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的父亲邓小平:戎马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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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走向恢复和发展(2)

为了度荒充饥,八路军们就去采集野菜和树叶,与粮食一起煮饭吃。高级干部的小灶里,粮食也不多。在一二九师师部,你走到食堂里,揭开锅盖,看到的也是野菜稀饭。

政委邓小平对来人解释道:由于太行区连年灾荒,收成减少,特别是敌人连续大“扫荡”破坏很大,再就是太行区人口少,负担很重。太行区人口数有一百五十万,只能负担三万人的抗日部队,但实际上我部队和机关的人数大大超过这个数。太行区人民不仅要负担部队和地方干部,还要负担一二九师、太行分局、晋冀鲁豫边区政府等这一级的党政军领导机关。华北其他根据地也有困难,加上敌人封锁,支援太行也很困难,我看主要还是靠我们党政军人员和太行山人民大家动手发展生产,这样是能够克服这些困难的。至于吃野菜,太行人民这几年来都是瓜菜代了!

父亲说的都是实话,当时在太行,绝大部分人家都采集野菜以补粮荒。一些灾情严重的地区,一开始还能采到榆钱榆叶和着粗高粱面煮饭,到了后来,连槐树、柳树、杨树的叶子也成了宝贝了。

父亲提出:“去冬今春,太行区的旱灾面积占根据地的五分之一,而敌占区流入的灾民还有很大数目。这是几年来最困难的关头。我们救灾的办法,除了部分的社会互济之外,基本上是靠生产。”

他又说:首先,我们要确定发展生产是经济建设的基础,而发展农业和手工业则是生产的重心。

他向毛泽东和彭德怀报告:太行经济已接近枯竭点,今后必须注意生产,讲求积蓄,不仅在人民中提倡耕三余一,军政方面也要切实注意粮食物资的积蓄。

要厉行节约!

刘邓一声令下,全区立即施行。

部队的小米供应,主力部队由一斤半减到一斤,机关人员由一斤减到十三两(旧制十六两一斤)。从战士到师级干部,每人每月只发一元五到五元的津贴费。办公费、菜金一律停发,由各单位从生产中自行解决。食粮不够吃,以野菜补充。刘邓二人以身作则,一样节约用粮。

当时整个的部队和干部,都处于半饥状态,但是军纪严明,对群众秋毫无犯。1943年的秋天,太行山满山遍野的成熟了的柿子挂在枝头,红彤彤的,实在诱人,但是,八路军的战士,没有一个人去采摘。

入冬了,部队好不容易才筹措到土布和棉花,来不及集中缝制冬装了,就把土布、棉花发给各单位,动员人人动手,自做自穿。没有染料,就找草木灰和树根染色。不会剪裁,就请老百姓帮忙。那些拿惯了枪支的大手,也学着拿起了针线。

刘邓也和大家一样,穿的是深一片浅一片的灰土布棉衣。有一回,供给处给他们每人做了一套细灰布的棉衣,被刘邓坚决退回,还被斥责道:这不是对我们的爱护,是要我们脱离群众。

刘邓和大家穿得一样,吃得一样。干部和战士穿得一样,吃得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二九师和晋冀鲁豫根据地的军民,心能不齐,劲儿能不往一块儿使吗?

根本的出路还是要发展生产。

邓小平主持召开了中共太行分局会议,专门研究太行区的经济建设问题。

邓小平在根据地和部队的生产会议上作了报告,题为《努力生产,度过困难,迎接胜利》。

他说:必须加强对生产工作的领导,今后应把生产当作根据地一切工作的中心环节。

在救灾中,边区政府除了尽最大的能力向灾民发放救济粮款以外,特别强调生产自救。政府帮助农民逐户制定生产自救计划,有效地克服了他们的迷信观念和悲观失望,调动起人定胜天、战胜困难的积极性,还在有条件的地区帮助农民组织生产合作社。

就这样,在太行,在太岳,在冀鲁豫,在冀南,整个的晋冀鲁豫大地上,掀起了生产救灾的热潮。

父亲于1943年7月2日在延安的《解放日报》上,发表了《太行区的经济建设》一文。文章对生产救灾的过程,作了生动而又详尽的介绍。

他写道:

“农业生产是贯穿于全年而又富于季节性的事情,严格说来,无所谓农闲时间。犁地、选种、下种、选苗、锄草、夏收、秋收,还要适时地积肥、施肥……我们在春耕、秋耕、夏收、秋收的时候,都做了巨大的工作。我们发动人民的生产热忱,反对懒汉,组织劳动力并实行调剂,改良种子,解决牲畜农具的需要,发动儿童拾粪,号召妇女参加生产,调解租佃关系和主雇关系,以及发动植树、修渠、打井、造水车等事业……正因为我们注意了生产的组织与领导,人民许多困难被克服了,‘增加生产、改善生活、准备反攻’的口号,响遍了太行山的每个角落,获得了生产战线上年复一年的胜利。”

