话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沿途的操场上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打蓝求,他们好象永远都不会感觉到疲惫,路灯下的长条椅上坐着一对对看起来很精致的男女,有的拥在一起,有的女孩子坐在男孩子腿上,有的肆无忌惮并且深情的吻着对方,他们都在很投入的浪漫着。
熟练且机械的打开宿舍的门,用左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房间里瞬间变的跟白天一样亮,拿出柜子里的手机看看这个世界上一天里所发生的事情,偶尔会翻出郑欣雨的电话,不过最近偶尔的有点频繁,有好几次在拨通了她的号码以后又迅速的按下挂机健,其实如果真的拨通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一遍一遍的就这样拨着,然后又一次次的挂断。
那么,既然不能去直白的面对面,就发个信息问候一下吧,这样可以免去很多尴尬。
在短信发送成功以后就一直握着手机等了很久,甚至连姿势都不曾改变,洗衣服的时间过了,洗澡的时间过了,睡觉的时间就要到了,同宿舍的男孩子已经睡的很香了,欧阳杰也睡着了,半躺在床上,就这样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梦境杂乱的一夜。
早上醒来的时候脖子生疼生疼的,手机上一条未读的信息也没有。
也没有未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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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男站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暗黄的灯光其实根本照不出他的轮廓,但郑欣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用自己招牌式的笑容迎接着他好兄弟加死党的表姐,今天的心情出奇的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找个人喝酒,就想到了给郑欣雨打电话,结果一点都不费劲的约到了她,多少可以让自己变的开心点。
地点选在了自己经常去的一间KTV,那里的小瓶装啤酒可以喝十瓶不醉,暗暗的灯光加上酒精的作用可以暂时忘记很多事情,很多次在K歌后的第二天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但是具体唱过什么歌却非常的模糊。
有些人或事虽然曾经深深的伤害了你,但当你再次遇到的时候你依然会义无反顾的继续去受同样的伤害。
生活里到处都充满了意外,当你脸红的时候不一定是害羞,也有可能是突然看到了一个曾经跟自己很密切但已经忘记了很久的人,脑子里怎么都搜索不到对方的电话。早晨起来刷牙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牙膏瓶里空空如也,从什么时候开始,满满的它一点一点的被挤到一无所有?
郑欣雨缓缓的睁开眼睛,朦胧中进入眼帘的一切都很陌生,不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吊灯的款式一点都不熟悉,想坐起来把自己所处的世界看清楚一点,可刚一抬头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头皮传到心里,在手撑着床想坐起来的霎那,心像触到了高压电线一样快速的起伏,一股电流迅速的被放大百万倍然后袭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两秒钟之后恢复了了三分之一的意识,看着表情平静,呼吸均匀的陆岳睡着在自己身边,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上一然后开始把头埋进膝盖里努力的回忆,努力的自责,床开始随着肩膀的颤抖而抖动,头发完全盖住了膝盖然后快垂到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