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7月到8月间,正是南方盛夏酷暑之际,父亲奉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派遣,告别了妻子,坐上南下的船,经过香港,赶赴广西。
此时的邓小平,已不是从苏联刚刚学习回国的那个邓希贤了。在国内两年多的革命实践活动,特别是大革命失败后在艰难困苦和白色恐怖之中的革命活动,使他增加了不少的革命斗争经历。自从在“八七”会议之前到党中央机关工作以来,特别是在担任了中央秘书长的职务后,他有机会列席党中央的各种最高会议,有机会看到全国各地的工作报告,有机会参加党的一些重大决策活动的技术性工作,这对于他增加工作经验,提高政治政策水平,了解全国革命工作的情况和经验,不啻是大有裨益。
此时的邓小平,已具有更丰富的革命斗争经验和更高的政治水平。
父亲乘船到香港后,立即与党的南方局取得联系。
当时党中央的南方局设立在香港,负责广西、广东两省的工作。因为香港和上海一样,是租借地,因此便于我党的工作掩护。
南方局的书记是贺昌,聂荣臻任中共广东省委军委书记。贺昌和夫人黄木兰(定慧)、聂荣臻与夫人张瑞华两对夫妇住在香港跑马地的凤凰台附近。父亲一到香港,便与他们取得了联系。
据黄定慧回忆:“那时我们夫妇和荣臻、瑞华住在一起,小平同志到香港后住在一个旅馆,他到我们住的那里来过一次,主要是与贺昌同志和聂荣臻同志一起谈广西的工作。他还在我们那里吃了晚饭,菜是我和瑞华烧的。后来贺昌曾去了广西,参加了广西省委的会议,还和你爸爸两个人都讲了话。贺昌在广西几天就回来了。”
为了保持和中央的联络,党中央还派了特科的龚饮冰与邓小平一道前往广西,并带着电报密码,负责机要工作。
与此同时,我党还陆续派了几十名军政干部,利用各种渠道和关系,进入俞作柏的省政府和李明瑞的军队中去工作。他们或是由人介绍,或是改换姓名,都未公开使用共产党员的身份。他们之中有张云逸、陈豪人、龚鹤村(楚)、徐开先、李谦、冯达飞、叶季壮、李干辉、佘惠、李朴、沈静斋、许卓、许进、何世昌、宛旦平、袁任远、袁振武(也烈)、史遽然等。
张云逸是粤军海军司令陈策写信介绍来的。袁任远是李明瑞的秘书、共产党员姜祖武介绍来的,而袁任远又介绍了佘惠这一湖南同乡。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一个又一个的共产党人,按照党给他们的指示,来到了广西。
大约在9月间,父亲和龚饮冰到达南宁。
到达南宁后,父亲首先和广西特委书记雷经天取得了联系。9月10日,中央代表邓小平主持召开了中共广西第一次代表大会,南宁、梧州、左右江地区等三十多名代表参加了会议。会上父亲介绍了当前的形势和任务,会议作出了开展土地革命,建立工农武装,准备武装暴动等重要决议。还通过了有关农村工作、宣传鼓动工作、职工运动、妇女运动、共青团等问题的文件,确定了新形势下广西党组织的斗争任务和策略,并选举了以雷经天为书记的广西特委。
父亲回忆:“我们到南宁后,我同俞作柏见过几次面,根据中央指示的方针进行统战工作,同时注意把中央派到俞处的干部分配到合适的地方。”
父亲到广西后化名邓斌,公开以广西省政府秘书的身份作为掩护,实际则以中共中央代表的身份负责领导广西党的工作。
在广西,父亲迅速和俞作柏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关系。在我党的影响下,俞作柏、李明瑞首先释放了一批“政治犯”。这些政治犯都是大革命时期的共产党员、工会农会会员和进步青年,都是在“四·一二”以后被桂系逮捕关押的。早在5月份,李明瑞倒戈反桂的进军途中,在梧州就曾释放过被关押的一批党团员和进步青年。现在,广西军政大权均已在握,俞作柏和李明瑞便作出决定,释放全部在押“政治犯”。在群众的热烈欢迎和轰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中共南宁区负责人罗少彦、工人运动领导人何健南、共产党员谢鹤筹、吴西等一大批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从狱中释放出来。这些人,特别是一批党团员干部,后来都成为建立广西红军的骨干。
李明瑞在掌握广西军事大权以后,鉴于过去的经验教训,非常需要扩建军队,以充实力量。李明瑞由武汉带回的部队仅有三万余人,而旧桂系吕焕炎收编的桂系残部也有三万多人,这些桂系旧部名义上虽接受编遣,但实际上并不能为李明瑞所调用。因此,李明瑞急需建立一支自己能够掌握的部队。于是广西警备大队应运建立,下辖新编第四、第五两个大队。
