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刺蘼:花镜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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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6·通往外界的道路

“他的指尖,感觉很不错吧?”

贝利尔瞪了一眼身旁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半透明长发男子,屈起膝盖,娇小的身体整个窝在柔软的床铺上,手部的水泡已经仔细地处理过,玛门用微焰魔法烧红针尖,然后刺破那团疼痛的东西。他把白色布条缠成X状,就像很久以前他对自己做的一样。

他总是对逃跑的行为毫不在意,轻而易举地将她像小猫一样拎起来。

“有些事,躲在暗处看过了也不能当面说,撒旦叶。”贝利尔勾起嘴角,对着身边隐隐约约的自称Satanail的那家伙,瞄准——

“我可是好心给你们留出二人世界。”无视穿过自己的贝利尔的枕头攻击,男子坐在床沿,手指玩弄着他的项链。在灯光下,透明水晶饰物的质感分外地温和起来。他的眉微蹙,却很好看的样子。

贝利尔从大号枕头堆里抬起头来看着他。

“虽然我的存在被发现的几率上升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挺轻松的。”似乎不太想被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放下项链,撒旦叶耸了耸肩,转开头去望向窗外微弱的光,树叶摇曳在风里,朦胧而黑暗。“至少在你的功课方面,会有人代替我操心了吧——虽然你可能会生气,但我最头疼的就是你这方面。已经差到······”他顿住。

“说吧,撒旦叶。”半是放弃半是认命地,贝利尔躺了回去,留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的举动。

“······各方面都很糟糕,就算想补习也感到无从下手的程度。”

她的视线不太好意思地飘忽了一会,“你应该知道,每个人都能学习,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学习这些的。”

撒旦叶沉默了一会。“那么,如果我逼迫你呢?契约有说明过,替我做些事情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如果我要你替我学点什么呢?”

“契约只说要我替你做事,但没说必须做好。”贝利尔闭上眼睛,拇指揉着眉梢。“···算了,我知道如果我敷衍了事,你也不会让我的状态好起来······不用和我解释其中的必要性。”她的酒红长发散开在白色枕头上,她突然有点想知道玛门留着长发会是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看吧,这么快就开始牵记你了。”撒旦叶一脸观看罗曼史的表情,俊秀的眉挑了挑。他似乎在贝利尔与男性接触时会变得活跃许多。“真是温柔的人呐,那么,接下来我就不在一旁影响你们两个了。”他的身体逐渐淡化,最后完全消失在空气中,连气息也不知所踪。

玛门又轻敲了门。

也许贝利尔不想搭理他。他的手在门板上停留片顷,不由得曲起指节拂过木质的表面,那就像是贝利尔的心。即使用暴力就能强行进入,她也会保持反锁直到最后——如果她从一开始打算坚持的话。

但是门开了。

酒红色的小脑袋在门缝后猫一样窥探了一眼,穿着碎花长睡衣的贝利尔开门放他进来。

女孩子的卧室里没有初恋少女心的摆设,在人间文艺复兴中成长着的巴洛克风的精致家具装填了房间,于恶魔的巢穴里显现出古典的分裂颓败之美。

魔族最崇尚的风格即为巴洛克般的高贵矜持,庄重中迸发出自我的力量。对于一个魔族而言要区分本土正统艺术与巴洛克,也许有些困难。当人间的轰动扩散到魔界时,深渊住民默契般地将他们古老的美学也用巴洛克命名。

尽管如此,这并不是适合明快少女的样式。这个房间看起来只是······充满了性格敏感阴沉、唯一爱好是恶作剧的大小姐的气息,或者说,有点魔女的影子。

“突然发觉很无聊对吧?”贝利尔拉过书桌边的高背椅,神情冷淡而带着自嘲意味。“要不要稍微谈谈?”她把受伤的手指藏在背后。

玛门站在那里凝视着她的小动作,最终,平素锐气毕露的剑眉柔和下来。他坐在书桌边。“你的课上得好吗,贝利尔?”

咣——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贝利尔本想这么回答,但她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哪壶是开的。

“不算坏。”

“不算坏。”玛门轻声重复了她的话,望着光芒黯淡的窗外。暮色开始降临,树木枝桠的尖锐感显露出来,沉沉之中犹如墨色剪影。

“教师说,因为学费无法负担生活,他无法继续在这里工作了。”贝利尔坐在床沿,酒红的头发垂落及腰。她端坐的模样像安静苍白的人偶。最后一次授课时,她的心情反而有种摆脱了的轻快。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理科,她在理科上的态度本就是畸形的。但是任何时候“畸形”都仅仅是相对。她这样说服了自己。

“你宁愿在一开始就把生病的器官切掉,也不愿怀着渺茫的治好的希望而痛苦地生活下去吗?”

贝利尔抬起头,玛门的面孔在夜幕的阴影里温和而有着无形的隔阂,无形的名字叫时光。深红的眸像捕食的猫科动物,注视着她,那片红色凝结着她不知的过往。

玛门的视线轻轻移开了,似乎担心某种东西会伤了她。“不,忘掉那个吧。”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视线掠过书桌上堆叠的纸本,相架里压着一张很小的水彩花卉。紫蓝的色调勾描出细长的花,花瓣伸展如鸢鸟的尾羽。玛门在贝利尔只有三百多岁的时候给她画了不同于蔷薇的花,安慰她的情绪。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从陈旧但平整的画纸里看到稚嫩的笔法,有一刻玛门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温柔地笑了。“我会把我所知道的都教给你。”

贝利尔听到他的话后怔住了,很快,讶异地微微睁大的眼瞳也感到温暖般地弯起。

“我脑子很笨,你需要有点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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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尔在理科方面的悟性就如同她自称,几乎一窍不通。

星芒闪烁在天幕的时候,废弃的草稿纸已经堆满了桌面的空隙。笨蛋小恶魔把磨秃的铅笔往书缝里一丢,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夜晚保持这样的状态有些困了,孩子气的动作意外地很可爱。她低下头不去看玛门的表情。

感动总是比实现要来得容易。

后者拿起她丢掉的笔,再次示范一样地,在纸上慢慢写下详细得可怕的步骤。安静的侧脸完全看不出其残暴的一面,贝利尔悄悄注视着他深红的双眼,总感觉盯着久了就会被吸入那片绯色里。

“如果我把这个做出来,”她托着腮看他的手中的笔尖,开口道。“你能带我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吗?”

并不曾转过头对着她,玛门把贝利尔标错的角度重新注明。“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想问问。”

“······如果你能保证在走廊的长椅上待一整天的话。”

“也就是说,你还是有可能带我去的?”

玛门停下笔,察觉到贝利尔眼中跃动的小星星。“那可是万魔殿哦,贝利尔?”

不等她回答,立刻用厚厚一沓习题纸拍灭了兴奋的小星星们。“所以,先把它们做出来,然后我会考虑一下把你申报为宠物,带进去······”借着灯光,贝利尔发觉他似乎笑了(腹黑)。

然后,报应来临。

楼下传来某种大型物体爆炸的巨响。

察觉到这份报应和贝利尔的窃笑,某兄长大人的表情瞬间僵住。

他起身冲下楼。

贝利尔阴谋得逞般地看着某从不做饭的兄长大人惊慌的小背影。