刘邓亲自抓生产,还亲自带头参加生产劳动。

8月初,久旱之后下了一场雨,邓政委指示边区各机关学校,全体动员,帮助群众补种改种。他亲自组织和指导机关工作人员帮助群众抢收。

在邓政委的办公室里,支起了一台土造的手工纺线车,他亲自动手,带头学纺线。他的夫人卓琳和其他的女同志,也都下地种粮,在家纺线,还用纺出的线为部队编织线衣。

嘿,我妈妈那一手又巧又快的毛线编织技术,就是在太行山练就的。解放后,我们那么一大家人老老少少全身上下的毛衣毛裤,全是妈妈凭着这手本事,编织而成的。

在刘邓的带头作用下,仅太行区,各部队于1943年即种地十万亩,其中开垦荒地八万多亩,总收入达一千五百万元以上。而且自制香烟自给有余,布匹、毛巾等自产物品还可往外运销。

在发展生产的同时,为了稳定货币和物价,10月间,冀南银行还发行了冀南钞票。该种钞票逐步在整个晋冀鲁豫地区流通了起来。货币的发行,补助了财政上的不足,还有效地扶持了生产。

在这一年中,在邓小平亲自督促参与下,晋冀鲁豫边区参议会还通过并颁布实施了“统一累进税”,这项税制,照顾了各阶层的利益,不仅进一步奠定了财政的基础,而且提高了各阶层的生产热忱。

这一年的8月份,太行地区发生了严重的蝗虫灾害。

这是一次毁灭性的虫灾。

飞蝗来时,一落地就是几座山、几道沟。无穷无尽的蝗虫,飞过来遮天蔽日,落下来盖地无边。太行地区百分之四十六的地区受灾严重,受灾面积达三千平方华里,受害庄稼六十万亩,其中被吃得颗粒无收的有二十七万亩。

怎么办?有的人提出用药物拌糖来灭蝗,糖在当时,简直珍贵如奢侈品,此法当然不通。

邓政委说:用手打!

于是,全区军民一起打蝗,各级领导同志也一起打蝗。不但打蝗,而且发明了吃蝗。有人说,吃蝗虫,不但可以解饥,还是高蛋白的呢!

在发展生产、战胜灾害的同时,我八路军在反“扫荡”中还努力保卫夏收和秋收,保证征粮任务胜利完成。

父亲曾感慨地写道:

“以八路军这样窳劣的武器,四年来没有得到一个铜板一颗子弹的接济,而能战胜各种困难,与强大的敌人进行短兵相接的斗争,这不能不是一个奇迹。究竟它的秘诀在什么地方呢?如人所共知的,我们有一个毛泽东的战略战术指导原则。依据这个原则,从无数的战斗中,才创立、保卫与巩固了各个抗日根据地,才箝制了日寇在华总兵力的一半,减轻了大后方正面作战的负担。如人所共知的,我们同敌人进行了严重的政治、文化和反特务的斗争,大大地发扬了根据地和敌占区人民的抗日积极性,坚定了人民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然而,还有如人所共知的,就是我们在敌后还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进行了经济战线的斗争,而且获得了不小的胜利。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经济战线的胜利,我们才有可能坚持敌后抗战六年之久,并且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这是无与伦比的豪言壮语。

没有经过那个时代,没有经历过那样生活的人,可能永远也不能体验这短短一段话中所包容的全部内涵。

秋天到了。

太行山的石头山上秋色浓郁。

10月6日,中央决定,中共北方局与太行分局合并,八路军总部与一二九师合并。北方局直接领导晋冀鲁豫区的太行、太岳、冀南、冀鲁豫四个区党委。八路军总部直接领导一二九师部队和太行、太岳、冀南、冀鲁豫四个军区。

邓小平接替彭德怀,任中共北方局代理书记。

8、9月间,彭德怀、罗瑞卿已离开太行赴延安学习。

10月9日,刘伯承师长赴延安,参加学习和准备参加中国共产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

蔡树藩、陈赓、薄一波、陈再道、陈锡联、杨得志等高级干部也先后前往延安。

我的母亲把我的大姐从乡下老百姓家接了出来,委托蔡树藩的夫人陈书莲将她带到延安去。前方太艰苦了,实在无法带孩子、养孩子!我的大姐到延安后,进了延安保育院,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一直由陈书莲代为照看,后来,蔡树藩和陈书莲,成了我大姐的干爸爸和干妈妈。

在太行山上,我的父亲邓小平,开始负责主持北方局和晋冀鲁豫地区的全面的军政工作。

代理北方局书记,主持晋冀鲁豫地区的军政工作,是一副不轻的担子。

让父亲挑起这副担子,是党中央对他在政治上和能力上的双重信任。

对于父亲本人来说,独挡一面,要率领全区军民把仗打好,把根据地建设好,把党的队伍和军队的队伍建设好,还要努力开创新的局面,的确是一个重任。

但是,此时,父亲已年过三十九岁,已成为一个在政治、军事等诸方面都具有相当经验的领导干部。

他有能力,也有信心,担此重任。

从1943年10月,到1945年6月他赴延安参加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在近两年的时间内,他出色地完成了党中央和中央军委赋予他的重任。

1943年12月6日,中共北方局在代理书记邓小平的主持下召开委员会,讨论和确定了1944年的工作。

会议指出,1944年全华北的工作方针是,团结全华北人民的力量,克服一切困难,坚持华北抗战,坚持抗日根据地,积蓄力量,准备反攻,迎接胜利!

抗战胜利的信心,已愈加明确。

抗战胜利的曙光,已在漫布乌云的天空中闪烁,显露虹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