在这种形势下,父亲等人通过俞作豫,向李明瑞提出建议,建立教导总队,以培训初级军官。用这种方式,我们党把一百多名干部学员安排进教导总队,培训和教育了近千名李明瑞旧部队中的进步青年,并在学员中发展了一批新的党员。
在与共产党的协商下,一批共产党人被安排到新建立的警备大队中。四大队,共产党员张云逸为大队长,共产党员李谦任副大队长。五大队,共产党员俞作豫为大队长,共产党员史遽然为副大队长。按照中央代表邓小平的指示,张云逸等在四大队中安排了一百多名共产党员担任连排干部。他们还对士兵加强了革命思想教育,惩办了民愤极大的旧军官,吸收了大量工人、农民和进步学生参加部队,使部队的成份和思想面貌都得到了改造。由于群众的踊跃参加,第四大队由一千人很快扩大到二千人。在第五大队,俞作豫也调来了一些农民运动分子充实军队,人数也迅速上升为二千人。而教导总队,也由共产党员徐光英担任负责人。这次扩充的新军,便成为以后建立红七、红八军的基本武装基础。
在我党的影响下,俞作柏在广西开放了进步的群众运动,省农协得到了恢复,而且召开了代表大会。工会、妇女协会、学生会等进步组织相继恢复,整个广西,在短短的时间内,好像又回到了大革命前那种生气勃勃的革命热潮之中。
在我党的影响下,俞作柏着手在农村拔掉黄绍的旧势力,任命了一批大革命时期涌现出来的农民运动领袖担任各县县长,其中就有东兰县的韦拔群。俞作柏还根据共产党的推荐,委任一批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担任左右江各县县长,致使左右江二十多个县都由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所执掌。
在共产党支持下,俞作柏、李明瑞支持农民武装,给了东兰农民武装革命军以“右江护商大队”的正式名义,并发拨几百支枪以示支持。
右江东兰的农民运动,早在大革命时期就曾蜚声省内外,因为这里有一个卓越的广西农民运动领导人,韦拔群。
韦拔群出身富裕之家,早年即有爱国之志,曾参加讨袁护国,1925年进入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并参加中国共产党。1926年,当大革命在全国迅速发展之时,广西右江地区由韦拔群领导的东兰、凤山等地农民运动发展得如火如荼,成为当时全国最发达的农民运动地区之一。韦拔群不但建立了农民协会,而且建立和发展了农民自卫武装。他们反贪官、抗捐税、打土豪、毁契约,把农民运动搞得一派热火朝天。1926年春,桂系军阀慌忙派军镇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东兰惨案”。韦拔群乃是真正的革命英雄,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他率领农民军坚决打击敌人,占领了县城,迫使当时的桂系省政府承认了东兰农运的合法地位,取得了这次斗争的胜利。“四·一二”事变以后,广西革命斗争转入地下,而在这一片白色恐怖之中,独有东兰拔哥率领的这支农民队伍,始终坚持公开的武装斗争。
韦拔群,拔哥,是广西广大农民群众的骄傲和英雄。他在右江地区创下的武装力量和建立的深厚的群众基础,为今后红军创建右江革命根据地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除了兵运工作以外,父亲和广西特委,针对原广西中共地方组织非常零乱的状况,抓紧恢复和发展各地方组织,使广西地方党的组织逐级建立了联系,同时还举办党员学习班,出版了党内刊物。
南宁变了!广西变了!
一个新的革命热潮在南宁,在广西,迅速发展了起来。
在全国革命形势处于低潮,在反动派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唯独广西,出现了革命新高潮。这种局势,真是令革命者和进步人士耳目一新,为之振奋。而桂系首领李宗仁则惊呼:俞作柏、李明瑞“南归后,为虎附翼,共祸始炽,桂省已成为共产党之西南根据地!”
父亲到了广西后,在他的主持下,广西党的活动已积极活跃起来了,和俞作柏、李明瑞的合作已顺利开展起来了。他和其他党中央派来的同志们的工作,已迅速初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